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崇明心如鐵石,向導的求饒根本沒有在他的心裏激起半點漣漪。


    向導見向奢崇明求饒沒用,轉向烏鴉:“烏鴉老爺……烏雅圖木爾老爺,饒命啊,我真是北社土司派來的向導。”


    這一句話讓烏鴉如墜冰窟。


    建奴雖然與大明敵對,但都是在邊境線上廝殺,根本沒有深入大明境內,所以大明雖然屢戰屢敗,卻一直輕視建奴。如果大明知道建奴居然派使者前往西南,必然會誤認為建奴準備和西南叛軍勾結,南北夾擊大明,這樣大明必然警醒,舉全國之力對付建奴,這樣建奴就完蛋了。


    建奴現在還沒有入主中原的想法,不過想在遼東當個野人王而已,幫助奢崇明也不是想幫他爭霸天下,而隻是想把大明的注意力分散一點到西南,不要總在遼東和建奴為難。否則你老注意大清,我還怎麽到你家搶東西呢?


    臨行前,大汗特地叮囑他,一定保守他的身份秘密,千萬不能讓大明知道他是建奴人。有一個人知道就殺一人,有一城的人知道就殺一城的人。當然烏鴉明白他有幾斤幾兩,殺一城的人,他辦不到。別說殺一城的人,就算是殺一個人,那也得看看那個人是不是老弱病殘幼——對付這些人,建奴還是很有把握的。


    因此,烏鴉和蘇爾泰一路行來,都是身穿大明衣冠。說句實話,老奴酋奴兒哈蚩審美觀變|態,影響了一代建奴。但身著大明衣冠以後,烏鴉和蘇爾泰的審美觀有所轉變,對於寬袍大袖的漢服頗具好感。雖說不合身,卻也不願意更換了。雖說這有一部分是出於保密身份的需要,但也不能不說是大明衣冠的魅力所在,否則,他大可以改換夷人服飾。這樣更能和夷人打成一片。


    烏鴉想到,向導如果是明軍的探馬細作,能一口道破自己的姓名,必然會知道自己的出處,那麽大明就知道建奴與西南勾結。這樣,他不但沒有完成大汗交托的任務。反而會給大汗帶來無盡的麻煩,甚至是滅頂之災。想到這裏,烏鴉的冷汗涔涔而下。當然,他不知道他的大汗早已一命歸西,從此以後再也不怕麻煩了——死人還會怕麻煩嗎?


    “且慢!”烏鴉趕緊製止行刑的士兵。


    接著他獰笑著逼近向導。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看著烏鴉的醜臉,向導胃裏一陣翻騰,但他不敢轉頭,因為他知道,如果他的目光一旦移開,便會被這醜男誤以為心虛。


    向導心道,大不了就當看一坨屎好了……不,那醜男當得了兩坨……拉出來的東西。能拉就不能看嗎?


    向導直視烏鴉的雙目,道:“老爺,這名字是你告訴我的。當天。大王前來北社征糧,我帶著白夷挑著一百擔糧食上交,正好是你接收的。聽大王喊你烏鴉,我也喊你烏鴉,結果被你訓了一頓,說你叫烏雅圖木爾。”


    因為名字的事情。烏鴉訓的人太多,這個向導也許、可能被他訓過。但無論是否被他訓過。能認出自己,證明他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夷人。


    烏鴉迴頭對奢崇明道:“大王。這東西可能是夷人,不如你問他幾句夷……夷話吧。”


    烏鴉本來想說夷人土語,但想來奢崇明對這個提法一定不滿意,便改了口。


    奢崇明嘰哩呱啦說了幾句,向導對答如流。


    奢崇明臉色放緩,一使眼色,早有侍衛上前,放了向導。


    向導驚魂稍定,四下尋找前一站的向導,可是尋了半天也沒看見那個向導的身影。


    奢崇明道:“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僥幸僥幸,要不是烏鴉幫忙,險些就錯殺好人了。你也是的,身為夷人,居然不說夷話,活該有這一劫。”


    他沒注意到,從這句話開始,他的每一個字都是漢話,這就叫積習難改。


    向導小心地問道:“北社土司在前麵還派了一個向導,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碰到他……”


    烏鴉心道不妙,用眼神示意奢崇明,讓他否認見過那個向導。


    奢崇明又不是烏鴉的紅顏知已,怎麽知道他那麽複雜的眼神代表什麽意思。


    他一向心直口快,隨口便答道:“啥,那個也是向導?已經殺了祭旗。”


    烏鴉用手一拍額頭,這奢崇明,是不是當大梁王當傻了,當麵承認殺了那個向導,萬一兩個向導沾親帶故,這個向導還會盡心盡力地幫助他們嗎?


