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將目光從那些東西上收迴,她擔心自己在看下去會忍不住吐出來。


    君瀾掃了一眼,看著眼前除了縣老爺之外的兩具屍體,雖然已經幹涸,但是哪怕用腳指頭也能猜到那是什麽東西。


    那是之前不見了的那些人皮,是那些被剝開的皮,之前一直弄不明白兇手為什麽這麽做,也猜不透那些皮被他剝下來之後弄去了哪裏,現在突然都懂了。


    “縣老爺?”小童驚唿,“您怎麽樣了?”隻見縣老爺雙眸緊閉,他麵色十分難看,就像是溺水似的。


    沒有聽到迴答,縣老爺眼睛都未曾睜開過一下讎。


    “別叫了。”沈傾開口,“他沒死,不過暈迷了,你叫不醒。”


    “嘖嘖。師爺啊,我就是喜歡你這麽聰明的你呢,可是你不知道啊,這也是我最討厭你的地方呢。”


    死魚行至沈傾跟前,那雙死寂的眼睛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她,仿似是利用那雙眼睛生生殺死她一般。


    “你想要的人是本師爺,現在既然我已經來了,那麽,就放了他們,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夠膽兒。”死魚收迴了目光,側目看向君瀾,“本來確實隻打算要你一個的,,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沈傾眯眼,“你還想怎樣?”


    每個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惹怒了她,她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呢,千萬別忘記,她沈傾可從來都不是個善良的主兒。


    “我想怎樣?”死魚突然就笑了,“師爺莫不是忘了你曾經給我造成多大的損失和困擾了?”他頓了一下,隨即抬起鉤子,對著上麵的肉咬了一口,沈傾閉眼,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親眼看著有人在自己麵前吃自己的同伴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過她記得,三年前的死魚根本就沒有這些嗜好,他隻是一個野心很大的商人而已!


    那麽,他到底還經曆了什麽?不然,一個好好的人怎麽可能會變成這樣!


    “你委屈?”沈傾看著,突然開口!死魚吃肉的動作緩了片刻,很快就恢複自然,哪怕隻是一瞬間,卻也被沈傾捕捉到了,看來,猜測沒錯!


    “本師爺記得我跟你沒有很大的仇恨,當初抓你也是指責所在,而且,本師爺隻是抓了你……應該不至於讓你變成如今的模樣才是。”


    “那就要問他了!”死魚咀嚼的動作變得漫不經心,他看著君瀾突然就笑了,“我一直以為此生沒仇可報,便想著自己死了的話拉沈師爺墊背,黃泉路上也不至於會那麽孤獨,可是老天爺就是待我不薄,我失去了一些,它就想辦法讓我在其他地方補了迴來,所以現在,居然把王爺你給我送來了。”君瀾麵色自然,閉口不言,沈傾的腳和他的算是連在一起了,不過君瀾背對著她,因此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君瀾,莫不是你真的對他做過什麽?不然,他那樣一個把生命看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重要的奸商,又怎麽會為了報仇連命都不要?


    可是你的樣子看上去又那麽的問心無愧,你就像是那綻放在荷塘的一朵白蓮,清新淡雅,高貴到仿似對你的懷疑都是一種褻瀆!


    可是君瀾……


    “本王從來不記得在哪裏見過你,不過若是你因為政法不允許私自販賣私鹽這件事情責怪本王的話,本王也都認了!”聞言,沈傾莫名的鬆了一口氣,那種不是他就好的感覺悄悄在心裏綻放。


    “王爺不需要記得我,隻要我記得王爺欠我一條命就是了。”他看著沈傾,意味深長。


    “你受過刺激!”沈傾看著他的眼睛,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他終究不是一個很善於偽裝的人。


    “三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對生活充滿希望的人,那時候哪怕是已經被我們抓住,你也依舊陽光燦爛,因為你知道你自己可以熬過去,皇上當時也並沒有直接判處你死刑,你覺得沒關係,因為你出來之後還會是一條好漢,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突然逃了?而且……還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哈哈。”死魚突然大笑起來,“真是難得,沈師爺居然那麽關心過我。連我當時的心情都記得。我是不是得謝謝你呢?”沈傾沒有迴答,因為她知道死魚不是真的想說謝謝。


    果然,他接下來的話直接就證明了沈傾的猜測。


    “不過,你們也不必在這裏假好心關心我,反正這些年這種見不得光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所以師爺,就算和當年一樣,你能夠說出一朵花來,也改變不了你們就要陪我一起死的命運。”


    “我知道你委屈,我也知道你難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既然現在的事情已經讓你那麽難過了,那你為什麽不趁早迴頭是岸呢?”


