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時還隻說了並州呂家族裏的事,後來不知怎麽說到了西北,陛下便問我,若是西北用兵,我覺著誰為主將更好。”呂氏說到這裏,臉色微微發白,她雖然不算太聰明,卻也是對女帝的性子很是了解,知道這句話看著輕巧,實則關係甚深。


    蕭容悅蹙眉:“王妃說的是誰?”


    呂氏苦笑:“若不是走之前,你與我說了閔祿,隻怕我真要說衛國公了,畢竟琅琊程家世家出將才,衛國公又是為先帝征戰多年,屢立戰功。”


    蕭容悅微微鬆了口氣:“王妃說的是閔祿?”


    呂氏點頭:“先前我還不明白你為何與我說閔祿,後來陛下問起,我才陡然想起來,便說是前幾日在大雲寺聽經,聽說起宣威將軍平定河北道叛亂,威名赫赫,想來去西北也能戰無不勝。”


    “陛下當時便笑了,說我糊塗,打幾個流匪與征西北如何能夠相提並論,我便說不懂這些,隻是聽說宣威將軍的風光,陛下便不再提了,又說了幾句家常便讓我迴來了。”


    果然,蕭容悅歎了口氣:“如此便好,陛下對王妃與皇長孫的猜疑能打消幾分了。”


    呂氏卻是無奈地搖頭:“在陛下的心裏,誰都是不可靠的,便是至親骨肉,隻怕也與旁人一般無二。”


    蕭容悅也知道,隻因為坐上了那尊帝王之座,太後稱帝的事又是千古從未有的,朝中老臣們無一不惦記著李唐正統,如今也不過是迫於形勢才不得不臣服,所以女帝心裏充滿了不安和懷疑,才會急於需要用祥瑞這樣虛無縹緲的事來證明自己的地位,也對身邊所有人抱有懷疑的態度。


    她想起先前內侍說的朝會的事,蹙眉問呂氏:“王妃可知道淮南侯與宣威將軍究竟出了什麽事,為何會說他們與吐蕃、龜茲私下往來?”


    明明自己安排的局還沒有揭開,怎麽會就被人參奏了,難道還有別人也對他們動手了?


    呂氏也是一臉迷惑:“在紫宸殿裏聽那幾個宮婢說起來了,說是有禦史參奏宣威將軍私受吐蕃叛軍的賄賂,閩七郎還收了一條價值千金的吐蕃獒犬,就放在別莊上養著,將軍府開的衣料行還得了吐蕃送的上好的毛料和手織毛氈,不少登門的客人都買了,上麵的確是吐蕃的工藝和花樣。”


    “淮南侯卻是與龜茲早有往來,前不久收了龜茲送來的珠寶和西域寶馬,禮單都被禦史奏了上來,還是淮南侯夫人親自收下的,還說有人化重金買了淮南侯鋪子上的陳茶去,結果被人瞧見了,那裝好的陳茶就被傾倒在長安城外的山林裏,分明是意在討好淮南侯。”


    蕭容悅聽呂氏說著,臉色頓時一變,這裏麵有一半就是她安排的,原本是想借個由頭布局,卻沒想到不但被人看穿了,這些安排還被那人給用了,那人究竟是誰?他竟然也要從局裏拿掉淮南侯與宣威將軍。


    是衛國公?她旋即否定,衛國公程岩稟性正直,不會這樣布局謀私利,那會是誰?


    她突然想到了李清身邊的那個元寶,那個在背後隱匿不出的神秘人,難道會是同一個人?


    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到答案,隻能放在心裏,與呂氏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咱們還是先顧好自己,那些事也過問不上。”


    呂氏點頭,歎息連連:“隻盼著不會再被卷進去。”


    淮南侯府,夜色裏西院廳堂裏一片燈火通明,婢女婆子們都提著心站在門外不敢出聲,等待著裏麵的吩咐。


    程峰臉色鐵青坐在榻席上,盯著麵前瑟瑟發抖的管事程仁:“你說鄭管事不見了?那麽大個活人不見了?”


    他是帶過兵的人,眼神裏自有股煞氣,程仁哆哆嗦嗦地迴話:“昨兒一早就沒在莊子上了,莊頭隻當他是進城來府裏了,也沒有多問。”


    先前鄭管事去的時候是夫人毛氏親自吩咐人送去的,又是吩咐莊頭好好照顧,莊頭哪裏敢為難他,自然也不好多問,誰想到……


    程峰眼中厲光一閃而過:“讓人去查,我便不信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消失了,總會有個去處!”


    他要知道是誰在背後如此處心積慮地構陷他!連他府裏一個走了大半年的管事都籠絡到了手裏,轉頭迴來設局害他!


    一旁的毛氏已經坐立不安,心裏一片惶惶,她知道程峰這是動了大怒了,先前他吩咐了無論如何這段時間不能與西北有瓜葛,她卻悄悄留了下了鄭管事帶迴來的東西,也是一時貪心,舍不得那些上好的珠寶與馬匹,如今卻是成了府裏與龜茲私下往來的證據,可那明明是鄭管事帶迴來的……


    她不安地動了動身子,求救般地望向坐在上席的程老夫人,這件事她可是與程老夫人說過,老夫人也說留著,如今出了事不能讓她一個人擔著。


    隻是坐在程峰身旁的程老夫人麵色尋常,垂著眼撥弄著手裏的佛珠,一言不發,好似不曾看見毛氏哀求的眼神一般。


    把程仁打發了出去,程峰這才看向毛氏:“先前我是如何吩咐的,你為何要收下鄭管事帶迴來的那些?”


    毛氏心裏一片亂糟糟,低聲道:“鄭管事從前便很得公侯信任,又是府裏的老人,奉命去安西這許久,如今迴來了,帶迴來的東西也是府裏掏了銀錢的,我隻當……”


    程峰冷冷望著她:“為何不與我說,私下裏作主收了這些,如今又要怎麽交代?”


    毛氏看著他冰冷的樣子,又瞧見一旁泥雕木塑菩薩一般的程老夫人,心中一股子委屈湧上來,掏了手絹掩了眼:“公侯怪我,我不敢辯白,我也是一時糊塗,想著府裏能得了好,也不是留給我一個人的,如今壞了公侯的大事,還請公侯責罰。”


    她沒有說出程老夫人來,也知道程老夫人是不會認的了,她隻能一個人認了,但咬得發白的嘴唇,緊緊攥著衣袖的手,卻是暴露了她心裏的不甘。


    東院裏,程漠對著棋盤輕輕落子,富貴放輕了腳步進來:“大理寺有消息,明日怕是要來府裏查問。”


    程漠淡淡道:“過了這一夜,查不出什麽來的。”


    他那叔父可不傻,一夜的時間足夠掩蓋一切了。


    富貴皺眉低聲道:“難道就這樣作罷?”


    程漠一笑:“他去不了西北了,就是什麽也查不出來,陛下才不會放心他去。”


    一切已成定局,這一次雖然不能真的拉了程峰下來,卻能讓女帝對他多了猜疑,讓他去不成西北,那便不算白費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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