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獵場上的事情,謝淮安就一肚子的火氣,偏偏還不能發火,也隻能到阿蘅麵前小小的抱怨一番。


    “我以前隻以為樂王這個人有些不擇手段,卻沒想到他還能這樣的小肚雞腸。”謝淮安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那氣勢就跟在大碗喝酒似的。他搖了搖頭,道:“我也就是在城門口得罪過他一次,可城門口的事情對他來說,分明是可有可無的,而且最後受了傷的人還是我,但他卻還看我不順眼……”


    倘若對方是光明正大的來報複他,謝淮安或許還不會像現在這麽生氣。


    但人家樂王卻是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就算謝老爺壓著謝淮安上門道歉的時候,他也隻說謝淮安是少年意氣,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實際上但凡遇到機會,就從方方麵麵的來打擊他,明顯就是一個兩麵人。


    阿蘅聽完了點點頭,才看著謝淮安說:“他原本都已經不打算參加春獵,後麵卻又出爾反爾,確實是有些過分了。”


    她還以為皇室中人會和京都的那些達官顯貴一般,比較注重名聲呢!


    現在看來,是她想的太多了。


    謝淮安苦笑一聲,抱怨的話也就到此為止了。


    與皇家有關的事情,到底不好過多的討論,更何況他來看望阿蘅,總不能從頭到尾都說一些不開心的事情,他將心中的鬱氣全都說了出來,確實是會好受很多,可無端被人說了一大堆讓人不愉快的事情,阿蘅的感覺肯定是不太好的,所以他就此打住了。


    而且有了阿蘅的那一番話,他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了。


    謝淮安重新坐直了身子,問起了阿蘅:“我今天先去了白馬書院,到了女子學堂的門口,還請了芸娘幫忙叫你出來,誰知你今天竟然沒有去書院。”


    他稍作停頓,又接著往下說:“不過芸娘出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好幾位姑娘,都是從你院子裏帶出來的人。我臨走前粗略的看了兩眼,裏麵除了你的兩個姐姐以外,還有一個陌生的姑娘,她們瞧見門口等著的人是我,看上去還挺失望的。”


    “嗯……”阿蘅知道溫芙、溫蓉還有席柔一大清早的就去了白馬書院,對謝淮安口中的話倒也並不是很奇怪。


    卻聽見謝淮安好奇的問:“說起來,男子學堂那邊除了溫三哥和我哥以外,不就隻剩下我會時常來找你麽?她們看見我時很失望,可是還會有其他人去找你嗎?”


    他是真的挺想知道答案的。


    先前和阿蘅不是很熟悉的時候,他就發現阿蘅不是那種喜歡外出走動的人,等熟悉之後,他對阿蘅的性格了解的也就更多,知道阿蘅平日裏隻喜歡待在自己家裏。如果出門去的話,那一定是有不得不出門的緣故。


    有著這樣性格的阿蘅,她連女子學堂裏的姑娘都認不全,更不必說是平日基本碰不到麵的男子學堂裏的人了。


    要不是因為種種機緣巧合,謝淮安也不可能同阿蘅成為朋友,更不用說是養成時常互相串門的習慣。


    阿蘅也不覺得白馬書院之中,除了謝淮安,還會有誰去主動找她。


    她從自身上是無法找到那個人的,但從席柔她們身上來反推的話,她們滿心期待著見到的人會是誰,也就可想而知了。


    “反正除了你之外,我也沒見過其他人來找我,”阿蘅撇撇嘴,說:“我姐姐她們總是聽不進去我說的話,她們心裏在想些什麽,我也懶得去猜,你也不用在意她們的態度如何,畢竟能在一起打交道的機會並不多……”


    謝淮安若有所思的看向阿蘅:“聽你這意思,好像……”和她們的關係並不是很好的樣子?


    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又覺得不應該說出那樣的話,便臨時又轉換了話鋒。


    “對了,你今天怎麽沒有去書院,是哪裏不舒服嗎?”謝淮安問起這話的時候,忽然就想起春獵之前。


    他被毛毛纏了許久,也曾想過要上門拜訪的,結果拜帖還沒有送出門,就從溫桓口中聽說了阿蘅生病的消息。他也不準備讓阿蘅拖著沉重的病體來招待他,便隻是派人上門送了些藥材和補品,想著春獵之後就可以到白馬書院去,就沒有特意跑上門去。


    莫不是阿蘅這會兒還沒有病愈,這才留在了別院中,而不是往白馬書院去了?


