天啟皇帝在城樓上看得真真的,雖然聽不見對答,但早有侍衛把下麵的情況轉告給他。


    他不由笑道:“反賊居然還敢鳴冤,真是可笑啊。


    黃立極在旁邊說道:“朱大人雖然殺伐果決,但滅人十八族委實有些駭人聽聞,這麽做有傷天和呀。”


    天啟皇帝瞥了他一眼,道:“安邦彥圍困貴陽城,貴陽城人口從四十萬下降到兩萬。安邦彥滅了多少人家的十八族,那麽做就不傷天和嗎?”


    黃立極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些什麽,天啟皇帝打斷了他,說道:“有什麽話,去和朱由誠本人說吧,朕有些累了。”


    黃立極隻好退在一邊。


    天啟皇帝看看陪在身邊的魏忠賢,小聲說道:“魏伴伴,你怎麽有些變了?原先你聽到有人說朱由誠的壞話,總要反駁兩句,怎麽現在默不作聲了?難道你現在的涵養提高了,胸中漸漸有了城府?”


    魏忠賢笑著說道:“老奴跟著皇上,總要有所提高的嘛。所謂活到老,學到老。有這麽一個好榜樣,我覺得自己的智慧、涵養等等都在‘噌噌’地往上長。


    不過朱由誠這事,老奴也覺得有點過了。滅反賊九族可以,滅十八族……從古到今,也沒有這樣滅法的。


    而且,我還聽說其中一些還是未出繈褓的孩子。父母有罪,孩子不諳世事,能做什麽壞事?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亂殺一氣,對大明的聲望恐怕有些影響啊。”


    天啟皇帝悶悶不樂,歎道:“就沒人覺得誠弟殺得對,殺得好嗎?”


    群臣默然無語。


    沒有迴答。就是最好的迴答。


    大明軍民官員久在儒家和佛家學說中浸潤,善良、樸實,會寬恕人,講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就像在中原大地上作惡了八十年的蒙古韃子。大明建立後,並沒有趕盡殺絕,而是把他們視為大明的一分子,給了他們平等的機會。


    終大明一朝,蒙古人在朝廷為官為將的不少,遠的有開國初期的道同。近的有現在的遼東戰將滿桂。


    然而也正是這個原因,使得少數民族屢降屢叛,有些人甚至以殺戮為樂事——反正放下屠刀就成佛了,那趁現在多殺幾個。沒有懲罰的壞事,是會做上癮的。


    像夷族。連續三個土司先後謀反,為什麽?原因不就是謀反的代價太小嗎?還有建奴,為什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大肆屠殺遼東漢人,不就是打著歸降以後,前罪一筆勾消的如意算盤嗎?


    大明唯有以惡製惡,用雷霆手段消滅那些心懷不軌者,才能震懾宵小。維護大明的繁榮穩定。


    用朱由誠的話來說,這就叫做說千道萬,不如一擊。


    不過這個道理隻有少數人明白。所以大部分百姓看著錦衣衛的目光有些奇怪,既畏懼,又有些鄙夷。


    大概百姓們心中都在想,這些錦衣衛真如從十八層地獄出來的惡鬼,這樣的部隊出現在大明,對大明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朱由誠明白曆史走勢。知道如果現在還講仁恕之道,大明的內亂將會加劇神級牛魔王。最終便宜了來自通古斯的那些野人,中華文明將毀於一旦。


    所以他不計毀譽。甚至對百姓那帶點畏懼的目光還有點樂在其中的感覺。


    信王可是個非常愛惜羽毛的人,看到百姓們奇怪的目光,感到如坐針氈。


    他催馬來到朱由誠的旁邊,說道:“誠哥哥,說上幾句吧,百姓們的目光讓我很不自在。”


    朱由誠乜斜了他一眼,道:“阿檢,你說我現在該不該吹幾聲口哨呢?”


    信王知道他記恨自己剛才逃避現實的模樣,隻好哀求道:“誠哥哥,我錯了,最多下次我不再胡出主意了,行不。我知道你的辦法多,趕緊說上幾句,讓老百姓知道我們這麽的目的,正本清源,恢複錦衣衛的名譽。”


    朱由誠笑道:“讓你認錯可真不簡單。好吧,我就幫幫你。”


    說完,他一招手,侍衛心領神會,從後麵叫來二三十人——他們是朱由誠的專用擴音器。


    朱由誠跳下戰馬,麵對百姓大聲說道:“我知道你們心裏嘀咕,說咱錦衣衛殘忍,但如果對敵人不殘忍,就是對國家的贖職和對百姓的犯罪。


    你們試想一下,錦衣衛如果再講仁義道德,放走了叛匪,這些叛匪會悔過嗎?他們又會殘害多少百姓?”


    百姓們不由連連點頭,他們終於明白,寬恕是美德,但無原則的寬恕隻能換來加倍的傷害。


    朱由誠接著說道:“至於滅了安家十八族,原因很簡單,因為安家從上到下,每一個人都是叛賊的繼承人。


    “舉個例子,安效良是安邦彥的族兄,被封為威寧土知府,世受皇恩,按理說,應當忠勇報國。


    可事實是怎麽樣的呢?安邦彥一起事,安效良就殺掉知威寧府裏所有的漢官,公然造反。如果錦衣衛隻誅滅安邦彥的九族,那麽安效良依然可以逍遙法外。


    你們說,造反成功了可以當王,造反失敗了能保住性命,甚至能保住官爵,世界上有這麽好的事情嗎?”


