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過小半日,廣丹端了參湯進來,到蕭容悅身邊輕聲道:“小廚裏的燕來自個兒討了差事要給看著火,燒火的花媽媽鬧肚子,她前兩日剛從雜役上去過去小廚幫襯,這兩日也隻是跟著幾個廚娘洗洗切切。”


    蕭容悅看了眼參湯:“那就叫她進來吧。”


    廣丹臉色一肅,答應著下去了。


    再進來的時候,三七與山茶幾個也帶著幾個粗使婆子進來了,站在正房外廳的兩邊看著進來的燕來。


    燕來身形瘦小,長得細眉細眼,縮著脖子挪著步進來,一看那幾個在更是有些發顫,見了蕭容悅便噗通拜下去了。


    蕭容悅倒是盯著她看了個仔細,一笑:“我有這麽嚇人嗎?怎麽見了我便跪下了。”


    燕來聲音也發顫:“娘子,婢,婢……”


    “叫你來是要賞你。”蕭容悅擺擺手,廣丹端了那盞參湯出來放在燕來跟前,“這參湯是你看著火燉的?燉的好,所以要賞你,就把這盞參湯賞了你用了。”


    她笑容清清淡淡,目不轉睛望著燕來:“你就在這裏用了吧。”


    燕來驚駭莫名,鬥著膽子看了一眼那盞參湯,卻是飛快地退了兩步,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臉色白裏透著灰,向著蕭容悅拚命磕起頭來:“娘子饒命,娘子饒命……”


    山茶與三七聽她求饒,頓時怒上心頭,咬著牙瞪著她。


    蕭容悅卻是笑出聲來,也不開口,隻是看她求饒磕頭,磕到額頭都破了油皮腫了,眼淚滿臉都是,才慢悠悠吩咐下來:“這賞她不肯自己接了,你們幫幫她吧。”


    三七早就忍不住了,喚了婆子上前去,一把將燕來按得死緊,掐手掐腳地束縛這,別過臉來撬開她的嘴,為首的婆子端起那碗參湯不由分說便灌了進去,任憑燕來哭著掙紮著也徒勞,終究是一滴不剩地喂了進去。


    到婆子鬆開手,燕來已經是哭得幾欲作嘔,軟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


    “我當初便說過,跟在我這裏的人不會委屈了,吃用月錢都是管夠,隻有一條絕不能犯,便是生了二心。”蕭容悅看著燕來那副模樣,眼裏卻沒有半點憐憫,一片冰冷。


    燕來已經說不出求饒的話了,拚命摳喉嚨,想把灌進去的參湯吐出來,卻還是被婆子給按住了。


    “拉下去吧,待發作了就送去府衙。”蕭容悅擺擺手,讓婆子把燕來拖了出去。


    看著燕來那副模樣,山茶卻是心驚膽顫:“娘子,那剩下的婢這就讓人去埋了。”


    “留著,這樣好的東西,日後他們還要好好享用呢。”蕭容悅冷冷道,她可不懂什麽叫寬宏大量,隻知道因果報應,誰種的孽就該誰自個受著。


    仲秋這一日天剛亮,杜府的大門剛打開就鬧開了。


    秋實園幾個結實的婆子抬著塊門板,高聲招唿著開門,還有婢女和仆婦跟著吵吵嚷嚷要出門報官,那幾個看門的與她們也都相熟了,看著門板上的破竹席下像是蓋著個人,頓時嚇了一大跳:“這是怎麽了?難不成鬧出人命來了?”


    跟在後麵的鄭媽媽哭喪著臉,聽到人問起連連跺腳:“出了大事了,昨兒我們園裏小廚的燕來幫著娘子燉參湯,眼皮子淺犯了饞,自個兒偷偷吃了幾口,誰知道就,就……躲在下房裏鬧了一夜終究沒挺過去,娘子嚇得犯了病,吩咐我們抬了去報官。”


    她一邊說一邊腳下不停,跟那幾個擺手搖頭:“等不得了,出了人命了,先去府衙要緊……”


    那幾個瞠目結舌看著這一團人鬧哄哄出了門去,好半天才想起來,急急忙忙送了消息去春華園。


    聽了傳話進來,裴氏手裏的參湯咣當砸在了地上,裙子被潑濕了大半都顧不上:“你說什麽?看火的婢女死了?蕭氏呢?她人呢?”