    “迴頭?”死魚大笑,手中的鉤子已經被丟了出去,他情緒很是激動,“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你懂,我也懂,事到如今,我怎麽可能還迴得去呢。”


    “罷了,師爺,瞧瞧現在天氣多麽好,咱們一起死吧,死了之後呀,你不必每


    天那麽幸苦,我也不必活得那麽累了。”


    這般說著,他突然就放開了縣老爺,他有些蒼老的身子就這麽滾在一邊,手中的鉤子掉在一側,像是無意一般直接掉在火堆上,隨即,便快速燃燒起來,沈傾這才知道,原來在之前他就已經埋了酒壇在這周圍,加上火/藥,很快就會燃燒並且爆/炸。


    沈傾麵色如常,似乎並不介意接下來自己就會死了一般。


    “師爺,王爺,你們看到了麽,隻要這火光到你們跟前,這裏的人,就會全部陪我一起,完完全全的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記得我的罪行,也不會有人,記得曾經英勇的你們,哈哈”。


    他的表情很是陰沉,看上去很是開心,那是一種目的達到之後的開心,是一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開心,但是他或許也是難過的,因此,表情顯得有些猙獰。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山穀傳來,山洞中的眾人麵色大變,看著不斷冒出濃煙的地方,眾人嚇得不知所措,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的計劃已經開始了。”被救出來的人質突然悲傷的開口,衙役不解,雖然大家心中隱約都已經有了猜測,但是卻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倒是仵作相對冷靜一些,“什麽開始了?”


    “大人有所不知,我們被抓上來的人大多都是因為無意間發現了這山上的秘密而已,那些被直接殺了的人是因為反抗的情緒太嚴重,而我們……”這般說著,男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而我們,應該算得上是膽小鬼了,我們想活下去,家裏的人離不開我們,他也說過,隻要事情結束就會放我們走,可是時間久了我們就知道,他分明是想讓所有人死的!”


    “你們做的很好,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了。”仵作安慰,隨即看著山上不斷冒出的濃煙,眉頭緊鎖,因為人質太多需要照顧,也因為沈師爺說過最後的環節人去多了反而不好,所以除了他們四個其餘的人都留了下來,可是剛才那聲音,他們都能夠感覺到山要塌了一般的感覺,那麽,在現場的他們呢,又會怎樣?


    仵作不敢多想,但是卻必須要清楚剛才的聲音是什麽,因為隻有這樣,也才能夠找到最適合的支援方法。


    “炸/藥”男子麵色擔憂,“我見識過那東西的威力,一百米以內的東西全都會化為烏有,如果說王爺他們沒有離開的話,或許……”會被直接炸成碎片了,不過後麵的話他沒敢說出來,因為私心裏還是希望他們能夠活著。


    仵作卻因為這話更加的擔憂起來,“他們一共有多少人?”


    “就一個!”仵作再次震驚,怎麽可能才一個呢,那些屍體分明死於最少四種手法,而且風格都不盡相同,所以,嚴格上來說,除非兇手有師爺之前說的人格分裂,否則,就絕對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事情!


    “一部分人送大家下山,記住,所有人先迴縣衙,受傷的請大夫醫治,順道通知他們的家人,剩下的陪老夫去營救王爺他們,”他快速做出分析便帶著眾人朝山上走去!


