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一夜之間,衛靈桃就變成了一個滿嘴胡話的瘋子。


    院子裏她曾經辛苦種植的花草都病懨懨的躺在地上,院子裏是一片狼藉。而衛靈桃卻像是沒發現似的光著腳想要跑出去,幸好身邊的丫鬟機靈,忙匆匆的給她套上了鞋子。


    衛靈桃在院子裏亂竄,逢人邊追問有沒有看到她種植的一盆很神奇的花,待聽見別人否定的迴答後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時翎已經放下了手中的事務陪了衛靈桃很多天,然而後者卻是半點起色也沒有,同時皇上那邊也催的急,於是他便趁著衛靈桃熟睡之時匆匆趕往禦書房,臨走之時還不忘提醒蘇柔要好好照看衛靈桃。前者自然很愉快的答應。


    院內是一片狼藉,陽光已經將原本在花盆裏躲著的泥土曬幹了,一開始還鮮豔的花此刻也蔫了。蘇柔頗有耐心的將院子裏打掃幹淨,這時有位丫頭神神秘秘的跑到了蘇柔的身邊,眼神卻瞄著衛靈桃的房間:


    “蘇柔姐姐,你說這衛家姑娘可是真瘋了不成?不就是一盆花嘛……您說,這花可是有古怪?”


    蘇柔大驚,忙示意那小丫頭閉嘴:“你可不要亂說,在深宮之中說邪祟之花可是會被砍頭的,你不想活啦?”


    “我自然是知道,可是這事情也太邪門兒了。反正如今我是不想照顧著衛家姑娘了,這簡直比在辛人庫幹活還累,我這前院剛剛打掃好,她後麵就要來搞破壞,整日念叨著花花草草,我費盡心思給她弄來了她又將它們摔個粉碎,每日陪她瘋陪她笑陪她找東西陪她哭,稍有不慎還被她給打傷。如今我是萬萬不敢靠近這瘋姑娘了!”


    蘇柔有些恍然大悟的瞧了瞧院子周圍,道:“所以,院子裏其他的姑娘們都是因為害怕衛姑娘跑遠了?”


    “如今衛姑娘瘋瘋癲癲前前後後已經嚇跑了不少姑娘們了,如今我也待不下去想要離開,蘇柔姐姐,你可跟我一塊兒走?”


    蘇柔忙搖搖頭:“衛姑娘再怎麽說都是我以前的主子,如今他她落到這副模樣,無論如何我都不能離開。”


    “蘇柔姐姐您可真是個好人。”小丫頭又望了一眼衛靈桃的臥房,忽然長歎一口氣,道:“衛姑娘可真是有福氣,一開始有太子殿下護著,如今太子殿下落了難她又有歡明王殿下護著,就算整個人都變癡傻了,身邊還是會有不嫌棄她的人。哪像我們,恐怕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的吧。”


    蘇柔微怔。其實很久以前她也有同樣的想法,盡管她在東宮之中當差,可這也並不能改變她是一個奴婢的事實,等到某一天她因為犯了什麽差錯被處死了,恐怕整個宮中也並無一人知道她的存在吧。可如今她卻不一樣了,她有了會護著她的親人,並且,她們還都在為自己最愛的人努力著。


    想到這裏,蘇柔的嘴角不禁浮起了一抹笑容。


    蘇柔拍了拍小丫鬟的肩膀,笑道:“你這小丫頭騙子在胡說些什麽呢,等再過幾年,你滿了二十五歲便可出宮尋個良人嫁了。”


    “真到那日我卻不想離開,宮裏雖然苦了點,可再怎麽說也是吃穿不愁啊……”小丫頭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內。蘇柔眼睛裏的笑意也漸漸消散,隨即被寒冷填滿。


    眼下院內已經無人,蘇柔也不必再裝出賢良的模樣,她匆匆跑到了廚房,將正在爐子上煮著的藥食取下,旋即從衣兜裏取出了一隻白瓷瓶。


    蘇柔將盛好的藥食端到了衛靈桃的麵前,見後者仍在熟睡,她便小心翼翼的喚醒了她。


    衛靈桃有些迷糊,睜開眼看見蘇柔了忙開開心心的起了身,她笑眯眯的望著蘇柔問道:


    “蘇柔,你知不知道我培育的‘婪心’花已經開啦?你快快將我的花拿給我,我要拿著它去救沐風哥哥呢!”