    迴話的婆子佝僂著身子:“娘子安好,隻是嚇得犯了病,吩咐鄭媽媽她們去報官了。”


    裴氏身子一個踉蹌,扶著憑幾好半天起不來身,還是旁邊的杜蘭急了:“快,快讓人去追迴來,今日是仲秋,怎麽能鬧出這樣的事來!”


    婆子苦著臉:“這會子怕是都已經到了街市上了,追迴來怕是……”


    追是追不迴來了!何況有什麽理由攔著!


    杜蘭急得直拍案幾:“阿娘,你不是說蕭夫人都已經安排得妥妥當當了,怎麽就成了這樣子!”


    裴氏好容易緩過一口氣來,卻是有氣無力,麵如金紙:“我如何知道,怎麽死的會是……”


    杜蘭飛快打斷她:“阿娘,這事怕是不好,要當真報了官,說不得會查出什麽來,阿娘還是早些做打算。”


    她擺擺手摒退左右,低聲叮囑裴氏:“若真鬧得不可開交,阿娘可是要咬定了與此事無關,萬萬不可認下,橫豎那東西是蕭家那個送來的,有什麽也是她狠心毒殺繼女,可不能把咱們卷進去。”


    她怕裴氏禁不住嚇,一時犯了糊塗,那可就出大事了。


    裴氏連連點頭,咬牙:“她的事與我無關,我可什麽都沒落在她手裏。”


    說是這麽說,可心裏還是怕的,又想起先前尹家的事,隻覺得心驚肉跳,怎麽這些時日事事不順,官非不斷。


    坐立不安的裴氏與杜蘭母女二人隻覺得度日如年,從來沒有覺得有一日這樣難熬的,連仲秋的家宴都無心安排了,隻是草草吩咐管事媽媽去打點,自己卻是留心著秋實園和府衙的消息。


    隻是還未過正午,府衙的消息沒來,府裏卻是來了客人。


    看著何氏帶著杜裕在門外迎著三位族老的時候,裴氏的臉比鍋底還黑,嘴角抽了幾下,才擠出一句話來:“你這是要做什麽?”


    何氏看也不看她,隻是恭恭敬敬給三位族老行了禮:“各位叔伯請進府去,郎君病得厲害,自打那次傷了之後便時時頭疼,不能親自來迎,還望叔伯們見諒。”


    當先那位是杜家族裏年歲最長的,是杜奎他們幾兄弟的堂伯父杜安之,拄著拐杖扶著小童都還有些站不穩,見了何氏就皺了眉:“易郎媳婦,你讓二郎去族裏請了我們幾個老的過來做什麽?還說這府裏出了大事了,究竟是怎麽迴事?”


    裴氏怒目而視,今日是仲秋,二房不安分守己在房裏待著,守著病得快死的杜易,還有不成器的兒子杜裕,居然鬧到族裏去,還把族老請了來,難不成還想鬧出什麽事來!


    她僵著臉上前:“各位叔伯,這是怎麽迴事,二弟妹讓二郎去請了諸位來竟然也不曾告訴我,今日可是仲秋,還勞動各位這樣辛苦趕路,真是失禮……”


    杜奎匆匆忙忙從戴姨娘的院子裏趕過來,見著這三位也是大吃一驚,顧不上多問,隻好先客客氣氣請了他們到正堂裏坐下。


    坐下吃了一盞茶,杜安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皺眉看著何氏:“易郎媳婦,你這究竟是要做什麽?你說的大事又是什麽?”


    何氏卻是一把拉過杜裕,噗通跪在幾位族老跟前:“還是請了三房一道過來吧,有些話侄媳婦實在是不能不說,若是再不說,這府裏怕是都要給敗光了!”


    裴氏心裏一顫,盯著那一臉苦大仇深的何氏,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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