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兒哈蚩道:“原來你也不是很清楚呀,我看錯你了。不過好在你比其他兄弟聰明一些,至少看出了有一些不對頭。我告訴你們,這本書的危害太大了。明朝很強大,那強大不是你們可以想象的。記得當年我去北京城朝見萬曆皇帝——呸,是萬曆那個狗東西時,我見過北京城,城池之大,士兵之健碩,遠超我們大金。如果我們把大明比作巨人,大金隻是個小孩子。可是我們大金軍隊卻屢敗明軍,你們知道是為什麽嗎?”


    阿敗自豪地說道:“我知道,是我們大金兵強馬壯。”


    “錯!”奴兒哈蚩道,“是我們會花錢。當年,我送重金給遼東守將李成梁,你們額娘還說我不會過日子,結果怎樣?我們打不贏的敵人,李成梁幫我們打,我這才得以順利地統一了女真部落。李成梁的兒子李如鬆對我們警惕性很高,我糾集海西女真人,偷襲李如鬆,準備把他抓住,不想卻錯手殺死了他。我以為闖下了塌天大禍,可是當我備好重禮去李成梁那裏賠禮道歉時,李成梁見錢眼開,居然不再追究我殺死他兒子的事情——這李成梁真是鑽到錢眼裏去了。後來,李成梁快解甲歸田時,我又備下厚禮送他。結果他迴偽都北京前,又還了一份厚禮給我們,拆毀寬甸六堡,白白送我一大片土地。”


    黃太極端著茶杯送到奴兒哈蚩嘴邊,奴兒哈蚩喝了一口,讚許地看了看這個善解人意的兒子,接著說道:“接下來就是薩爾滸大戰,明軍分五路合擊我,這本是個正確的戰略,可是我甚至比明軍的五路指揮還要更早拿到作戰方案,你說我會不會贏?這次攻克遼陽,同樣是裏應外合,如果沒有內奸,我們連遼陽的城牆都摸不到。”


    “現在遼東的將領能夠領到雙份糧餉,除了軍餉之外,還能領到遼餉,又怎麽願意把我們消滅呢?有我們,才有他們的富貴。按他們的說法,這叫養賊自重。如果這本書流傳開來,遼東諸將覺得無法控製我們這個‘賊’,就會集合所有的兵力意圖將我們消滅。即使我們僥幸得勝,也會損兵折將。更可怕的是,如果明廷將我們視為心腹大患,就會將士兵源源不斷投入遼東戰場,最終被耗死的絕對是我們。”


    眾子盡皆大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些年打仗順風順水,他們一直認為八旗鐵騎天下無敵,想不到竟是收買大明的內奸的結果。如果這本書真的在大明流傳開來,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奴兒哈蚩的第四個兒子唐古代說道:“如此說來,這個馮夢龍還非除掉不可,否則我們的下場就難看了。”


    奴兒哈蚩道:“對,不除掉馮夢龍,我們大金寢食難安。你們誰願意去?這個任務雖然危險,但我們大金勇士英勇善戰,定能不辱使命。”


    褚英的兒子度度道:“讓我去吧,我會說明狗的話,武藝又好,準能取馮夢龍的項上人頭迴來。”


    度度的父親是廢太子,背著一個逆子之後的名聲,在八旗中抬不起頭來,平時打仗時被分配做最苦最累的事不說,分戰利品的時候也是拿最少、最差的那份。


    褚英的另一個兒子泥堪道:“我去幫大哥,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倆一起去,必能成功。”


    奴兒哈蚩雖然盡力撇清女真與大明的文化聯係,創製文字,編造曆史,但深深的漢化痕跡還是打在了他們族人的身上,泥堪用了一個漢語成語,但他們並沒有發現,還覺得非常自然。


    “好,”奴兒哈蚩深深看了度度和泥堪一眼,道,“你們的阿瑪讓我傷心了一迴,你們倆可別再讓我失望了。帶好一切應用東西,特別是錢。我知道你們倆缺錢,直接到國庫支取就是。記住,大明的官員是非常廉價的,收買他們,準能幫你們倆成就大事。”


    黃太極道:“父汗,除了幹掉馮夢龍之外,似乎還要辦理另外一件事情……”