    “奴婢知道,奴婢已經將‘婪心’花給收好啦,絕不會有人來偷走的。”蘇柔將藥食端至衛靈桃的跟前,頗有耐心的繼續說道:“姑娘,您先將禦醫給您開的藥食湯給喝了,喝完了奴婢就將‘婪心’花帶到您的麵前來。”


    “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


    衛靈桃聽完蘇柔的迴答,更是神采奕奕,她一把奪過蘇柔手中的碗,想要將藥食一飲而盡,誰料,這藥食才入口就將衛靈桃給燙著了,她慌亂將碗給扔下,旋即一邊吹著自己的手一邊大哭:“怎麽辦,蘇柔,湯灑了,‘婪心’花也沒有了。”


    蘇柔望著一地的碎片與藥汁,剛想發火,可她瞧著衛靈桃無辜的神情終是歎了口氣。見衛靈桃想要下床,她忙幫衛靈桃披了件衣服而後跟在她身後晃到了院子裏。


    罷了罷了,總歸還有的是機會。蘇柔長歎一口氣。


    卻在這時,蘇柔瞧見了不遠處一前一後的兩個身影。


    蘇柔見了來人,忙行了一禮喚了聲“謙王殿下”和“歡明王妃”。


    沐隱衝著蘇柔微微頷首,眸裏的光芒是溫柔的,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無比淩厲。


    “哪裏來的蠢笨丫頭!八弟給你俸祿讓你好生照顧著衛姑娘好生打理庭院,你就是這麽打掃得嗎?”沐隱指著滿地的狼藉說道。


    蘇柔雖然知道沐隱是故意這麽說的,可是心中未免還是有些難受。


    溫惜玉卻在這時開了口:“三王兄這話說的可是不對了,無論是歡明王府還是歡明宮,丫環可都是極其勤快與能幹的。可如今這裏卻被糟踐成這個樣子,我以為除了和這丫頭有關係,這關係最大的便是我們的衛姑娘了。”


    溫惜玉冷冷的瞥了衛靈桃一眼,眉頭緊蹙,眸光凜冽:“我剛從宮中來到這偏院的時候可是聽到了不少和衛姑娘有關的消息,說是衛姑娘因為丟失了一盆花而得了失心瘋,如今是瘋瘋傻傻,不成樣子……謙王,您覺得這位衛姑娘是真瘋還是假瘋呢?”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沐隱頗為溫柔的望了溫惜玉一眼,旋即他的目光轉到了衛靈桃的身上,笑容也隨著眸光變冷了。


    沐隱緩緩走至衛靈桃的跟前,頗有些溫柔的幫衛靈桃理了理淩亂的頭發,笑容雖然冰冷,可看起來還是有幾分溫柔。


    沐隱輕聲問道:“靈兒妹妹,聽說你在找一盆很神奇的花,對嗎?”


    衛靈桃連連點頭,眸中也是神采奕奕:“你見到了我的‘婪心’花嗎?”


    沐隱並未迴答。


    衛靈桃卻急切的拉了拉沐隱的衣裳,道:“你是不是見到我的‘婪心’花了,你快告訴我,它在哪裏?”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婪心’花是何花?”


    “‘婪心’花是何花?”衛靈桃蹙著眉頭撓了撓頭,半晌,她才拍了拍腦袋,衝著沐隱神秘一笑。而後,她望望四周,見溫惜玉正蹙著眉頭望著她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而後,她小心翼翼的湊到了沐隱的跟前,更為神秘的說道:“我才不告訴你呢!‘婪心’花的秘密隻能我知道,否則我就救不了沐風哥哥了。”


    “可是我知道‘婪心’花在何處哦?”沐隱從衣兜裏取出一顆藥丸,遞到了衛靈桃的麵前:“隻要你將這顆藥丸吃了我就告訴你。”


    “我才不要吃呢!”衛靈桃做出十分害怕的神情望著沐隱:“你肯定是壞人,你手裏拿的肯定是毒藥,你肯定想要毒死我,阻止我去救沐風哥哥!”


    蘇柔有些懼怕的看了沐隱一眼,卻見後者並未有生氣的模樣。


    “哈哈哈……你這丫頭倒也不傻。不過,我這個可不是真的毒藥。你也說了,‘婪心’花是一株很神奇的花,那麽我自然不能讓旁人知道了這株花在哪裏,自然也就不能讓你告訴旁人。這顆藥丸不過是一顆能夠讓你無法說出‘婪心’二字的藥丸而已,你放心,不會要你性命的。”


    “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要不……我吃一顆給你看看?”