    (按,這是史實,令人詫異的史實。安效良造反被殺,其子並沒有追究責任,而且還繼承了安效良的土司職位。)


    百姓們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朱由誠這麽一說,百姓們齊聲迴道:“沒有!”


    朱由誠點點頭,道:“對,這就是我誅殺安家十八族的原因。


    “有人也許會對我沒有放過安家的小孩子而頗有微詞。


    可是我想問一問,留下這些小孩幹什麽?難道等十八年後,他們再繼承安家的反叛誌願,繼續禍亂大明嗎?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當然,這隻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安家從老到小,他們每個人的每個毛孔都流淌著罪惡。


    你以為安家的小孩子就沒有罪嗎?他們每人手上至少有兩三條人命!安家的小孩子脖子上係的長命鎖。手上戴的手鐲,腳上戴的腳鐲,都是從貴州百姓的小孩子身上搶來的。


    貴州沒有手飾匠,那些東西隻是簡單地打磨了一下,就直接戴在安家的小兒身上。如果仔細觀察,依稀還能看到原來主人的姓名。


    那麽被搶掉首飾的小孩子的命運如何?以安邦彥殘忍的性格。不問可知。所以,安家每增添一個小孩,貴州就要因此被殺掉多少小孩。”


    百姓們被這個消息驚呆了,他們知道安邦彥作惡多端,但想不到他竟然下作到這種地步重生之商業女帝皇。


    有一個百姓大聲疾唿道:“朱大人滅他十八族還是客氣的。依我看,該滅他八十一族。”


    百姓們一齊喊道:“滅安家八十一族!”


    城樓上,天啟皇帝笑道:“還是咱家小誠會說話,看,百姓們都被他說服了。”


    錢龍錫下跪啟奏道:“皇上,臣彈劾朱由誠欺君藐上,行事僭越。”


    天啟皇帝歎了口氣,道:“朱由誠真是和文官八字不合。東林黨要彈劾他,你們也要彈劾他。說吧,他又犯了什麽事?”


    “皇上的聖旨說得分明。會在大明門城門樓上迎接朱由誠,這是多麽大的光榮啊。按照規矩,朱由誠應該放下一切事務,盡早趕來參見皇上。可是你看他,竟然和百姓說些廢話。這分明是藐視皇上嘛。


    還有,大漢將軍隻有皇上能用。你看朱由誠,竟然用二三十個大漢將軍幫他傳話。這不是僭越又是什麽?”


    錢龍錫侃侃而談。


    魏忠賢還是沒有說話,內閣次輔文東來忍不住了。說道:“《孟子》有雲,民為貴,君為輕。朱由誠先百姓而後君王,正是聖人門徒的垂範。


    “再則有叛匪借鳴冤之機,汙蔑我英勇的錦衣衛。


    “朱由誠解釋一下,也是一心為君的表現。須知,錦衣衛乃是皇上的親軍,代表的是皇上的形象。


    “至於僭越,那更是無稽之談。


    “朱由誠是錦衣衛指揮同知,手下管著許多大漢將軍,難道就不能用嗎?


    “再說,皇上用的大漢將軍是二十四位、四十八位……一直到三百六十位。朱由誠用的士兵隻有二十五人,和皇上的儀仗根本不搭架。


    “而且皇上用的大漢將軍是金盔金甲,而朱由誠用的士兵穿的是什麽衣服——話說那衣服還真清涼、真帥氣。”


    天啟皇帝氣哼哼地說道:“欺君藐上,行事僭越,這兩項罪,朱由誠是沾不上的。但朕還是要罰他,有了漂亮衣服不先獻給朕,而是配發給士兵,太不把我這個哥哥放在心上了。罰什麽呢……罰俸吧,先罰他一年!”


    魏忠賢說道:“皇上,上次朱由誠在慶功宴上失儀,已經罰了一年了……”


    朱由誠在慶功宴上拍桌大怒,雖然是為信王擔憂,但為了堵住群臣之口,皇上還是給了朱由誠一個小小的懲罰。


    當然,隻是意思意思,聖旨上根本沒說。也就是說,朱由誠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被皇上罰了一遍。


    天啟皇帝道:“上次罰的是大明行政學院司業的俸祿吧,這次罰掉他大明軍事學院司業的俸祿!”


    群臣不由紛紛腹誹不已。


    要知道,大明官員無論身兼幾職,隻領取一份俸祿。皇上這樣罰俸,基本上等於沒有處罰。


    因為不拿兩院司業的俸祿,朱由誠可以拿兵部右侍郎的俸祿,還可以拿錦衣衛指揮同知的俸祿,甚至可以拿龍圖閣大學士的俸祿。


    沒辦法,誰讓朱由誠的官職多呢?


    有本事,皇上您把朱由誠所有俸祿都停了……估計您舍不得。(未完待續)


    ps:這是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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