    心中這樣想著,謝淮安再看向阿蘅時,就莫名覺得對方臉色有些太過蒼白,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錯覺來。


    阿蘅搖搖頭,說:“先前你不是同我說,我在書院住的那個小院中的空房間,讓席柔住進去了嗎?”


    “我是不大喜歡席柔的,就求了阿兄,讓他幫忙找書院裏的管事給我換一個院子。因為是到了別院以後才想起房間的事情,所以阿兄今天才去找管事,我也就沒有往書院去。”


    很多時候,討厭一個人並不需要宣揚的人盡皆知。


    但對阿蘅來說,她會在與自己熟識的人麵前將那份討厭說的清清楚楚,也省的別人會打著為她好的名義,勸她去做她不喜歡做的事情。


    這種做法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很管用的,但也有一些人總是聽不進她說的話,亦或是將她說的話當做耳旁風,隻願意相信她們想要相信的東西。


    在麵對這些意外情況的時候,阿蘅初時也會多次重申自己的立場,卻也堅持著事不過三的原則,被傷害的次數多了,她也就沒那個心思再去體諒別人了。畢竟她願意體諒別人,可別人未必會願意體諒她。


    謝淮安愣了一下,沒想到阿蘅會這樣說。


    他沉默了片刻,覺得阿蘅說的話似乎也沒什麽毛病,便又問她:“溫三哥現在應該已經給你換好了房間,那你原來房間裏的東西要怎麽辦呢?”


    雖然阿蘅大多數時間都是住在別院之中的,但去年夏天的時候,也在書院中住了不少的時間。


    而且據謝淮安所知,溫三老爺時常會在外麵搜尋古籍孤本,他每次找到了孤本都會特地將手抄本送給阿蘅留作備份。他哥還時常因為他和阿蘅玩的比較好的緣故,讓他幫忙從阿蘅那裏借書呢!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阿蘅應該還放了不少書在書院裏的。


    阿蘅:“也沒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讓書院裏的侍女隨意收拾一番,應該也就可以了吧!”


    謝淮安聽到這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是特別重要嗎?可是你不還將一些手抄本都放在了書院裏嗎?”


    阿蘅恍然的笑了笑,說:“我先前是把手抄本都放在書院裏了,但是在決定去濰州之前,我爹娘不是一直不許我迴家麽!當時我就打算來個先斬後奏,就把那些手抄本都給提前送了迴去,現在不管是在別院之中,還是在書院裏,都隻剩下了我阿兄給我找來的那些話本,至於我爹送給我的手抄本,都放迴京都去了。”


    解釋的話才說完,阿蘅臉上的笑突然就凝固在了原處。


    她想起了謝淮安在信中寫下的那些事,席柔又為何會無緣無故的往她的房間跑呢?


    也隻能是為了溫三老爺留給她的那些手抄本了。


    阿蘅又想到這次到別院來以後,守在院子裏的杜嬤嬤和她說的話。


    杜嬤嬤從前是侍候在阿蘅祖母身邊的,在祖母去世之後,杜嬤嬤原本應該是被她兒子接迴去榮養的。隻是她兒子還沒來得及接她迴家,就因為意外而去世了,偏偏他去世的時候,膝下隻有一個才滿周歲的小兒子。


    杜嬤嬤與她的小孫子,老的老,小的小,溫老太爺看在她侍候溫老夫人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讓她去溫家別院養老。


    不過杜嬤嬤總覺得溫家人還願意收留她,她也不能就真的什麽事情也不做,後來恰好阿蘅要住進別院之中,她就來給阿蘅看院子了。


    阿蘅上次從濰州迴來的時候,隻在別院中住了一夜,杜嬤嬤根本沒有找到機會來見阿蘅。


    便將事情壓到了這一次。


    她和阿蘅說,在阿蘅去往濰州的時候,溫芙與溫蓉姐妹倆曾帶著席柔來過小竹樓,她們想要進小竹樓,卻被杜嬤嬤以阿蘅不在別院為由,給拒絕了。


    雖然說這隻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但杜嬤嬤還是覺得應該同阿蘅說上一聲。


    三番兩次的事情串聯到一起,席柔的想法也就不言而喻。


    阿蘅疑惑的看向謝淮安:“我爹送給我的那些手抄本,除了個別是格外珍稀的,其他的都在書院的藏書閣中有備份。如果想要看那些手抄本的話,直接去藏書閣不就行了嗎?為什麽還有人會打我的手抄本的主意呢?”


