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安追著阿蘅去了,往食堂的人便隻剩下蘇明哲與裴音。


    說好了今天是三人一起吃飯,他們兩人先去食堂點好菜,讓食堂裏的下人暫且不用著急上菜,等著謝淮安過來。


    飯菜沒有上桌,茶水點心總還是有的。


    “剛才怎麽不是你跟上去?”蘇明哲對裴音直言不諱的問道。


    “我為什麽要跟上去?”裴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怎會有此疑問。


    他與阿蘅之間的淵源確實很深,卻不是能夠在外人麵前提起的事情。小姑娘如今的生活很是美滿,也不必再卷到他這邊的是是非非之中。更何況他以為溫三夫人來書院的主要原因,就是為了防備他會靠近阿蘅。故而明麵上他總是要和阿蘅保持距離的。


    見蘇明哲還是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他想了想才說:“我和她雖有點交情,但同謝淮安相比還是差遠了,她看上去很是心不在焉,就算是需要人安慰,也應該不差我一個。”


    人生在世,總會有幾件身不由己的事情。


    盡管裴音也很想盡到身為兄長的責任,但阿蘅在他麵前是拘謹的,他貿然上前去,不僅不會讓阿蘅敞開心扉,反而是會讓她心生防備之心來。倒不如依舊和從前一樣,隻從暗處看看阿蘅需要幫忙的地方,順手幫個忙,也算是盡到一份力。


    雞同鴨講,莫過於此。


    蘇明哲和裴音想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兒。


    他雖然覺得裴音這個年紀,根本到不了談情說愛的地步,頂多是對其他小姑娘有些好感。可他認識的哥哥姐姐們中,大多是趁著年紀小的時候,先將有好感的人圈中了,等年紀到了以後,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一家人。


    這樣做總比盲婚啞嫁更容易讓人接受些的。


    京都適齡的小姑娘能與裴音相配的也就那麽幾位,溫家的阿蘅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說句有些影響兄弟情誼的話,早在知道裴音對溫蘅很是特別值錢,蘇明哲還想過要不要和溫蘅培養一下感情呢!


    當然,那隻是他一廂情願的事情,而且在付諸於行動之前,就因為猜到裴音的心思,所以他就直接放棄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然而他沒有想到自己都已經主動退出了,想著君子不奪人所好,誰知裴音這邊卻出了岔子。


    他搖著頭對裴音說:“我忽然覺得你有些沒出息呢!”


    不等裴音反駁,他又說:“算啦,既然是你做出的決定,那我肯定是會支持你的呀!不過,鑒於你的行為讓我太失望了,所以我就要一點補償……”


    溫家的阿蘅不僅長得好看,性格也挺合他的胃口,隻可惜他要當個君子,從前因為裴音,現在又有一個謝淮安在,所以他還是不要打對方的主意了。


    這年頭想要找個合心意的妻子,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在陰差陽錯之下,錯過了一個萬分合適的人,再看其他人時,就忍不住提高了標準,想要再看中另一個人,可真的是太困難了。


    蘇明哲想著自己因為裴音錯過了多麽重要的一個人後,便理直氣壯的找裴音要起東西來。


    裴音雖然沒有捋清事情的因果,但他和蘇明哲相處的時間久了,也大概了解蘇明哲的性格。


    對方未必是真心想要從他這裏要什麽,不過是想要討個彩頭而已,他這邊送了蘇明哲什麽東西,過兩天他肯定還是會用其他名頭迴贈禮物,也算是他們之間的心照不宣了。


    偏偏他今天出門時,也沒有帶什麽東西,仔細想了一下後,從袖袋中拿出了一枚荷包,裏麵裝著一方玉製的小印章。


    “這是我上次從道觀路過,別人送我的小印章,上麵刻的是道家真言,平時也派不上什麽用場,你要嗎?”


