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杜霍都是一早就出去,到了暮鼓時候才匆忙迴來,也不肯來裴沅房裏,隻是獨自一人閉門歇了,讓裴沅心裏空落落沒個著落。


    她吩咐銀錦去打聽,卻聽長柏說郎君每日去太學進學,沒有別的。這反倒讓她更糊塗了,杜霍那樣的性子,來了長安這樣五光十色遍地高門的地方,怎麽可能就息了心思,安安分分進學了。


    還有,杜霍始終也沒答應陪她去見姨母,即便是知道姨父是從五品的秘書丞,他都不曾答應去,這若是換了從前,隻怕他早就一口答應,歡歡喜喜陪了她一道過去,也盼著能跟姨父走得親近些。


    究竟是出了什麽事?裴沅心中七上八下的,扶著肚子在房裏走了幾圈,終究是按捺不住,吩咐銀錦:“再想法子去打聽打聽,表兄從太學迴來去了哪些地方,又見了什麽人。”


    銀錦苦著臉:“娘子,長柏怕是不肯吐口,郎君平日帶的那幾個又是不好籠絡的……”


    杜霍身邊的小廝是從前在江寧府就跟著的,沒少得杜霍的賞錢,等閑幾個十幾個錢都不看眼裏,就算是現在杜家落魄了,銀錦怕也拿不出幾個來撬開他們的嘴。


    裴沅瞪眼:“如今不是有月錢,我如今有了身子,難不成還能少了咱們的錢?”


    她有了身孕,又是杜家的姑表親,自然跟木蓮她們不一樣,月錢也要多不少,怎麽可能連打賞幾個小廝的錢都沒有。


    銀錦低聲道:“戴姨娘前兩日使了人來說,郎主盤算著要做門營生買賣,也好賺了錢銀養活這一大家子,這些時日公中錢銀也就緊些,月錢便先不給了,各房裏的吃用都是公中出的,也不耽誤過日子。”


    裴沅氣得臉發青:“什麽叫不耽誤過日子,這才多久,好好的一家子連月錢也發不出來了,姑母就由著個身份低賤的姨娘作踐我們?”


    銀錦低下頭去,卻是不敢說,裴沅自己也是個姨娘,卻瞧不上姨娘。


    她呐呐說著:“聽說夫人那邊也是沒有月錢,連湯藥錢都減了些,先前還請了東市百草堂的郎中來看診,如今卻是要打發人去西市請惠安堂的坐堂郎中了。”


    東市裏大都是售賣名貴之物,去的也都勳貴官家府裏的人,西市卻是魚龍混雜,開得藥鋪也是講究經濟便宜。


    裴沅臉色微微變:“姑母就沒說什麽?”


    銀錦搖頭:“夫人病得厲害,這幾日又有些發熱,難得有清醒的時候。”


    也不知怎麽,從江寧府來長安的時候,裴氏也不過是身子虛又鬱結,人還是清醒的,可是到了這宅子裏住了不多時日,竟然添了許多病症,這下子人都難得有清醒的時候。


    “這樣可不是法子,若是姑母有個……隻怕戴姨娘更要騎到頭上去,何況表兄還不曾答應去見姨母,沒有姑母作主,隻怕扶正的事很是艱難。”裴沅想得長遠,眉頭皺得緊緊地。


    銀錦不安:“那可怎麽好?夫人病得越發重了,惠安堂的郎中開得湯藥吃了也不抵用。”


    裴沅把心一橫:“我去見見姑母,總得讓她來主持大局,難不成由著那個女伎拿捏我們。”


    聽說裴沅挺著肚子去了裴氏房裏,戴姨娘微微冷笑:“這會子她倒是想起了要找依靠來了,隻可惜呀……”


    話沒說完,卻是已經都知道意思了。


    青葵上前來,輕聲道:“姨娘,難不成就由著裴姨娘胡鬧?萬一夫人……”


    萬一夫人醒了,真替她作主撐腰,讓三郎君把她扶了正,這一家子的中饋豈不是要交了出去?那時候戴姨娘可真就隻能由著裴氏與裴沅拿捏了。


    戴姨娘不緊不慢,看了一眼青葵:“夫人的藥還在吃嗎?”


    青葵連忙點頭:“不曾斷過。”


    “那參湯呢?”戴姨娘垂下眼簾,看著自己手裏的信。


    “那日白芷來鬧了一場迴去,聽說了庫房裏放了幾匣子人參,便問趙媽媽要,趙媽媽說那些人參是姨娘買了放著的,白芷與林媽媽便強要了庫房的鑰匙,把那幾匣子人參拿了去,夫人這幾日都吃著參湯的。”


    戴姨娘臉上那點冷笑漸漸擴散開,語氣陰冷:“這就怨不得我了,蕭娘子說得對,她是自作孽。”


    原本裴氏身邊還有大筆陪嫁,自從她進了杜家,便不曾動用過陪嫁,便是後來鬧得杜家落魄得逃來長安,她都舍不得動用自己的陪嫁,如今病得重了,郎中要她吃參湯補氣,她卻還打著別人的主意,不肯用自己的體己買人參,便強搶了戴姨娘的人參。


    隻可惜那幾匣子人參可不是戴姨娘買的,是當初裴氏與小柳氏送給蕭容悅的那幾匣子人參,蕭容悅離開長安的時候,戴姨娘特意問她要了來放著,就是為了有這一日。


    青葵還有些不安:“那人參……會不會鬧出人命來?”


    戴姨娘抬了抬眼,慢慢斂去笑容:“無妨,不是泡了好些時日了,藥性沒那麽大了,一時半會是不會死,不過……”


    不過吃得久了,毒性積起來,也不是個小事,何況裴氏又是病著,會讓她好好吃吃苦頭了。


    她說著,又問青葵:“木蓮她們幾個怎麽樣了?”


    跟在杜霍身邊,偏偏一個兩個被裴沅弄得近不了身,又是當初蕭容悅留下的通房,如今算是無依無靠,日子怕是不好過。


    青葵給她斟了盞熱茶來:“前日婢過去那邊房裏,就看見她們三個擠在房裏做針線,說是裴姨娘說的,家裏如今不寬裕,不能白白養著她們,要她們也做些針線活計幫襯幫襯。”


    說是做針線,其實是正經要她們做繡活,兩三天就要做一雙鞋麵或是一副裙褂,熬得她們眼裏都是血絲,臉色蠟黃,看著著實可憐。


    戴姨娘卻是一笑:“隻怕木蓮她們的性子也是不甘心地,更不願意看著裴二娘子扶正了。”


    青葵點頭:“木蓮拉著婢哭訴好半天,說是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不是,當初跟著蕭容悅身邊,不但月錢豐厚,當的差事也都是體麵的,若是跟著蕭容悅走了,這會子也不會如此局促委屈,這路都是自己選的,如今哭又抵什麽用。


    戴姨娘輕輕嗤笑一聲,吩咐青葵:“你去把木蓮請過來,就說我有話與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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