    謝淮安發現阿蘅就算是在白馬書院讀了小半年的書,但實際上對白馬書院的了解,並沒有他多。


    就好比眼下手抄本的這件事。


    “書院裏的藏書閣總共有三層,第一層的書是可以隨便外借的,第二層與第三層的書就隻能在藏書閣裏觀看,也不能在裏麵抄書,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得了第二層和第三層的。”


    阿蘅懷疑謝淮安在騙她。


    “可是我先前還在藏書閣的二樓見過你,你就趴在桌上抄寫著東西呢!”


    謝淮安也想起了先前的事情,隻不過他那完全是意外,並不能作為範例來說的。


    他擺了擺手,說:“藏書閣的第二層,我還是能夠進去的,至於在裏麵抄書,大概是因為我抄的不是藏書閣裏的書,所以守樓人也沒有說什麽。隻不過在那之後,藏書閣就出了一條新的規定,第二層和第三層是不許別人將筆墨紙硯帶進去的,就連第一層要用到的筆墨紙硯,也都隻能在守樓人那裏拿……”


    規矩這種東西總是與時俱進的。


    阿蘅下意識的問出了個有些蠢的問題。


    她說:“不能在裏麵抄書的話,也還是可以將書的內容背下來,等出了藏書閣的時候,再默寫下來呀!”


    謝淮安看向阿蘅的眼神中帶上了驚奇的色彩。


    倘若不是自身就能做到的事情,阿蘅的這番話也不會張口就來。


    “你這話說的讓我怪不是滋味的。”謝淮安搖了搖頭,說:“這世上能夠做到過目不忘的,都是天才般的人物。白馬書院裏也不是沒有那樣的人,可那樣有天賦的人,又怎麽會仗著自己有幾分天賦,就刻意去違背書院裏的規矩呢!”


    真有那樣過目不忘的人,他們隻要稍微付出一點努力,就已經足夠超出大部分的人,得以享受到書院裏的優秀待遇。


    藏書閣那樣的地方,他們就是天天去,也都沒問題的。


    所以又何必為了逞一時之快,就刻意去做書院不允許的事情,給自己的前途加上一些坎坷呢!


    阿蘅不好意思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再抬頭時,忽然覺得少了些什麽。


    她往謝淮安身邊的小馬紮看去,在瞧見小馬紮上空無一人時,她才反應過來。


    問著謝淮安:“我說今天怎麽總覺得少了些什麽呢?原來是沒有看見毛毛呀,他不是一直黏著你麽?怎麽這會兒卻不見人影呢?”


    謝淮安聽阿蘅說起毛毛時,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擔憂的神色。


    他歎了口氣,說:“還是因為上次春獵呀!”


    春獵之時,謝淮安本就是因為毛毛的緣故,才能到皇室獵場中放飛一下自我。


    等皇上他們注意到毛毛的時候,自然就是一連串的關懷問候。


    “在獵場的時候,皇上好像很喜歡毛毛,就把毛毛接近宮小住一段時間。”謝淮安當時還很擔心毛毛會抗拒這個要求來著,誰知小孩竟然是興高采烈的跟著皇上的馬車迴宮去了。


    雖然謝淮安知道毛毛那樣做才是對的,可私下裏還是有些不得勁的。


    他像是有些賭氣的說:“反正他樊西茂現在也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再不能像從前那樣一直黏在我身邊了,所以在迴書院之前,我也和我娘說好了,以後他就留在京都,我也順理成章的擺脫了繼續帶小孩的煩心事。”


    阿蘅見他皺緊了眉頭,便開口請他吃點心,岔開了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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