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四下裏多了許多蕭瑟之意,長安城外的龍首原卻是熱鬧非常。


    騎著馬在原野裏跑了一大圈迴來的常允得意地向程漠道:“五郎,你看我這馬怎麽樣?”


    他勒了勒韁繩,停住了馬,炫耀地眉飛色舞:“這可是前兩日我在口市裏東挑西選迴來的寶貝,大宛的寶馬,等閑難得一匹,你騎的那個就不如我的。”


    程漠看了看,淡淡一笑轉開去,看其他人在原野上追逐野兔野鹿射獵:“你怎麽不去獵些迴來。”


    常允幹笑兩聲,翻身下馬來:“我這不是瞧不上那些野物嗎,又不是什麽好玩意兒,哪一家莊子上不孝敬十隻八隻的,算不得什麽。”


    程漠瞥了他一眼:“你那重弓怕還掛在牆上落灰吧。”


    先前一次打獵,常允為了在眾人麵前打腫臉充胖子,不肯承認自己拉不開弓,非得要了程漠手裏的重弓,說是等他練熟了就給他們瞧瞧。


    常允嘿嘿笑了幾聲,岔開話題去:“五郎我昨日去了滿庭芳,你猜怎麽著?”


    他一臉神秘兮兮湊到程漠跟前來。


    程漠摸了摸他那匹大宛馬:“又撒了大把錢,念奴嬌留你用飯了?”


    “你看,你就啥都不知道,虧得當初還說阿嬌心心念念惦著你。”常允連連搖頭,嘖嘖道。


    “昨天滿庭芳閉門謝客,說是有大客商包下了整座妓館。連我去了,都被客客氣氣請出來了,說是實在是不能見阿嬌,請我改日再去。”


    程漠有了幾分興致:“這倒真有些奇怪,你可是數一數二的闊氣人,向媽媽居然舍得往外推,那包了館的怕不是尋常人吧。”


    “可不是,那是滿庭芳,在平康坊裏都是翹楚,包館沒有個千緡怕是拿不下,”常允錯了個牙花子,“何況有這樣闊綽的也不敢得罪常客才對,所以……”


    他看看左右湊過來:“所以我覺得那裏頭的是梁王。”


    程漠陡然臉色一變,皺眉道:“不能胡說,梁王殿下怎麽可能去那種青樓楚館的地方。”


    常允嘁了一聲:“他是什麽好東西,先頭不還讓人偷偷摸摸從那幾家買小妓迴去,聽說梁王府裏有名分的沒名分的都成群了,就是個色胚!”


    一想到他心愛的念奴嬌要被逼著去伺候梁王,他心裏就跟被挖了一塊一樣,怎麽都不得勁。


    程漠搖搖頭:“不提這個了。今日來的人不少呀。”


    常允這才有了點精神,朝著遠處瞧了瞧:“可不是,忠武將軍從山南道練兵迴長安複命,帶著一家子迴來長安,安大郎怕是拘得久了,又不敢明著去平康坊,隻能叫著過來騎馬打獵了。”


    程漠微微一笑:“說起來安大將軍去山南也有兩年了,這時候趕迴來了。”


    常允迴身摸了摸自己那匹馬的馬鬃:“聽我阿爺說,西北又亂了,吐蕃叛軍出兵四處擾境,連龜茲幾個小國都人心惶惶,想要起兵叛亂了。”


    “阿爺說,朝中正是用人的時候,安大將軍迴來的正是時候。”


    程漠沒再多說,翻身上了自己的馬,與他在原野上又騎了一程。


    狩獵散了後,騎著馬往淮南侯府迴去的路上,富貴跟在後麵把各處送來的消息低聲報給他:“潁川王妃進了宮麵聖謝恩,不到一個時辰宮裏就傳了詔到潁川王府,準了皇長孫入崇文館,點了直學士駱省為座師。”


    程漠倒不意外,陛下既然允準皇長孫留下,也就不會在意讓他進崇文館進學,點的座師也是年長古板的直學士,日後教得也是安穩守成之道。


    富貴輕聲道:“論起來,直學士中鄧禹年紀更輕些,學問品性也更好,若能教皇長孫想來更為合適。”


    程漠淡淡道:“不必了,現在這樣最為穩妥。”


    那孩子要學的是如何從無數陰謀和鮮血中活下來,這偏偏是任何人都無法教導的,隻能看他自己。


    沉默了一會,他又問富貴:“蕭娘子呢?”


    富貴怔了下,沒想到程漠會問到蕭容悅,這才迴道:“勝業坊不見有什麽動靜,蕭大娘子跟往常一樣,一早就帶著人去幾處鋪子上了。”


    “隻是……”他眉頭皺了一下,沒說下去,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稟告程漠。


    程漠沒開口,隻看了他一眼,他連忙道:“是東宮的人,悄悄在勝業坊裏轉了幾圈才走。”


    太子還是沒有死心!程漠臉色變得很是難看,看來太子為了遮掩當年廢王之亂的實情,寧可冒著風險也要除掉皇長孫了。


    他把主意打到了蕭氏頭上,也對,蕭氏一個商戶女,比起皇族宗親身份卑微,便是出了什麽事也不會有人在意。


    而從蕭氏這裏下手,潁川王府出了什麽事都能推到蕭氏頭上,倒是個借刀殺人的好機會。


    富貴看他沉著臉不開口,低聲問:“這事可要讓招財幫著留心下?勝業坊武侯鋪裏也有咱們的人。”


    程漠卻是沉吟一會才又開口:“讓招財盯著那邊,你讓人盯著蕭娘子的鋪子上,若是可以送一兩個人進蕭宅裏麵去。”


    富貴應著,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有些尷尬地道:“昨日西院侯夫人說要接了司業府毛家幾位娘子來府裏小坐,請郎君過去陪老夫人說說話。”


    程漠臉色更陰沉,看過去:“知道該怎麽迴她了吧?”


    富貴這會子不敢耍機靈,連忙點頭:“說郎君約了幾位故交好友去平康坊吃酒聽曲去了。”


    看著程漠騎著馬往前走了,富貴心裏歎氣不已,郎君是真的苦,明明知道所有的事,偏偏還不能不低著頭在那府裏待著,被那群人拿個孝字壓著,不能不壞了自己名聲才能保全下來。


    可偏偏那淮南侯和侯夫人還不肯消停,想盡法子要把東院也掌控下來,所以這隔三差五得來一場宴請小坐,逼著郎君過去,還都是侯夫人娘家毛氏親朋故交府裏的娘子,郎君怎麽可能會答應。


    一想到毛氏那張溫和慈祥的臉,富貴結結實實打了個冷戰,天黑了,少想這些邪氣可怕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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