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清觀聽了幾日的經,呂氏與蕭容悅也漸漸相熟了,大部分時間玄機女冠都是懶懶散散在一旁打盹,或是擺弄著花草,讓呂氏給蕭容悅講經。


    “……這才幾日的功夫,你就抄了這麽幾本了?”呂氏驚訝地翻看著蕭容悅帶來的經書,上麵都是簪花小楷,隻是比起尋常女子的筆跡更多了幾分剛勁利落。


    蕭容悅輕笑著:“借了王妃的經書,不敢耽擱久了。”


    呂氏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隻是她待蕭容悅也像是尋常知己故交一般,沒有遮遮掩掩,坦蕩蕩地與她說話來往,蕭容悅也便不問不提,二人倒像是有默契的老友一般。


    呂氏笑著合了經書,幫她封在匣子裏供到三清像前,與那幾盞長明燈擺在一處,合十默念幾句,這才轉身來:“也難為你這般誠心,這幾日很是辛苦吧。”


    蕭容悅陪著她往殿外來,在廂房門前的柳樹下擺了榻席坐下,呂氏的貼身婢女香桃捧了茶壺與茶甌上來,還提了個小吊爐,蕭容悅笑著接過茶壺拉,親自替呂氏斟茶。


    玄機女冠這會子踱步過來,也沒有客氣,一屁股在榻席上坐下了,還毫不見外地與蕭容悅說著:“我的不要酥,多放棗絲。”


    蕭容悅抿嘴笑著,手下不停,趁著爐火正旺,加了茶末煮到三沸,倒了滾滾的茶湯加上少許棗絲和金桂,端到玄機女冠跟前。


    玄機女冠聞了聞,便笑了:“就知道你煮的茶好,旁人哪有這樣好的手法。”


    呂氏有些奇怪,明明玄機女冠與蕭容悅也並不相識,如何就這樣說。


    隻是她素來不大在意這些,也便不多問,倒是說起了小女冠做的齋菜來:“不過十二三歲,還不夠灶台高,也是難為她了。”


    玄機女冠撇嘴:“一籠饆饠她吃了五六隻,隻給我留了七八隻,哪裏就難為她了,隻是她不大會做齋菜,吃著遠不如宮裏禦廚房的手藝。”


    呂氏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苦笑著:“她哪裏會這個,你也太挑嘴了。”


    蕭容悅笑著搖頭,喚了三七拿了食盒上前來:“這是今兒一早讓我宅子裏的廚娘做的,水晶桂花糕,你嚐嚐。”


    玄機女冠一時如同看到寶了,忙不迭放了茶甌,伸手去掀食盒,嘴裏叨叨著:“怎麽早不拿出來,虧我一早還吃了碗湯餅。”


    看她那副饞樣,呂氏笑得直搖頭,還說什麽得道高人,看起來實足就是個饞嘴的老婦人。


    她們說笑著,有小婢急急忙忙進了觀來,麵色焦急地向著呂氏拜下去:“王妃,有人在觀門前等著說要見您,還……”


    呂氏蹙眉:“什麽人?如何會找到這裏來?”


    她不問世事多年,早已沒有什麽人來往了,哪裏會有人尋到玉清觀來。


    小婢搖頭,低聲道:“他們說有要緊事要見王妃,還說,還說……”


    吞吞吐吐不肯說下去。


    呂氏眉頭皺得更緊:“還說什麽?你直說,這裏沒有外人。”


    小婢隻好道:“說是皇長孫,是殿下吩咐一定要親自送到王妃跟前來。”


    幾句話便如同晴天霹靂,讓呂氏僵在那裏久久動彈不得,好一會臉上才有了些血色,嘴唇微微翕動:“殿下吩咐的?可是殿下呢?”


    從許州到長安,千裏之遙,他為何要把長子送來長安又要托付給她?他呢?她又該怎麽辦?


    她心裏亂成一團,捏著茶甌的手緊緊攥得發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玄機女冠倒是沒有什麽意外的神色,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呂氏一眼,開口道:“既然來了,就見一見吧,也該知道是怎麽迴事。”


    又與蕭容悅道:“她心裏亂,你陪她過去瞧瞧吧。”


    蕭容悅吃驚,但見玄機女冠一如往常的自在模樣,也便安了心,低聲與呂氏道:“王妃,我陪你過去見見他們吧。”


    呂氏點點頭,這會子她已經心亂如麻,有個人在身邊也能安心些,更何況玄機女冠讓蕭容悅陪著她,想來是可以信任的。


    蕭容悅扶著她,往大殿裏走了過去。


    來的是幾個男子,一身尋常的衣著打扮戴著冪籬,看不清楚模樣,隻是見著呂氏進來的時候,幾個人齊齊大禮拜下:“王妃。”


    呂氏嚇一跳,抓著蕭容悅的手不由地緊了緊,嘴唇更是白得嚇人,她從未見過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尋常的王府隨從。


    蕭容悅看了幾人一眼,扶著呂氏在一旁坐下,才開口:“幾位要見王妃,有什麽事請說吧。”


    那幾個當中領頭的卻是抬起頭望向蕭容悅,好一會都沒有開口,像是在揣測她是什麽人,為何會出現在呂氏身邊。


    還是呂氏定了定心,艱難地開口:“你們有話就直說吧,這位是我信得過的人,不必擔心。”


    那一位這才開了口:“我等是殿下身邊親隨,自隆德年間便追隨在殿下身邊,在許州多年也是為殿下辦事,此次是奉殿下之命送皇長孫來長安見王妃。”


    呂氏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幾乎要忘記了那個與自己有著夫妻名義卻從未有過夫妻情意的人的模樣了,可是這些年來她卻忍不住常常去迴想僅有的那一點點好時光。


    她想過這一生可能不會再相見,也想過或許有一日他還會迴長安,兩人或許還能再相見,但從未想過會出現眼前的情形。


    “他呢?不是病了嗎?”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人卻是頓了頓,才低聲道:“殿下的病已是藥石無靈了,我等離開許州時,已經是病危了……”


    呂氏身子顫了顫,眼底慢慢有了淚光:“到了這一步了嗎?”


    “殿下在病榻上要我等務必將皇長孫送到長安,並將他托付給王妃,請王妃照拂。”那個人慢慢說著,“他讓我等轉告王妃,還請王妃為他留下一絲血脈。”


    就這樣?他連最後的話都不曾說起別的,隻有這樣一句?就算是這十幾年夫妻的結束?


    呂氏的恨意泛起來,但更多的是悲涼,他隻怕是真的活不了了,不然不會將他與裴氏的孩子送到自己這裏來,她等了盼了這些年,終究是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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