    奴兒哈蚩道:“對,還要繼續給那些貪婪的大明將領塞錢、送重禮,麻痹他們,讓他們忘掉這本小說,繼續‘養賊自重’。一方麵給我們發展壯大的機會,一方麵消耗大明的國庫,讓他們無力再戰。”


    不久之後遼東的守將莫名地接到建奴的一大筆錢,而且是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讓他們欣喜異常。不過他們感謝錯了對象,怎麽能向建奴千恩萬謝呢,該謝謝的人應當是朱誠才對,沒有報紙,他們哪有錢領。


    黃太極道:“據我們收到的線報,大明這次派來的遼東巡撫是王化貞,遼東經略是熊庭弼,我們收買哪一個好,還是兩個都收買?”


    奴兒哈蚩道:“哪一個都別買。一個是沒有必要收買,一個是收買不了。王化貞就是一個酸秀才,從來沒有帶過兵,好說大話,大明的狗皇帝讓他來帶兵,不就是送肉給我們吃嗎?熊庭弼倒是值得收買一下,不過他打仗是把好手,腦子卻笨得很,不肯收錢。明狗說,千裏做官隻為錢,他連錢都不收,直是個蠻子。唉,不知道他們兩個誰說了算。要是熊庭弼說了算,這兩年在遼東我們就占不到太大的便宜,要是王化貞說了算,嘿嘿,我們說不定可以到沈陽去吃年夜飯了。”


    奴兒哈蚩和他的子孫們發出一陣獰笑,笑得是那麽張狂,那麽恐怖,猶如荒漠中的野狼。


    黃太極道:“兒臣猜,這次恐怕是王化貞說了算。”


    奴兒哈蚩大喜,支起身子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黃太極道:“兒臣在明國的偽都北京派有細作。他們傳信說,王化貞是明國的內閣次輔葉向高的弟子,在朝中甚是有人望,而熊庭弼是湖北人,在朝中屬於少數派,又得罪了很多人,不少人憋足了勁給他下絆子,準備看他笑話。所以,兒臣認為,這次兩人來到遼東,熊庭弼怕是落個有名無實,甚至,他是來做替罪羊的。如果王化貞勝了,就把熊庭弼撇在一邊;如果王化貞敗了,就把熊庭弼丟出來領罪。”


    不能不說,黃太極確實是有一肚子壞水,隱藏在東林黨心中的陰謀,居然被黃太極利用有限的消息分析出來了。要知道,朱誠是讀過曆史才知道這一切的,要不是熊庭弼死得那麽有個性,領了個空前絕後的刑罰——傳首九邊,朱誠根本不可能知道熊庭弼這個大明黑鍋之王的下場的。


    奴兒哈蚩哈哈大笑,道:“讓大明的朝廷亂吧,越亂越好。黃太極呀,你比你的兄弟可強多了,知道往偽明的京城派細作。好好,以後父汗的這個位置,就是你坐的了。熊蠻子、熊蠻子,我殺不了你,就讓大明的皇帝幫我殺你吧。”


    建奴自認是正經八百的皇帝,大明是假的,所以稱大明是偽明、大明的皇帝是偽帝、大明的首都是偽都。其實他們心中發虛,說話時,大明與偽明、皇帝與偽帝、首都與偽都齊飛,建奴的智商雖然有限,但這點障礙卻不影響他們溝通。


    眾子孫羨慕、嫉妒、仇恨的目光一齊射向黃太極。黃太極心中惶恐,建奴的太子位置可不好坐,原太子褚英的榜樣就擺在那裏呢。如果老爹快要死了倒好,可是現在那老東西吃了醫生開的藥,精神好了很多,看樣子還要霸占大汗的位置好幾年呢。


    黃太極慌忙跪倒在地,道:“兒臣不敢奢望太子位,兒臣隻希望為父汗多殺幾個漢人,多搶幾個漢女。”


    奴兒哈蚩有點不悅,別拿豆包不當幹糧啊,老子好不容易搶了個大汗當,你們卻不想當太子,這分明是瞧不起我這個大汗嘛。奴兒哈蚩就這個德性,有人要當接班人,他要幹掉;沒人想當接班人,他又覺得掉價。


    奴兒哈蚩冷哼一聲,道:“遼東未定,不立太子。”


    眾子孫打了個冷站,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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