    裴音除了小印章以外,也就隻有用來壓衣角的環佩了,倘若蘇明哲不想要印章的話,他也不是不能將環佩取下來的。


    蘇明哲好奇的接過裴音手上的印章,他從佛廟道觀裏經過許多次,怎麽就沒人想要送他東西。


    “就這個吧!我覺得它也挺有意思的……”


    這邊的裴音與蘇明哲兩人雞同鴨講了好一陣子,最後莫名的達成了統一意見,另一邊的謝淮安也和阿蘅搭上了話。


    阿蘅心中還想著溫芙姐妹倆與席柔的事情,隻分出一小部分心神用來看路,她也不是沒有看到路上的裴音等人,隻不過那時她眼裏所見的入不了心,便直接不當做一迴事了。等謝淮安追了上去後,她才算是‘清醒’過來。


    謝淮安被裴音拍過肩膀後,一個人走上前去,看著阿蘅迷惑的抬頭看他,下意識的笑了笑:“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我隨便走走……”


    阿蘅的迴答有些不走心,謝淮安聽後嘴角抽搐了一下,說:“你再往前走就要走到男子學堂那邊了,要不我先送你迴去?”


    路口新做的指示牌,又高又大,上麵還刻著別人寫的詩句,仔細看著指示牌上的字,前麵確實是往男子學堂去的路。


    然而阿蘅卻忍不住訕笑著,她可沒忘記謝淮安與她一樣,都是認不得路的主。


    不過別人的一番好意,也不好那麽幹脆的拒絕。


    反正她也不著急迴小院去,那就讓謝淮安陪著她一起走走唄!


    也算是能緩和一下她不怎麽高興的心情,畢竟謝淮安的長相還是很過得去的。


    阿蘅前腳才答應下謝淮安的話,緊接著整個人就僵硬在了原地,神色略帶驚恐的看向謝淮安,她忽然發現自己此刻見到的謝淮安居然是正常人的模樣,沒有先前一直見到的死相,是他的命數已經被改變了嗎?


    可為什麽她看到謝淮安的時候,一點其他感覺都沒有呢?


    還是說她先前的猜測都是錯誤的?


    謝淮安覺得阿蘅的眼神很奇怪,他伸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又下意識的摸了把臉:“你怎麽這樣看著我?”


    就好像是變戲法一樣,當謝淮安的手從臉上挪開後,他的臉又是阿蘅最近見慣了的那副死相,先前的正常人模樣反倒成了曇花一現,說不好是錯覺,還是其他。


    “怎麽不走了?”


    謝淮安迴頭看向呆愣在原地的阿蘅,眼中寫滿了疑惑不解。


    阿蘅抿著唇,她再抬頭看謝淮安,對方依舊是青白著的臉色,與正常人截然不同,剛才大概隻是她的一時錯覺吧!


    盡管心間還縈繞著淡淡的疑問,但疑惑的感覺也不過是轉瞬即逝,她快步走到謝淮安的身邊,與他並排而行。


    “我剛才好像看到你和其他人一起,你們是提前約好了的嗎?”阿蘅隻依稀記得自己從幾個人麵前路過,卻不知那些人到底是誰,“如果你已經有約的話,我可以自己迴去的,路也不是很遠的樣子,就不用再耽擱你的時間啦!”


    謝淮安卻對自己接下來的飯局很是頭疼。


    他知道裴音最近與他有了些許的往來,都是為了能從他這裏聽到阿蘅的消息,雖然他平時和阿蘅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同裴音比起來,還算是多的。原本這算是他和裴音之間互相心照不宣的一個秘密,誰知裴音的好友蘇明哲竟然也過來橫插一腳。


    和裴音之間的相處是各取所需,他問裴音邊關和戰場上的事情,而裴音問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事情,阿蘅也說那些是可以隨便說的,謝淮安才會不那麽心虛。


    然而多了蘇明哲,那就大不一樣了。


    準確的來說,謝淮安與裴音算是在交易,他是想要公事公辦,誰也不欠誰的,可蘇明哲看上去是想要將他劃入到朋友的行列之中,這就有些難辦了。


    “……阿蘅你也知道,我雖然有一些狐朋狗友,但蘇明哲顯然和那些酒肉朋友是不一樣的,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謝淮安下意識的想要從阿蘅這裏得到一些建議。


    他與裴音之間說過的話,除了關於阿蘅身份的那件事以外,謝淮安在其他的事情上對阿蘅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阿蘅聽過後,想了想,對他說:“這也不算很複雜吧!”