    此刻天已經亮了,山中很多動物已經開始休息,當然,也或許是因為響聲太過可怕,所以它們被嚇得躲起來了,這倒給他們省了不少麻煩。


    走了許久才終於到達事出地點,可是原本之前看見的平地已經不見了蹤影,之前的坪地上多了幾個巨大的窟窿,沙石四處皆是。


    仵作心裏一驚,他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還從未見過威力這般大的東西,地麵都成這樣了,那人呢……


    “快!”他焦急的開口,隨即帶著眾人焦急的跑去,已經打破了鬼神的這個說法,眾人心裏本就沒有之前那麽害怕了,再加上此刻天已大亮,便沒有了那麽多的顧慮。


    殘肢遍野!


    這是趕來的幾人心中唯一的感覺,眾人麵麵相覷,莫不是……王爺師爺還有剩下的兩個侍衛,都遇害了吧?


    “瞎想什麽。快找!”仵作拿起被炸飛了老遠的鉤子,就著地麵的土就開始刨了起來,剩下的人也趕忙行動起來,可是……


    找著找著,心裏就愈發的慎得慌,譬如,“大人,這裏發現一隻腳。”再比如“大人,這裏有個手趾頭……”諸如此類的聲音在山穀迴蕩,仵作的心情也變得極為複雜,“仔細一些,小心一些!”除了這麽吩咐,他似乎再也說不出其他!


    他站在原地,看著不斷忙碌的眾人,突然變得無比悲涼。


    王爺師爺,你們會沒事的,對吧?


    默默的放下手中的鉤子,他背著手走到一側,突然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的唿救聲,聲音有些熟悉,讓他不敢相信!“救命,救命!”終於,他聽清楚了,他滿臉驚喜,順著那邊就開始跑去。


    “你們兩,快跟我來!”這般說完,人便已經跑出了好遠!


    “救命!”聲音越發的熟悉,可是前方突然就沒有了路,他停住腳步,往下看去,才發現這其實是一處斷崖,不算特別高,大概兩百多米的樣子,不過生得很是陡峭,上


    麵下不去,下麵的也上不來。


    “仵作?”之前開口唿救的人看到是他,試探性的開口詢問,“老爺,是我!”仵作開口,“快,找繩子或者藤蔓,老爺在下麵!”於是,剛剛趕來的兩人還沒來得及休息片刻便又轉身從林子中跑去,林子裏有數不清的藤子。


    “老爺,就您一個人麽?”


    找到一個已經是驚喜,最起碼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多了,他低吼著,好在都能夠聽得見,“不是!”縣老爺開口,一句話,卻已經給了眾人很大的希望。


    “還有兩個人,沈念暈倒了,小童在照顧,他們在那邊的山洞裏。”


    仵作焦急,心中的擔憂越來越多,那邊挖出來的碎塊越來越多,那就說明……


    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三人救了上來,而此刻已經是下午,前來救援的衙役來了許多,甚至還來了數不清的村民,有了大家的幫忙,事情總算有了些進展。


    小童似乎受了不小的傷,搭在他背上沈念已經麵目全非,這樣看起來,縣老爺明顯好了許多,隻不過他們身上原本的錦段變得髒兮兮的,上麵沾染了無數的血跡,分不清誰是誰的!


    剛剛被眾人接住,小童跌坐在地,突然就嘔出一口黑色的血來,會醫術的村民看到,立馬就得出結論,他這是傷及肺腑了,“快來看看,他怎麽樣了?”不過就在村民要為他檢查的時候,他突然拒絕了,“我沒事,不就是被震到了一下而已。快看看他!”他真的覺得心思都是複雜的,這個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正眼看過並且一直鄙視的小斷袖居然在危機時候兩次救了他,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替他擋了一下把手給廢了也就罷了,在炸/藥爆_炸的那一瞬間居然又救了他,雖然當時他的心思都在王爺身上沒有看到他是怎麽救的,但他知道,如果不是這人,他壓根就見不到此刻的太陽了,而他自己……


    呃,小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眼睛慌張的朝四周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卻沒有一個是他想看見的!


    王爺呢!


    沈師爺呢?


    然後,他的目光終於停下他看著還在不斷挖出來的碎塊,一瘸一拐的就走了過去,“當時王爺就是站在這個位置的,師爺就在這裏……”他撿起一節手指頭,突然就抱著大哭起來。


    “我們在那裏都差點沒逃掉,王爺和師爺肯定沒了!”


