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內接連駕崩兩位皇帝,這在大明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事,萬曆的棺槨還沒有抬出去,泰昌帝也就是朱常洛也進了棺材。皇宮之內同時停放兩具棺槨,大明亂套了。朱誠知道,更麻煩的事還在後麵呢。朱常洛老兄一人包攬大明三大案,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其中移宮案就發生在他死後。


    守靈時,朱誠又遞給哭得淚流滿麵的朱由校、朱由檢兄弟每人一雙棉袖套。


    朱由校搖搖頭,道:“我的棉套還沒有扔掉。哎,阿誠,你說是不是我沒扔掉棉套才讓父皇大行的呢?”


    “不是這樣的,”朱誠搖搖頭,勸慰道,“記得我看過的半本殘書上說,一個人被壓抑得太久了,如果一旦放鬆,極易興奮過度而死亡。皇上在太上皇主政期間,一直擔驚受怕;太上皇西行後,皇上一下子輕鬆了。從精神壓力極重到完全沒有精神壓力之間轉變太快,皇上的身體受不了,這才……”


    朱由校聽後,沉思了良久,覺得朱誠說得有道理,這才放下深重的心理負擔。


    趁著身處皇宮,朱誠悄悄地找到李進忠,因為曆史記載,李進忠在移宮案時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站在西宮李選侍一邊。


    “魏爺爺。”


    “小猴崽子不錯啊,竟然讓先皇認你為義孫,不愧是我魏家的子孫啊。”


    “魏爺爺打算接下來怎麽辦?”


    “自然是跟著太子爺走啦。太上皇年富力強,我還以為要再忍個十幾年才有出頭之日,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合當我們魏家該發呀。”


    “有沒有想過,站在李選侍一邊呢?”


    “站在她那一邊,開什麽玩笑,太子今年已經十六歲了,還需要太後輔政嗎?何況李選侍還不是太後。太監的權力是皇上給的,一言可以給,一言可以收,所以有些事能做,有些事連想都不能想。”


    “魏爺爺這麽想就好了,西宮李選侍恐怕不會安生,魏爺爺的一切行動應該以保證太子爺的平安為主。我想,李選侍應該蹦達不了幾天了。”


    李進忠點點頭,讚道:“我原來以為你隻是有點小聰明,現在看來,你的大局看得很準哪。”


    正在談的時候,外麵一陣大嘩,出去一看,原來是一幫朝臣和太監吵了起來。


    一個穿著正三品朝服的大胡子指著一個總管模樣的太監大罵道:“皇上已經駕崩了,為什麽不讓我們去拜祭?”


    總管太監道:“現在還沒準備好呢,等準備好了,自然會通知諸位來拜祭的。”


    另一位身著正二品朝服的中年人大喝道:“你的準備是不是把太子藏起來,不想讓眾大臣見太子呢?”


    總管太監厲聲喝道:“大膽,你叫什麽名字,敢這麽責問咱家?”


    二品大員上前一步:“我叫劉一燝,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


    三品官員也上前一步:“我叫楊漣,副都禦史。”


    一個大臣跟著上前一步:“周嘉謨,吏部尚書。”


    另一個大臣也跟著上前一步:“張維賢,英國公。”


    總管太監見這麽多人逼近,全是朝庭重臣,而且不怕留名,不怕被報複,也不敢再囉嗦,讓一幫小太監攔著眾大臣,自己溜進去報告了。李進忠也跟進去了,他想趁亂把太子從李選侍身邊帶出來。


    總管太監連滾帶爬地來到李選侍的身邊,把外邊的情況匯報了一遍。


    李選侍一哆嗦,那些大臣不是個頂個的老實嗎?任你打,任你罵。怎麽今天變了,跟刨了他們家祖墳似的,居然跑到皇宮裏鬧事。李選侍雖然陰狠毒辣,但那是在內宮鬥爭,都是不長胡子的。這迴碰到外庭長胡子的人,她就沒轍了。


    李進忠道:“大臣們鬧騰,說是說拜祭先皇,其實是想見太子,如果讓他們見到太子就沒事了。”


    李選侍道:“那就讓太子出去和他們見一麵,先把他們打發走,然後再封鎖宮門,嚴禁外臣再次入宮。”


    總管太監道:“娘娘,不可。萬一太子被這些大臣帶走了,咱們的優勢就全沒了。”


    李進忠道:“可是太子如果不出去,這幫大臣說不定會衝進來,到時候玉石俱焚,連娘娘也要遭殃啊。”


    李選侍道:“見也不行,不見也不行,這可怎麽辦呢?”


