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同鄧傲說到過管易等人,但因著鄧傲眼下要做的事情須得萬分謹慎,將阿蘅與鄧霜接到宅院之中,本就已經是違規操作。


    若不是因為此處管事的人就是鄧傲自己,他的這番做法,定是要受上一番懲罰的。


    聽說暫時不能聯係自己的侍衛,阿蘅心中雖有些擔心,但也還是答應下來了。


    畢竟人在屋簷下,總是要低頭的。


    宅院之中大多是鄧傲的手下,也還有幾個不會說話的啞仆,前者不願意同阿蘅有過多的接觸,後者根本就不能和她說話,倒也算是殊途同歸。


    安靜守著一處狹小的宅院,此等經曆在阿蘅記憶中所占的比例還是很大的。


    初時,阿蘅尚有幾分不習慣。


    可過了幾日之後,她就已經能平常心對待了。


    反倒是鄧霜卻很不習慣。


    她看上去焦躁不安,哪怕身旁有阿蘅陪著,也會時不時的失神,還經常說一些詞不達意的話,像是很難忍受失去自由的生活。


    鄧傲顯然也是知道自家妹妹的這個小毛病的。


    然而事情就這麽比較寸,許多的事情全都趕在了同一個時間段裏出現,讓他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安慰妹妹。


    隻能一遍遍的讓手下傳迴保證的話,說好了手中的事情做完以後,就一定會派人送她們往邊關去的。


    到時候,也會將管易等人再找迴來的。


    要說起鄧傲往雲州來的起因,仔細講究起來,倒是和溫桓還有幾分關係。


    昔日溫桓與謝淮寧為寬慰一時陷入挫折的好友,就定下了一同外出遊學的打算,並且付諸於實踐了。


    而雲州就是他們路途的最後一個州府。


    當初他們還在雲州度過了一個短短的新年。


    年歲漸長的青年人依舊保留著少年時候的促狹,日常遊玩的途中,還會有意從各地書鋪中購買一些有趣的話本,用以送迴京都給阿蘅當禮物。


    除了書鋪裏的話本以外,他甚至有意同當地人打聽各種奇聞趣事,亦或是山野傳說,編撰成冊後,就成了新的話本。


    在雲州之時,溫桓按照往常的習慣,同州府中消息靈敏的人打聽著各種傳聞,其中被提起最多的就是雲州境內的荒山。


    聽說有砍柴人進山打柴,不巧恰好趕上了一場大雨,砍柴人帶著撿到的柴火找了一處山洞避雨。因著雨水持續的時間有些久,他甚至在山洞中小睡了一番。於半夢半醒間,曾聽到鎖鏈從地上拖拽而過的聲音,然而等他睜開眼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那位砍柴人安然無恙的從荒山中走了出來,然而他自歸家後,便高熱不退,尋來的大夫對他的病症束手無策。


    而他在臨死之前,才將自己在荒山中的聽聞給說了出來。


    他說他聽到了黑白無常用鎖鏈勾魂的聲音。


    又因為他是個孤家寡人,就連死後的屍身都是需要同村人幫忙收撿,他告訴同村人,他今日之所以會命喪黃泉,皆因他在荒山之中驚擾了鬼神,如今正是要補償過錯的時候,請同村人將他的屍體丟進荒山之中,讓鬼神見到他的下場,想來就不會再遷怒於旁人。


    這等具有神秘色彩的故事,在說話人信誓旦旦的保證之下,很難不引起溫桓的好奇。


    他又打聽了那位砍柴人的同村人,後來是否同樣在荒山中遇到了鬼神。


    卻見那個販賣消息的家夥臉色都變得格外蒼白,仿佛是想起了極度可怕的事情。


    他說:“砍柴人臨死前的遺願,村裏人雖然並非全然相信他的話,但也還是按照他說的話去做了。隻是他們慣常去砍柴的地方也就那麽幾個,有村民不相信山中有鬼神,然而他們進了荒山就一去不迴。”


    “村子裏的人也曾試著結伴去山中找人,可人沒找到,隻看到了村民們失蹤時穿著的衣裳。鬼神之說在村中迅速蔓延開來,就再沒有人敢住在荒山下頭,全都想辦法從原來的村子搬走了。久而久之,原本的村子就空置了下來。”


    那人還同溫桓仔細說了空村子的地址,顯然是被問過不止一次。


    總有些人會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萬分好奇,想要親眼驗證一番的。


    溫桓本來隻將他的話當成故事來聽,可在人清楚說過前往村子的路線後,他心中就莫名的想要親自去上一趟。


    大約是故事落進現實之後,好奇心旺盛的人,都會想要親身經曆一番吧!


