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晚,朱由檢和國誠決定在衛所留宿。國誠讓新入伍的錦衣衛迴家休息,明天早晨五更在閱兵台集合,特別申明了一句,遲到者即刻革職。


    吳天猛設宴招待他們,觥籌交錯時,國誠和朱由檢都有點醺然之意。當然,國誠和朱由檢喝的不是酒,而是蜂蜜水。阮大铖在這種場合真是如魚得水,一會兒就和吳天猛和馮玉打得火熱。


    吃到一半,國誠想起客青青正在內宅吃飯呢。溜進去一看,客青青和吳千戶、馮玉的家眷聊得可開心了。見了國誠,客青青臉上表情瞬間由晴轉陰,眼眶中盈盈似有水光,看起來不知有多委曲、多傷心。要不是國誠眼尖,瞄到客青青在沒見自己之前談笑風生,沒準就上當了。


    國誠笑眯眯地說:“怎麽一見我就難過了,早知道我就不來看你了。”


    客青青見被揭穿了,有點懊惱地抱怨道:“你能不能不那麽聰明呢?”


    第二天五更不到,國誠就拖著睡眼惺忪的朱由檢來到了閱兵台。原來以為自己是來得最早的,沒想到閱兵台前早已有影影綽綽的人影。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


    國誠本來想抓幾個典型立威的,沒想到衛所裏的軍餘對參加錦衣衛夢寐以求,怎麽舍得丟掉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呢,五更沒到就早早地等候在這裏了。國誠和朱由檢反而成了最晚到達閱兵台的人。


    既然人都到齊了,國誠便讓他們排好隊,分成兩個組,徒步走到京城去。因為陳國齊是第一個參加測試的人,而吳虎平在測試中成績最好,所以讓他們擔任臨時的總旗,各統率一個組。按軍製來說,百戶是無權任命總旗的,但國誠這個百戶從來沒去過錦衣衛報到,也沒去過錦衣衛值班,而這次錦衣衛又是他全權招募來的,所以國誠也隻當沒有這條軍規,就這麽下令了。倒讓前來送行的吳天猛和馮玉心裏犯嘀咕,這位穿飛魚服的百戶好生威風啊。


    國誠留下十位侍衛帶領新兵前往京城,自己和朱由檢、客青青、王承恩和阮大铖上了馬車。國誠本想以身作則,親自陪他們步行的,但朱由檢堅決不同意,而且自己隻有7歲,體力要比12歲的少年差多了,所以也沒有堅持。


    幾個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突然發現路邊有兩個人招手示意要搭車。這兩個人都做文士打扮,一個是五十餘歲的老者,另一個是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兩個人雖然風塵仆仆,但眼中精光閃動,顯然非尋常人物。國誠見車上尚有空位,又見兩人氣度不凡,便讓他們搭了個順風車。


    中年文士眼光明亮,一眼便看出了國誠是這群人中的主事之人,便道:“謝謝這位小公子,我乃是鬆江府人士,姓徐名光啟,因連夜趕路,馬累病了,幸虧遇到小公子,否則要走到京城去了。”


    國誠眼睛一亮,哇塞,牛人啊,明末最偉大的科學家,比林則徐這個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睜眼看世界的人還要早睜眼看世界呢,翻譯了歐幾裏德的《幾何原本》,寫了很多科技著作。他身邊的那位,一定是孫元化,明代著名的鑄炮專家,又是一位牛人。


    國誠連忙上前,躬身一禮,道:“國誠見過徐先生。”


    說完,連忙扯扯朱由檢的衣服,讓他也給徐光啟見禮。


    徐光啟見兩人給他行禮,迴想起聖旨上的內容,心下不爽,自己苦心科舉二十餘年,沒有為百姓謀半點福利,反而要當太平王爺的老師,又想起國誠的傳聞,看見他神氣活現地穿著飛魚服,不由地重重地哼了一聲,問道:“香水百戶?”


    國誠心中苦笑,難道自己的傳聞就這麽不堪?又想到如果不能迅速折服徐光啟的話,他不會盡心為皇孫辦事,那就辜負皇上的好意了,便問道:“井口直徑一尺,請問井的麵積是多少?井深一丈,如果井水漫到井口,請問井水有多少?”


    徐光啟心下一驚,第一題他會做,他翻譯的《幾何原本》裏麵有相關的公式,但第二題屬於立體幾何,是《幾何原本》後九卷的內容,他還沒來得及翻譯呢。


    國誠又道:“3.”


    眾人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徐光啟一聽便明白,這是圓周率啊,而且是小數點後7位的圓周率。


    國誠接著說道:“長方形的麵積是長乘以寬,正方形的麵積是邊長乘以邊長,三角形的麵積是底乘以高除以2,梯形的麵積是上底加下底的和乘以高再除以2。”


    徐光啟心下大驚,這7歲的小娃娃掌握的數學知識不亞於自己呀,不由得站起身來,向國誠行了一禮道:“徐某道聽途說,得罪國公子,請公子見諒。”


    國誠連忙還禮道:“國誠一個小小童子,如何當得起徐老先生一禮呢。”


    徐光啟正色道:“學無先後,達者為師。光啟不是因為公子和皇孫的身份而行禮,而是為公子淵博的知識而折服。”


    國誠看看旁邊的這位中年人道:“這位先生是不是鬆江府的孫元化?”、


    中年人一驚,道:“小可無名之輩,想不到國公子居然認得在下。”


    國誠道:“孫先生乃是大明鑄炮奇才,我對先生可是仰慕得緊啊。”


    孫元化道:“公子對於火炮是如何看待的。”


    國誠道:“火炮威力奇錳,射程遠,傷害大,一炮下去,管他什麽天下第一的精兵都會化為齏粉。”


    孫元化讚同地點點頭道:“我認為朝庭應該大力鑄炮,特別是邊境地區……”


    孫元化一談到火炮就像上足了發條似的,和國誠旁若無人地談論起來。徐光啟見狀不由搖搖頭,這孫元化呀,什麽都好,就是不能在他麵前提起火炮,一提火炮,他的話匣子就打開了,不侃暈你絕不罷休。


    談話間,已經進了北京城。新兵趕到北京城是兩天以後,少年的體力畢竟不行,行進速度太慢。國誠把新兵安排在寧遠伯府,現在叫國府了。國誠假公濟私,把泥瓦匠和鐵匠調到國府,好好地修整了一下,其實也不能算修整了,主要是以拆為主。國誠好像一隻跑到牡丹花園的牛,把漂亮的建築統統拆掉,隻在邊上建了一排的兵營,中間全部推平,成了一個巨大的練兵場。


    周圍的居民可就遭殃了,前段時間有大群不明身份的人來此參觀,指指點點,雖說吵罷,但多少有點節製,刮風下雨不來,宵禁之後沒人。但自從國府改成練兵場以後,風雨無阻,日夜不息,不是衝殺聲,就是朗朗書聲,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國誠聽說鄰居有意見,連忙挨門挨戶道歉,還每戶送上一瓶香水,才總算把悠悠之口堵住。


    饒是如此,練兵場還是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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