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不起眼的馬車從明德門碌碌進了長安城,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得隻能慢慢地走著,駕車的車夫顯然是不曾見過這樣熱鬧的情形,連連揮著鞭子驅趕著馬匹怕撞上旁邊接踵摩肩往來的行人。


    馬車裏撩開一線簾子,年輕的女子探出頭來,驚奇地看著街市上的行人和商鋪,滿眼的興奮,卻被身後馬車裏另外一把涼涼的聲音給打斷:“表兄,長安不比江寧府,勳貴世家不知多少,咱們來了長安便該立了規矩,可不能教人以為咱們是那種沒有規矩沒有見識的人家,瞧了笑話去!”


    正看得歡喜的木蓮如同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迴頭看坐在馬車當中的杜霍,隻見他冷冷望著自己,唬地連忙收迴手坐了迴去,囁嚅著道:“婢見長安繁華熱鬧,從前在江寧府也不見這樣的熱鬧……”


    不過她的解釋也沒人在意,坐在另一邊驕傲地昂著頭的裴沅正巧笑嫣然與杜霍說著話:“說來我也有許多年不曾迴過長安了,記得當年裴府就在安興坊,那裏都是公侯府邸,規矩嚴著呢,便是出門也不讓亂看亂說,會丟了府裏的臉麵的。”


    她隻是淺笑盈盈向著杜霍說話,理也沒有理會那邊衝她瞪眼的木蓮。


    杜霍卻是蹙眉,點了點頭:“長安不比江寧,日後更是不能亂了規矩。”


    木蓮垂了頭,心裏卻是憤憤,都已經是這幅模樣了,還在死撐著什麽江寧杜氏的臉麵,也不看看這一家老小像逃荒一般來了長安,吃穿還沒有著落呢,反倒在這裏裝腔作勢。


    杜府還是分了家,二房與三房各要了一間鋪麵一處莊子加上五千緡錢分了出去,長房隻得了那間府邸,還為了填補給二房、三房錢銀把府邸也給折了現,一家子老小隻能跟著杜霍來長安,打算在長安盤下一處宅院再做打算。


    不過公賬裏早就已經空空如也,所以杜奎拉了臉逼著裴氏把她自己的陪嫁拿出來填補虧空,裴氏病得七葷八素卻還撐著一口氣,與杜奎大吵一架,若不是杜奎拿著休她迴裴家的話來,她恐怕死都不會答應。


    終於在裴氏心疼地拿了自己的體己錢出來後,才算把杜府分家,賠周家定禮的事給辦妥了,一家子擠了這幾輛馬車,帶著婢仆和家當來了長安。


    不曾想路上遇到了二房,何氏賃了艘船,也是要與杜易、杜裕一家去長安,遠遠在山陽碼頭看見,何氏卻是吩咐船家快走,都不願意與長房的人招唿一聲,把杜奎氣得發了好一通脾氣,直嚷著要把杜易喚迴來好好教訓一頓。


    奈何人家賃了船,他們卻舍不得錢銀,隻能坐著馬車,怎麽也趕不上了,隻能憋著氣顛簸了這許多天才到長安。


    車馬勞頓,裴氏還病著,已經吩咐林媽媽早些安排人騎馬先往長安來置辦宅院,不過隻給了五百緡錢,再要多的她便閉著眼隻當聽不到,任由杜奎吹胡子瞪眼睛,隻當看不見。


    “阿娘,要不我還是迴江寧吧,我走了這些時日大郎也沒個信來,先前還教人把陪嫁的箱籠都給送迴來!他怕是鐵了心了,若是這會子迴去,說不得……”杜蘭坐在裴氏身邊,喃喃低聲說著。


    裴氏蓬著頭,靠在軟枕上看著她,冷笑一聲:“你也知道他把你陪嫁給送迴來了,薑家已經寫了放妻書來了,你就是迴了江寧也進不了薑家的門了!”


    看著杜蘭眼眶泛紅,臉色煞白,她反倒笑了兩聲:“你如今大歸了,吃用都得花錢銀,讓人把陪嫁都清點出來放在公賬裏來,總不能讓你阿爺和三郎白白養著你吧!”


    杜蘭縮了縮身子,盯著裴氏:“阿娘,那陪嫁是我下半輩子的依靠,裏麵還有當初祖父祖母給的,還有公中的一份,如何能夠……”


    裴氏不等聽完,就咬牙切齒:“我養了你這麽些年,疼了你這麽些年,你就眼睜睜看著我被你阿爺逼成這樣子,連自己的陪嫁都要拿出來養著你們這群白眼狼?你們不是孝順嗎?孝在哪裏了?”


    她連連錘著馬車,嚇得白芷幾個都躲了出去,前麵戴姨娘的馬車也聽到了動靜,戴姨娘正陪著杜奎說話,聽到聲響便撩開簾子往前看,低聲道:“隻怕是夫人又在教訓大娘子,這一路上一直不曾消停過。”


    杜奎耷拉著臉:“她怕是已經瘋了,蘭娘已經被她累得被趕迴來了,她還想怎麽樣!”


    一想到江寧府的事他氣得咬牙切齒,好好的杜府大郎主當不了了,還被逼著這樣落魄得來了長安,都是裴氏做的好事。


    戴姨娘知道他惱得厲害,忙斟了盞茶端上去:“郎主快消消氣,夫人也是無心的,她管著府裏中饋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又是教養了大娘子和三郎君,就是到了長安也得靠著她管家呢!”


    她不提這個還好,提起來杜奎的怒火更盛,陰沉沉地道:“當初幾位叔伯便說了要把她送到莊子上去,待這邊安頓了,我就讓人送她去,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她留在府裏。”


    戴姨娘遲疑:“可是這邊不能沒有人管家,不如讓大娘子……”


    “她一個大歸的娘子能管什麽,若真有那本事如何會被薑家趕迴來!”杜奎更不滿意。


    戴姨娘歎氣:“這也是,沒個讓和離迴來的娘子當家的道理。”


    聽她說著,杜奎卻是抬頭望著她,皺了皺眉又舒展開:“說來你進門也有好些年了,跟在我身邊也算循規蹈矩,你的院子裏管束得也好,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戴姨娘嚇一跳:“這如何使得,妾隻是個姨娘,如何能夠當家,夫人若是知道怕是要……”


    杜奎卻像是打定了主意,大手一揮:“我說當得就當得,這個家還輪不到她作主!”


    馬車在永陽坊的小宅子前停了下來,杜奎帶著一家人下了馬車,抬頭看著破敗狹小的宅院,他眉頭皺成了川字,滿臉憤懣。


    堂堂江寧杜家嫡長房居然淪落到要住在這樣的宅院裏!


    一旁的林媽媽小聲道:“五百緡在長安著實盤不到合適的宅院,這一處宅子價錢倒還便宜,所以才定下了這裏。”


    就算是在江寧府,五百緡也不夠買下一處大宅子的,何況是在長安城裏,這一處宅院還是誤打誤撞找著的,總算是給這一大家子一個落腳的地方了。


    不滿意也沒有用,除了這裏一時也找不到別的地方了,杜奎隻能帶著大大小小進了宅院去。


    杜霍卻是在那宅院門前停了步,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一處宅院好似有些熟悉,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讓他心裏很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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