    沐隱的話音剛落,卻見一雙手匆匆奪過了他手中的藥丸迅速的往嘴裏塞。


    衛靈桃匆匆將藥丸吞咽,衝著沐隱說道:“我已經將藥丸吃下去了,現在你能告訴我花在哪裏了嗎?”


    沐隱與溫惜玉不動聲色的對望了一眼,而後,沐隱笑眯眯的指了指地上的碎瓦片衝著衛靈桃說道:“‘婪心’花就藏在這些碎瓦片堆起來的花盆裏,不過,你隻單單將它們堆起來是找不到你的花的。”


    “那我該怎麽辦?”


    “你隻需像你一開始培育‘婪心’花的時候一樣,讓這些小碎片嚐嚐你的鮮血的味道,它們就能找到你的‘婪心’花了。”


    “像一開始培育‘婪心’花一樣……”衛靈桃低聲喃喃,旋即,她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綁的繃帶上,她匆匆忙忙的取下繃帶,兩條長長的疤痕便暴露在了幾人的麵前。


    溫惜玉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衛靈桃卻在這時咯咯笑了起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衛靈桃一邊說著一邊將花盆的碎片狠狠割傷了自己的手背,鮮紅的血液頓時流了出來。


    緊接著,她又拿起了第二塊碎片……


    溫惜玉已經不敢再看下去,隻是用手指著衛靈桃對著沐隱說道:“衛靈桃瘋了,衛靈桃真的瘋了!”


    “我倒要瞧瞧,時翎他還能守著一個瘋子守到什麽時候!”


    “可是王妃娘娘,您趕緊讓小姐住手吧,不然真的會出人命的!”蘇柔已是懼怕萬分。


    偏偏溫惜玉一臉雲淡風輕:“真的出了人命又如何?殺死衛靈桃的人是她自己,與我又有何關係?”


    “可是……”


    “今兒個我難得心情好,你不要再來煩我,否則我連你一同殺。”溫惜玉不願再理會蘇柔:“更何況,剛剛三王爺還喂了你家姑娘一顆毒藥,再怎麽說,你們家姑娘也是被三王爺害死的。”


    “我剛剛喂食的並不是什麽毒藥,不過是一顆能夠止痛的小藥丸罷了。”


    “什麽?”


    “惜玉,你倒還是真的不怕我被你的夫君針對啊。”沐隱苦笑了一聲:“今日有不少人瞧見我來這歡明宮中,若是在今日衛靈桃出了什麽差錯,你覺得你的夫君會以為是誰害了衛靈桃?這樣的傻事我又如何會做?這麽說來,今日你也來了,若是衛靈桃今日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想,你的夫君應該也不會饒了你吧。”


    沐隱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彎下腰,奪走了衛靈桃手中的小瓦片,取下自己身上攜帶的帕子綁住了衛靈桃的傷口——她手上已是觸目驚心的血跡,白色的帕子一沾上去就被染紅了。


    沐隱長歎一口氣,道:“靈兒妹妹,你怎麽會如此不小心竟然弄傷了自己?”


    “我……我沒有弄傷自己,我是為了找到我的花去救沐風哥哥。”


    “你胡說,你想要找一盆花就去找就是了,為何要弄傷自己的手?”沐隱衝著衛靈桃笑笑:“你聽我說,你剛剛在院子裏跑啊跑,一不小心摔倒了,正好就摔在了這些碎片上,於是啊你的手就受傷了。”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啦。若是有人問起你的手你就要這麽說,否則的話,你的花可就找不到了。”


    一聽到“花”衛靈桃的眸子又亮了亮,而後她連連衝著沐隱點頭。


    溫惜玉卻受不了沐隱的態度,她瞪圓了眼睛望著沐隱:“你不是說過你會幫我除去衛靈桃的嗎?如今這麽好的機會擺在麵前你卻不動手,你究竟是害怕時翎還是不願意幫我?”


    “惜玉你這是說哪裏的話?”沐隱忽然歎了一口氣:“隻要是你提出來的要求,我何時未滿足過你?隻是衛靈桃的事情卻有些特殊。其實你知道的,就算是一個瘋傻了的衛靈桃,在我八弟的心中,也是比你有分量的。”


    “你……”


    “你不要著急,衛靈桃我自然有辦法幫你除去。隻是,不能是今日。”沐隱漫不經心的望了蘇柔一眼,旋即,陰冷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你放心,明日或者是後日,你就能夠收到衛靈桃死去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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