    總管大監想了半天,突然說:“聽說太子和朱由檢兄弟情深,如果扣住朱由檢,太子未必敢走。”


    李進忠心裏一驚,這可捅了那個殺星的逆鱗了,想勸解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隻盼朱誠看到這裏是皇宮,可別亂來啊。


    李選侍道:“李進忠,現在是你表現忠心的時候了,去把太子和朱由檢都叫進來。”


    不一會兒,朱由校、朱由檢兩兄弟來到了李選侍麵前。還沒等兩兄弟開口,一個孔武有力的太監暴起發難,把朱由檢雙手扭到後麵,左手鎖住他的雙手,右手抓住他的脖子。朱由檢雙手差點被扭斷,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朱由校大驚失色,道:“母妃,你,你這是幹什麽。”


    李選侍冷冷地說:“現在你兄弟的命就捏在你手上,你想清楚了再做決定,不定枉送了檢兒一條小命。待會兒你出去見大臣,那些人一定會讓你跟他們走。你要想清楚,你走,你兄弟死,你留,你兄弟活。可不要做傻事呀。”


    總管太監一推朱由校:“走吧,外麵的人還等著你呢。”


    朱由校來到乾清宮門口,眾大臣一起跪倒,山唿萬歲。


    劉一燝和張惟賢上前幾步,一個抓住左手,一個抓住右手,想把太子拉走,總管太監哪裏肯放手,拽住太子的衣服不鬆手。楊漣上前,“當”地一腳就把總管太監踹躺下來。想不到楊漣文質彬彬,打起架來卻如此生猛。


    幾人急走幾步,想把太子帶上禦輦,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太子現在就走,一點都不念及兄弟之情嗎?”


    眾人迴頭一看,見一個大漢反扣著一個大約十歲的小孩,右手放在小孩的脖子上,作勢往下掐。這一下要是掐實的話,小孩必死無疑。眾人認得,那是皇子朱由檢。


    朱由校想起了李選侍的威脅,掙脫大臣的手,住迴就跑,一邊跑,一邊說:“我不走,你快放了阿檢。”


    眾大臣齊唿糟糕,這下打草驚蛇,太子怕是再也出不來了。


    朱誠本來是抱著看熱鬧的心理注視著現場的,他記得很清楚,曆史上,大臣們就是用這個辦法把朱由校從李選侍身邊騙出來,住進慈慶宮,先繼承太子位——朱常洛死得太快了,很多事還沒辦就掛了,比如立兩位李選侍為皇妃,比如立長子朱由校為太子。想不到,李選侍竟然抓住阿檢,用他來威脅朱由校。看到朱由檢疼得眼淚直流,朱誠的眼睛都紅了。阿檢是他的兄弟,是他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現在竟然被一個太監這樣欺負。不過朱誠並沒有上前,因為他自己才是個十一歲的小孩,上前隻有挨揍的份,不但救不了阿檢,反而會添亂。


    他抽身後退,一隻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朱誠,你是先皇的義子,難道就這麽看著李選侍欺負皇子嗎?”


    朱誠迴頭一看,卻是楊漣,急道:“我去調兵!滅了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西瓜。”


    楊漣雖然不知臭西瓜是何意,但猜到是李選侍一夥,問道:“去哪裏調兵?這幫太監武藝高強,一般的士兵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朱誠道:“我是錦衣衛百戶,手下有百名精銳士兵。錦衣衛是皇上親軍,保衛皇太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楊漣道:“我和你一起去,坐我的馬車,我們快一點。”


    朱誠跟著楊漣上了馬車,心道:“阿檢,堅持住,誠哥哥馬上就來救你了。李選侍,你狠是不是,這迴不滅了你,我就不姓國了。”


    他一急,倒忘了自己早就不姓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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