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桓不缺才識,也不缺晉升的途徑。


    能夠有機會得到聖上的賞識,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若是錯過了,也不無不可。


    比起總會有機會見到的聖上與溫老太爺來說,還是眼前受傷的阿蘅更為重要。


    溫桓開口便要拒絕,卻被阿蘅拉住了手。


    一時忘記自己掌心還有血跡的阿蘅,順理成章的將未幹透的血痕印在了溫桓的手上。


    隻是阿蘅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說:“既然先生都已經讓人來找你了,阿兄還是跟他們一起去吧,不用擔心我的。”


    從來都是阿兄護著她,可她並不想成為阿兄的負累。


    阿蘅想要參加此次聚會,是想著多了解些阿兄平日裏的交友範圍,也好為將來勸阻阿兄出遊做些準備。


    絕不是為了阻攔阿兄的前程。


    “我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初時確實很疼,可現下已經緩過來了。”


    阿蘅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搭在旁邊謝淮安的胳膊上,借力站了起來。


    長裙向下低垂遮住了阿蘅的腳尖,更是遮住了她那條受傷的腿。


    除了謝淮安,誰也不知道阿蘅其實依舊疼得很厲害。


    阿蘅往謝淮安身邊靠了靠,半邊身子都已經壓在了謝淮安的胳膊上。


    她緊緊的拽住謝淮安,幸好長長的衣袖遮住了她的手,不至於讓旁人瞧見她早已泛白的指節。


    隻是委屈了謝淮安。


    應該被她掐的很疼吧!


    阿蘅現在隻想快些將溫桓給勸走,也好早些給謝淮安道個歉。


    “阿兄當真不用擔心我,”阿蘅頂著溫桓不讚同的眼神,繼續往下說,“左右我到聚會來也隻是為了看看熱鬧,現在熱鬧已經看過了,我便直接迴去……”


    “別院有楊先生在,他的醫術,阿兄你是知道的呀!我一迴去便去找他,這樣總能讓你放心吧!”


    “你就跟謝家兄長他們快些走吧,別讓祖父他們等久了!”


    阿蘅邊說邊朝溫桓擺著手。


    她覺得阿兄要是再不離開的話,自己可能就要忍不住下去了。


    一條腿站著,一條腿瘸著,半邊身子還都壓在了旁人的身上,也是很難以忍受的。


    溫桓仔細打量著阿蘅的模樣,臉上還帶著紅暈,唇色雖然淡了些,但瞧上去也還算是適中。


    舉手投足間也不見滯礙。


    所以阿蘅應當確實如同她所說的那般,並不需要太過擔心麽?


    溫桓想不到阿蘅會在他麵前說謊。


    隻得在阿蘅殷殷期盼的眼神中,半信半疑的跟著謝淮寧他們一起離開了。


    等溫桓的背影從拐角處消失,阿蘅立刻堅持不下去了。


    整個人都直接歪到了謝淮安的懷裏,剛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這會兒全都落了下來。


    溫潤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謝淮安下意識的將阿蘅給抱住了。


    不用看也知道,這姑娘現在肯定是疼哭了。


    謝淮安一手攬著阿蘅,另一隻手悄悄的甩了兩下,剛才被掐的時間有些久,感覺都已經淤青了。


    留下的元應問與方如玉吃驚的看著瞬間變臉的阿蘅,連聲追問著,還道要去將溫桓給追迴來。


    然後讓阿蘅給否決了。


    小姑娘眼淚汪汪的抬起頭:“我就是有些疼而已,迴家讓府醫給我開些藥就足夠了,真不用再將阿兄追迴來。”


    不是自家的孩子,強製性的要求也就說不出口。


    方如玉與元應問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沉重。


    無法拒絕之下,他們便準備同謝淮安一起將阿蘅送迴去。


    方如玉原本是想將阿蘅給抱出去的,畢竟以她的力氣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阿蘅覺得那樣做的話,不就等於在昭告世人,她出了大問題,連走路都走不了。


    那肯定會將阿兄給招迴來的。


    可惜元應問是個花花架子,不然阿蘅大可以站在他與方如玉之間,讓兩人攜裹著她走路。


    她的裙子有夠長,能夠遮住鞋子,就算被提起來,外人也是看不出來的。


    然而元應問實在是太弱了。


    阿蘅隻好將元應問換成了謝淮安,與方如玉一起,三人並排出了院子。


    於阿蘅而言,此舉隻是為了掩蓋自己受傷的做法,然而在外人看來,就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尤其是在段瑜之的眼中。


    他今日自見到阿蘅後,便一直跟在阿蘅的身後。


    眼見著阿蘅與謝淮安同行,看著謝淮安是如何代替了他從前的位置。


    當他跟著阿蘅等人進了猜謎的院子。


    段瑜之也曾試探性的從阿蘅麵前路過了許多次,連阿蘅身旁的溫桓等人都盯著他看了許久,唯獨阿蘅始終不曾注意過他。


    他那麽大的一個人,仿佛就跟不存在似的。


    沒有哪一次,他會像這個時候這般的清醒,理智的近乎嚴苛。


    原來阿蘅先前說的話真的沒有摻假。


    僅僅隻是因為他沒有在阿蘅病重去探望她,所以才會將從前所有的珍重全都抹殺?


    阿蘅明明是那樣心軟的一個人,見到路邊的乞丐,都會於心不忍。


    竟然也會有這樣冷漠的時候!


    段瑜之的臉色愈發陰沉,他看著阿蘅半倚在謝淮安的懷裏,又與謝淮安一道出了門,心裏的怒氣越發高漲。


    阿蘅還是那樣天真。


    有些事情不是說說就可以了的。


    她以為這樣就真的能夠和他恩斷義絕嗎?


    簡直就是笑話!


    隻要是屬於他的東西,在他沒有厭倦之前,沒有人能從他的手中奪取。


    段瑜之知道阿蘅最是心軟,可一旦生起氣來,卻是最難哄的。


    可是那有什麽關係呢?


    隻要他想,哪怕花上三年、五年、十年的時間,他總能將阿蘅哄迴來的。


    到那時他們可以再來計較現今絕交的事情。


    不過是多花費些功夫,他想要的,總會得到的。


    段瑜之在心中放著狠話,卻不知他此刻的眼神有多茫然。


    這世上最讓人為難的事情永遠不是不曾擁有。


    而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讓本應該隻屬於自己的東西,轉投了他人的懷抱。


    段瑜之永遠不會想到,有些真心一旦破碎後,是再也找不迴來的。


    更何況,溫如故已經用命來給阿蘅證明,他段瑜之是有多麽的不可靠,又是多麽的狼心狗肺、蛇蠍心腸。


    他的真心啊!


    大約早就已經被那條解開了鎖鏈的獒犬吃了吧!


    沒有心的人,是萬萬不能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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