    故事中潛藏著危險,溫桓並沒有打算孤身前往,他同一眾好友說了關於村莊和鬼神的故事,成功勸服好友與自己一同前往,同行的還有他們臨時雇來的護衛。


    從村莊到荒山,再從荒山迴到雲州府城,溫桓一行人表麵上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的。


    他們像每個盡興而來又敗興而歸的人一樣,迴到雲州府城後,就仿佛將先前的荒山之旅忘記的一幹二淨。


    然而入夜時分,與溫桓同住一間房的友人忽然遞給他兩顆小小的石塊。


    房間內的燭火早就已經滅下,從窗欞間透露進來的月光,隻能讓他們依稀辨清彼此的動作,卻無法讓溫桓分辨出石塊與石塊的區別。


    好友的伯父在工部任職,他在伯父家中暫住之時,曾跟隨伯父身後參觀過工部,對礦產一事有所映像。


    他同溫桓竊竊私語:“今日在荒山中,我借口需要解手,從隊伍中離開了片刻,蓋因發現了這兩種石頭……”


    人們對自己親眼見過的東西,映像總會格外的深刻。


    伯父帶他參觀工部之時,恰好趕上鐵匠在冶鐵,彼時成堆的鐵礦石之中還夾雜著一些不一樣的石塊。他問過鐵匠,據說那種石塊是與鐵礦伴生,若是開采山石之時,並未見到鐵礦,但已經挖出了該種石塊,那就不必慌張,因為鐵礦必然在該種石塊之下。


    “荒山離雲州府城不過一日的功夫,若是山中有鐵礦,本該早早的就報於朝廷知曉,然而現下誰也不知雲州有鐵礦,其中的緣由恐怕牽連甚廣……”


    溫桓再三問過好友,見好友依舊沒有改變先前說出的判斷,心中亦是多出了幾分猜測。


    當年阿蘅與謝淮安外出之時,便在京都城外偶然發現了一座金礦,如今他們在雲州城外發現鐵礦,似乎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鐵礦與金礦同樣重要,甚至重要程度還遠勝於金礦。


    溫桓讓好友藏好撿到的石塊,第二日出門時,依舊是按照往常的習慣,並未表現出異常。


    甚至為了迷惑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外人,他們留在雲州過了新年,在接到家中書信後,才動身迴鄉。


    其實他們本來還想要再往南邊走的。


    比起好友的伯父來說,溫老太爺本來是最好說話的長輩,也隻有他能輕輕鬆鬆的麵見皇上。隻不過他現在還帶著白馬生北上遊學,一時半會兒迴不來,甚至都不能趕上溫桓的婚事,更不必說是幫忙將鐵礦的事情說與皇上聽了。


    於是,溫桓就將事情說給溫三老爺聽了。


    再之後,他就和好友一起被鄧傲給找上了門。


    雖然不知道溫三老爺是如何聯係到皇上,皇上又是出於何種想法才將鄧傲派了出來,但棘手的事情終於有人願意接受,溫桓心中自然是鬆了一口氣。


    甚至還因為總算能夠全心全意的準備自己的婚事而開心,然後他的開心差點被阿蘅給終結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阿蘅竟會生出外出遠行的念頭來。


    小姑娘留在京都之中,就隔三差五的整出事情,真把人給放出去,誰知道她又會在外麵惹出什麽事情來。


    然而他是不能做阿蘅的主,隻能乖乖的送小姑娘出遠門的。


    但他真的沒有料到,自己報上鐵礦的消息,竟會牽連到後來的阿蘅。


    鄧傲帶著人在雲州排查了一段時間,確定雲州的官員都不知曉城外有鐵礦的事情,至少明麵上是這樣的。


    皇上派他們這些探查消息的人先行一步,分撥的大軍化整為零的慢慢趕到雲州,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就在這兩天了。


