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常允撮著牙花子,與翻身上馬的程漠道:“五郎,過幾日叫上黃六和董小三,咱們一起去龍首原的莊子上騎馬遊宴。”


    程漠輕笑一聲,一抖韁繩:“改日再約。”帶著富貴幾個與他告辭走了。


    常允看著程漠的背影,歎了口氣,與親隨搖頭道:“若是能有五郎這樣逍遙自在,我也就知足了,阿爺也不會這樣天天罵我無用了。”


    程漠是不知道自己被常允這般羨慕的,他心不在焉地騎著馬,想著那間小酒館裏的菜肴和布置,嘴角微微露了一絲笑,若不是他讓人一直盯著蕭宅,盯著她的那個胡人管事,怕是也不知道這間小酒館被她悄悄盤下來了。


    看她的意思,怕是看中的就是來酒館裏的武侯和衛所的人。


    明明是個柔弱的小娘子,偏偏有一副七竅玲瓏的心腸,連他都不禁欽佩,真是難得,隻是可惜先前遇人不淑,落得那樣的遭遇……


    他一會笑一會皺眉,把一旁的富貴看得瞪大了眼,郎君這是怎麽了,難不成讓常二郎幾杯酒給灌醉了,怎麽在馬上演起大戲來了?


    眼瞧著要到侯府門前了,他已經開始思量著,一會要趕緊吩咐人去備醒酒湯,讓別人瞧見郎君這副模樣就不好了。


    隻是還沒下馬,程漠卻是遠遠瞧見了一個人從侯府裏出來,在門前與侯府的彭管事恭敬地說了幾句話,這才帶著人離開了。


    那個人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程漠皺眉,想了起來:“那是江寧府的解元杜三郎?”


    富貴忙看了好幾眼,恍然大悟地點頭:“郎君記得不錯,瞧著就是那位杜三郎。”


    “他如何來了侯府?瞧著與彭管事還頗為熟悉的樣子。”程漠臉色不太好看,方才在路上剛想著蕭娘子遇人不淑,誰料到了門前就遇到這個“不淑”了,還真是巧。


    富貴忙喚了身後的小廝低聲吩咐幾句,自己跟著程漠往侯府裏去了。


    到了富貴端了醒酒湯上來的時候,消息已經送了過來:“……是公侯讓人去請了這位杜三郎來府裏的,說是有事要讓他去辦,隻是究竟做什麽卻不曾打聽到,是公侯遣了人私下與他說的,這些時日杜三郎時不時會登門求見公侯。”


    程漠抬眼一笑,眼中光芒燦若星辰:“叔父越發不濟了,堂堂琅琊程家子弟竟然替人做這些事,實在是有辱臉麵。”


    富貴不明白,放下醒酒湯:“江寧杜府不是已經分了家,杜三郎這一房來了長安很是落魄,公侯能有什麽事要交給這麽個人?”


    程漠倚在憑幾上,大袖迤邐,容顏清冷俊美,少了幾分平日的漫不經心,多了些孤傲:“是東宮的意思吧,想從蕭娘子那裏下手,怕是還惦記著要除掉皇長孫。”


    富貴不禁歎氣,本是血脈親族,偏偏是暗藏殺心,手上染滿了鮮血。


    “我若記得不錯,明年春闈他也要下場。”程漠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案幾,眼中露出些笑意,“讓人去瞧瞧他如今都在哪一處,與什麽人走動。”


    富貴應諾,再把那碗醒酒湯往他跟前推了推:“郎君趁熱喝了吧,涼了便不好了。”


    程漠低頭望著那碗味道濃鬱的醒酒湯,疑惑地再看向富貴。


    富貴忙道:“方才見郎君在馬上一會歡喜一會發愁,怕是今日的酒太醉人,若是教錢串子他們幾個見著怕是要笑話郎君了……還是趕緊吃了醒醒酒吧!”


    他再把那碗醒酒湯往前端了端,殷切地望著程漠,為了效果好,他特意讓廚裏加足了料,效果一定好。


    片刻之後,富貴苦著臉端了空碗出來,忍不住打了個嗝,這湯果然料足,他差點喝不下去!


    從淮南侯離開的杜霍愁眉不展,騎著馬一路都是心思沉沉,方才淮南侯並不在府裏,卻讓彭管事給他帶了話,已經過去好些時日了,蕭容悅那邊卻還沒有半點進展,他莫說將蕭容悅籠絡住,連麵都沒見上兩次,若是再這樣,他們先前說好的事隻能作罷了。


    杜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春闈眼看就快要到了,他沒有別的門路,淮南侯的允諾就是他最後的稻草,若是能得淮南侯的舉薦,他自信要進殿試金榜題名都不難,可現在……


    蕭氏,沒想到最後自己的前程命運竟然係在了蕭氏這麽個原本根本不放在眼裏的婦人身上!杜霍自己也說不出是啥滋味。


    剛到了杜宅門前,銀錦含著兩包淚在門口等著了,看見杜霍便急急忙忙上前去:“三郎君……”


    杜霍皺眉,想起了先前裴沅動了胎氣的事:“裴姨娘怎麽樣了?”


    銀錦癟嘴掉眼淚:“胡郎中又來了一迴,說是瞧著不大好,要躺著保胎。”


    杜霍沉了臉:“那你在這裏哭什麽,不嫌晦氣!”


    銀錦嚇得哽住了,結結巴巴:“姨娘要婢來等著,請郎君去,去房裏……”


    杜霍原本便是一肚子鬱悶之氣,這時候再忍不住了,冷冰冰地:“我去有什麽用?她連個孩子都護不住,動了胎氣就安生養著,我又不是郎中,去了又能抵什麽用!”


    說完丟下銀錦大步進了院子裏去了,把個銀錦嚇得臉色發白怔了好一會,才急急忙忙又迴了裴沅的房裏去。


    “娘子,郎君他,他不肯過來……”銀錦看著榻上臉色白得嚇人的裴沅,低著頭說著。


    裴沅轉過臉看向她:“表兄知道我動了胎氣,他不肯過來?”


    銀錦點頭:“郎君說,說讓你安生養著,他來了也不頂用。”


    裴沅恍若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一般,躺在榻上一動也不動,好一會才問銀錦:“今天胡郎中怎麽說的?”


    銀錦囁嚅半天才道:“說,說是不大好,下紅不止,怕是難保住。”


    還有一句銀錦不敢說,怕裴沅受不住,胡郎中還說便是保住了,隻怕這一胎也不好,終究是傷了元氣了。


    裴沅又沒了聲息,側過頭望向軟榻裏麵,卻是隱約可以聽見隔壁的廂房裏木蓮歡快的笑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惡毒下堂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兔子歪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兔子歪歪並收藏惡毒下堂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