    誰知這個向導卻說道:“哦,難怪我說那個家夥為什麽不來幫我說幾句呢,原來是死了。死了就死了吧,能為奢大王祭旗,也是件功德無量的事,以後必能直入天堂,陪侍在天神支格阿爾的身邊。”


    烏鴉舒了口氣,聽那個向導的口氣,似乎對另一個向導的死不以為意。


    他哪裏知道,這個向導是敢怒不敢言。


    對於北社的黑夷來說,最大的敵人是錦衣衛。


    夷人一向樂天知命,宋人來了,投降宋人,蒙古人來了,投降蒙古人,明人來了,投降明人。改換門庭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半點心理障礙,無非是把納稅、納捐的對象換一下而已,他們照常過自己的小日子。


    就算碰到最毒辣、最不要臉的蒙古韃子,那些禽|獸在搶錢之餘,也隻是收走他們媳婦的初|夜|權——就是娶老婆時,老婆第一個晚上不能和自己睡,得讓蒙古大爺樂夠了,才能把老婆接迴家。


    韃子總壞吧,但他們從不動黑夷的財路。


    來來往往的政權或貪、或色,卻從來沒有一個會去堵死他們的財路。


    錦衣衛不貪、不色,對包括黑夷在內的百姓秋毫無犯,甚至可以作為大明軍隊楷模。可是就是這樣的軍隊,卻堵死了他們唯一的財路。


    大梁山顧名思義,是山區,山高林密,交通不便,剝奪白夷的勞動成果是他們唯一的致富之道。


    錦衣衛放跑了白夷,黑夷們隻能自力更生。


    原來是十人、百人供養一人,雖然身在深山,黑夷卻也能過上好日子。


    可是現在變成自己供養自己,那日子還能好過嗎?


    所以黑夷不恨宋人、明人,甚至不恨大肆屠殺他們同胞的蒙古韃子,卻痛恨錦衣衛。


    現在整個大梁山地區,唯一敢捊錦衣衛虎須的人就是奢崇明,你說向導敢跟奢崇明擺臉色嗎?要是把奢崇明氣走了,別說別的黑夷,就算自己也非把自己給掐死不可。


    所以,聽說奢崇明把另一個向導殺了,這個向導非但不生氣,反而大唱讚歌。


    這個向導也想得開:白米飯好吃吧,可是白米飯也會噎死人,你總不能不吃飯吧。奢大王幫自己殺錦衣衛,誤傷個把自己人,純屬正常——當然,隻要不是自己家裏的人就成。


    烏鴉當然不知向導心裏的想法,他悄悄地把奢崇明拉到一邊,道:“奢大王,你怎麽承認殺人了?萬一這個向導與之前的向導有舊,暗害我們怎麽辦?”


    “啥,他想害我們?我幹掉他。”奢崇明可是個暴脾氣。


    烏鴉趕緊迴頭看了向導一眼,發現向導似乎沒有聽到這邊的對話,便放下了心,壓低聲音道:“大王,低聲一點。我仔細觀察了向導的表情,他現在似乎還沒有二心。但大王如果還是這樣胡亂說話,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本王怎麽胡亂說話了?”


    “那你剛才為什麽承認殺了之前的那個向導,萬一這個向導和剛才的那個向導有親戚關係,你說怎麽辦?”


    “有嗎?哦,對,對,本王一向心直口快……不對呀,你既然是我的幕僚,我的師爺,就應當提醒我呀?幸好這次沒惹出大亂子,下次可不許這樣了。”


    “怎麽怪起我來了?我剛才不是向你使眼色來著?”


    “那是提醒我說話呀,我還以為你看上我了呢。告訴你,像本王這麽英俊瀟灑,你看上是可以的,但本王可不好這一口,所以你千萬別對本王拋媚眼。”


    烏鴉眼望天空,幽幽地說道:“我就算欣賞大王,也是作為大清勇士欣賞大王的豪勇,不可能有別的想法,你就放一千兩百個心吧。”


    他不看奢崇明當然不是因為奢崇明太帥,而是怕再看他一眼,會忍不住暴打他一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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