    他帶著人偷偷進入荒山深處,還沒有發現鐵礦,就差點被山裏的匪徒給發現了蹤跡。


    在發現藏在深山中的匪徒之後,鄧傲是越發的確定此處的荒山大有問題。


    畢竟任何落草為寇的人,哪個不是想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便是真的藏到深山老林之中,他們也會挑選合適的位置,而不是像此處山中的匪徒,安營紮寨的地方甚至沒有水源,每日都得派人往一裏外的地方挑水,一看就知內有隱情。


    混跡荒山之中的時間久了,鄧傲等人也知道了那些失蹤的村民究竟去了何處,當初那位砍柴人聽到的鎖鏈聲又是出自何處。


    這些都能在荒山鐵礦之中找出答案來。


    匪徒抓住了村民,在他們腳上帶上了腳鐐,逼迫他們夜以繼日的開采鐵礦。


    鄧傲不知那些村民是何時被匪徒抓住的,但他們發現村民們的時候,那些人一個個的麵黃肌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人吹走,看上去尤為可憐。


    眼看著朝廷派出的大軍很快就要匯集在荒山腳下,鄧傲等人盯梢匪徒的時間也變得更長一些。


    他們平日潛藏的地方,離匪徒安營紮寨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


    雖說距離遠了些,但隱隱約約的,鄧傲也發現了山寨之中似乎生出了某種變故。


    那些匪徒近些日子已經沒有再趕著村民去采礦,就連平日喜歡在寨子周圍亂晃的那幾名匪徒也不見了蹤影,整個寨子都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緊促之感。


    鄧傲憂心忡忡,甚至還特地派人去尋了此次領兵的將領,希望他們過來的速度能再快一些,以免到時候情況有變。


    不得不說,鄧傲的憂心是很在理的。


    如今的山寨之中,確實在鄧傲等人毫不知情的時候,就多出了一夥黑衣人。


    為首的那人麵上戴著一張銀色麵具,遮住了他的容顏,在他的腰間佩戴著一枚木質令牌,其材質與匪徒身上佩戴的令牌一模一樣,不過他的令牌上麵有著更加花哨的紋路,用金粉點綴之後,看上去就更加的貴重了。


    單從令牌來說,後來的黑衣人與山寨中的匪徒,應當是同一夥人的。


    在他們剛進入山寨之後,寨主對黑衣人畢恭畢敬的態度中,也能看出這一點。


    然而黑衣人的手下跟著寨主在山寨中轉了一圈後,戴著麵具的首領再看向寨主與其他匪徒的眼神就多出了一些東西。


    等到鄧傲帶領著大軍趕到荒山深處後,原以為此次會有一番激烈的爭鬥,誰知他們隻找到了一群被困在山洞深處的村民,而山寨裏的匪徒卻通通不見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仔細搜查之後,他們才發現山寨底下還藏有一條地下通道。


    山寨裏消失的那些匪徒全都在通道裏,無一活口。


    最令人意外的是他們臨死前的姿勢,全都是朝南跪倒在地上,麵露驚恐之色。


    李泉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在之後也看到了地道之中奇怪的匪徒們,然而令他驚訝的並不是匪徒奇怪的死亡姿勢,而是這麽多人在同一時間死亡,鄧傲他們當時就派人在附近觀察著,然而沒有一個認發現山寨之中的情況。


    人群之中,忽然冒出了一個聲音。


    “那些被抓過來的村民就在南邊開礦,聽說已經礦裏死掉了不少人,說不定他們這是被鬼神奪走了性命……”


    然而不管是李泉,還是鄧傲,他們都不信鬼神。


    與其相信是鬼神害人,倒不如說是有些人殺人的手段已經出神入化,這才沒讓人察覺到不對勁。


    不過隻要是做下的事情,總是會留下破綻的。


    雖然他們現在或許還不能查探出什麽,但往後的時間那麽長,肯定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斥責那名不過腦子說話的家夥後,李泉直接帶著兵在荒山中駐紮了下來,畢竟開采鐵礦的事情,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分派到雲州府城,而李泉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衛這座礦山,也省的有宵小之輩,膽敢胡作非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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