    “雖然他打算和你做朋友是有裴音的緣故在裏麵,可你也沒打算從他身上要什麽好處啊!就算你和裴音並不是蘇明哲想的那麽要好,但這也並不妨礙你和做朋友呀!就平常心對待,也不用特別焦慮的……”


    被人問起如何交朋友的事情,阿蘅有那麽一瞬間也是很茫然的。


    畢竟她的眼光向來不好,哪怕是多了溫如故的記憶之後,也隻能讓她吃一墊長一智,不會摔倒在同一個坑裏麵,可若是想讓她無師自通的學會辨認他人的善惡,那無異於是天方夜譚。


    再加上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她也不覺得自己還有交朋友的必要。


    謝淮安從來不是軟弱可欺的人,之所以會像眼下這般略顯怯懦,不過是因為他確實沒有幾個至交好友,而蘇明哲一上來就將他劃分到好友的行列中,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蘇明哲一直是他父親兄長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被謝老爺常年掛念,還總是和他作比較的人忽然說要和他做朋友,這讓他怎麽能不多思多想呢?


    也就是在阿蘅的麵前,他才會流露出幾分真情實感來,換做了在旁人的麵前,他已經能夠做到不露情緒,將心中的想法藏得滴水不漏了。


    目送著阿蘅進了女子學堂後,謝淮安這才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轉身順著來時的方向走去,蘇明哲和裴音他們這會兒恐怕已經在食堂等著他了,他應該快些過去才是。


    阿蘅是迴了院子後,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才忽然想起自己在小院中的行李,早就已經被搬到另外一邊女先生們住的小院中去了。


    但凡是在白馬書院教導學生的先生,都能在書院裏有一個小院,溫三夫人也不例外。


    算一算時間,溫三夫人那邊的棋藝課也應該已經結束了。


    阿蘅是因為溫芙與溫蓉姐妹倆的緣故,才錯過了自家娘親在書院中的第一節課,雖說往後上課的時間多得是,但第一次總是比較特殊的。


    她歎了口氣,又盤算了一下小院到學堂的距離,然後放棄了去學堂接溫三夫人的念頭。


    轉身朝溫三夫人在書院中的小院走去,溫三夫人將溫檸也帶到書院了。


    小孩子大多是不懂事的,需要大人從小教導才行。


    想想溫如故記憶中的溫檸就被席柔的假象給欺騙到了,阿蘅覺得自己有必要從小教導溫檸如何辨別席柔的假象,如果換做了旁的事情,阿蘅或許還沒有這樣的信心,可在鑒別席柔的事情,阿蘅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能夠一看一個準了。


    也不需要以最壞的惡意去推測席柔的做法,隻需要知道對方不管做什麽事情都不安好心,反過來推算一下,自然也就知道席柔想要做些什麽了。


    走在青石小徑上,阿蘅再次從男子學堂的門口路過,守在男子學堂門口的依舊是溫家的那位族人,對方沒有注意到路過的阿蘅,阿蘅也沒有特地過去打招唿。她隻是在看到對方的時候,忽然就想起了段瑜之。


    她已經很就沒有想起過段瑜之了。


    現在會想到他,也是因為席柔的緣故。


    阿蘅想起溫如故的記憶之中,席柔總是會用各種理由出現在段瑜之的身邊,通常她所借用的理由都與溫如故有關,也不知現在將溫如故換做了阿蘅以後,她又是用什麽理由去纏著段瑜之的呢?


    阿蘅沒有刻意去打聽席柔與段瑜之的事情,不過想想元宵節那日他們都能夠一同出門看花燈,想來兩人之間的關係應該是很不錯的吧!


    胡亂的想著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她很快就到了溫三夫人如今暫住的小院之中。


    書院裏給先生們住的院子,同他們在京都的家,自然不能相提並論,但小巧玲瓏還是能算得上的,而且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東西都還是有的。


    阿蘅過來的時候,溫三夫人還沒有迴來,她便一個人去找溫檸,小孩子坐在軟榻之上,玩著九連環,一看到她就咧著嘴笑,看上去是很歡迎她的到來,這讓阿蘅的心情忍不住就變好了很多。


    果然是因為溫如故沒有教好,所以溫檸才會輕易被別人騙到。


    但她的弟弟一定會很好,絕對不會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給欺騙到,他和溫芙,還有溫蓉都是不一樣的。


    他以後會過得很好,爹娘和兄長都會很疼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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