    “皇上吩咐我一定要照顧好王爺的,嗚嗚,可是王爺沒了!”他哭的好傷心,那般的撕心裂肺,昏迷中的沈念都被他那可怕的嗓音給驚得醒了過來,全身疼得厲害。


    他掃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小童,真不明白君瀾那樣的人為什麽會把他帶在身邊,當時若不是他關鍵時刻分神,他又怎會接到主子的消息之後臨時轉變路線去救了他呢,他動了一下脖子,在仵作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小童是真的很傷心,他哭的很認真,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以至於當他頭頂突然蹦出一層光圈他睜開眼睛朝上看去的時候,就突然看到了沈念。


    “哭夠了沒?”沈念皺眉,小童現在的樣子好醜好髒,沈傾五歲的時候都比他幹淨呢。


    “沈念,你家主子沒了。你為什麽看起來一點也不傷心?”小童揉了一下眼睛,迷離著雙眼看著眼前的男子,待看清楚是沈念之後,眼睛突然就亮了一下,隨即,很快就從那種沈念醒過來的開心中切割到失去自己家王爺的悲痛中來。


    “你才死了。”沈念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你那烏鴉嘴裏就不能說點好的?”


    “……”小童撇嘴,“可是,王爺真的沒了啊,你看,他的手指!”


    沈念不動痕跡的轉移了目光,突然就想起君瀾吃掉的那一塊肉上,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渾身都覺得不好了。


    “手指不是王爺的。”他說。“你跟在你家王爺身邊多久了?居然連他的手指都認不出來?”


    小童睜大眼睛,還是舍不得將手指丟掉,“難不成你認識師爺的?”


    語氣裏帶著輕佻,看樣子已經沒有那麽悲傷了。


    “她身上的每一個地方我都認識”


    “……”這話說的那叫一個一個誤解。


    小童再次震驚,不過很快就了然了,王爺不是說沈念和沈傾之間有點什麽麽,那他知曉也是正常的,可是他小童是誰啊,他跟王爺可是正正經經的呢,所以,他怎麽可能知道呢?


    “不是你想的那樣。”沈念迴頭,小童的心思真的是過於單純了,他想些什麽,全都印在了臉上。不過,這樣的人……


    沈念垂眸,或許跟他做朋友會很輕鬆吧?


    “我們家師爺的手指纖長白哲,王爺的堅韌有力,而你手裏的這個,你自己看看是什麽?”


    沒有直接迴答,沈念這般說完,便找了地方做了下來,目光在四周看著,沒有發現可以藏身的地方,那麽……他們去哪了?


    “短小粗壯!”小童果真認真的看了起


    來,待看清楚之後,便洋洋得意的說了出來,可是……


    很快他就嚇得大叫起來,手指被他丟去了哪裏,而他自己麵色大變,利落的站了起來朝著一側跑去,之後捂住嘴巴又開始嘔了起來,好在已經快兩天的時間沒有吃過東西,所以倒也沒有上一次那麽難受。


    他臉色煞白,“如果不是王爺和師爺那他們去哪了呢?”


    “你剛才拿的那一截手指應該是死魚的,王爺和師爺,他們不在這裏。”沈念開口,側麵迴答了他的問題。


    不是想故意兜圈子,而是因為他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當時的情況那麽危急,他隻能拚盡全力將小童拉開,而後發生什麽根本就沒來得及觀察他們就被炸/藥波及,再次醒來就是剛才了,此刻,他雖然確認主子不會死,君瀾也不會有事,但其實心裏還是十分擔憂的,最主要的是,沈傾,她肯定跟君瀾在一起,這是他不想知道,不想接受,不想麵對的事情。


    “天呐。”小童真的是要哭了,哪怕他剛才拿的是之前那幾具已經被風幹的人骨頭,哪怕是那些被貼了人皮的稻草人,他也不願意自己居然碰了死魚那個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邪惡因子的人。


    “當時情況危急,我又受了傷而且還拉著一個你,所以來不及觀察,可是我記得你的目光一直是追隨著王爺的,所以小童,你看到最後的場麵是怎樣的麽?或者說,他們最後是朝哪邊跳開的?”


    ---題外話---電腦出問題了,手機打字的,更新晚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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