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從內院走出來,示意衛靈桃一桌的飯菜已經準備好。於是衛靈桃忙拉著沐風去用餐。


    畢竟,為了迎接沐風迴來,衛靈桃可是準備了滿滿一桌子的好菜,都是沐風最喜歡吃的。


    因為沐風的歸來,沉寂了許久的東宮終於恢複了往日的熱鬧。久違的歡欣的笑容也重新迴到了衛靈桃的臉上。她一麵幫著沐風夾菜盛湯,一麵招唿著星石塵毅等人一起坐下來用餐,一開始眾人還有些推辭,可是衛靈桃一再請求,並且沐風也點頭了,眾人便不再客氣。


    一頓飯吃的是其樂融融,東宮之中熱鬧的像是在過節。


    然而好景並不長,就在眾人舉杯準備同飲的時候,東宮的大門被緩緩打開,侍衛軍們如潮水般湧了進來,有序的在東宮內圍成了一個圈。


    正當眾人驚詫之際,便見朝服還未來得及褪下的南越皇氣衝衝的闖入了東宮殿內,跟在他身側的則是三皇子沐隱。


    沐風和衛靈桃對視一眼,隨即放下碗筷,走到南越皇的麵前行禮問安。其他人皆是如此。


    “太子可真是好興致!朝堂上已是一團亂,你卻還有心思在這吃酒聊天作樂!”南越皇頗有些不滿的瞪了沐風一眼,繼續道:“依朕看來,太子怕是早就忘了什麽是規矩什麽是體統了吧!”


    “太子,按道理說,這麽些日子你未上朝堂今日怎麽說都得去朝堂上看一眼的。並且……李太傅和程尚書的事情還沒有著落,你實在是不該在東宮之內飲酒作樂。”沐隱見沐風正欲開口說話便急匆匆的打斷了他,他裝作極其為難的模樣望了沐風一眼而後繼續道:“這若是傳出去,你讓那些大臣們該如何想……”


    “他可不在乎旁人是怎麽想的!更不會在乎兩位老臣的死,畢竟……這一切或許都是他計劃好的!”南越皇氣衝衝的將手中抓著的書信扔到了沐風的跟前:“瞧瞧你做的好事!朕原以為李太傅的死是一場意外,程尚書的死興許隻是在逃跑的路上遇見了賊人也隻是一場意外,可如今看來,這一切似乎都是你計劃好的!”


    衛靈桃見沐風的臉色逐漸變得深沉,便湊到沐風的跟前去看那封信的內容。


    信中的內容是以李太傅的口吻寫的,大概是說李太傅願意將私扣下來的糧餉分給信中所提到的“殿下”,但是前提條件是,“殿下”必須得想辦法除去程尚書。


    “好一個計策啊!先假意拉攏李太傅,讓李太傅與程尚書之間的矛盾加深,擾亂朝政,而後你再以調和兩人關係為由,一步步的逼迫二位老臣……程尚書因為懼怕你選擇逃亡,卻在路上被你安排的人殺死,而後將責任推脫到江湖賊人的身上。至於李太傅,眾人隻知是你逼迫,可他真正的死因卻是意外墜樓……如此,兩位對你有威脅的大臣被除去。你卻隻擔上一個‘調節不當’的罪名被朕懲罰。等你從牢獄出來,一切事情都將會被翻篇……太子,你可真是好深的計謀啊!”


    “非也!”


    衛靈桃忽然脫口而出的兩字不僅僅讓沐風吃了一驚,更讓南越皇驚異。


    沐風自然知道衛靈桃是要為自己開脫,可眼下南越皇正在氣頭上,一切事情的真相早已成了他以為,旁人的辯解他怎會多聽一句?於是沐風忙打斷衛靈桃的話,道:


    “父皇,太子妃近些日子為了兒臣勞神傷力,一時有些失言,還請父皇不要責怪。”


    沐風望了衛靈桃一眼,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然而此時此刻,衛靈桃哪裏還會聽他的勸?於是衛靈桃也不動聲色的攥了攥沐風的衣襟,示意他不要阻攔。


    “兒臣沒有失言。”衛靈桃眸色堅定的望著南越皇:“兒臣隻是覺得父皇剛剛所言有些欠妥。”


    “哦?”南越皇挑眉望著衛靈桃,麵上似笑非笑,而他的眸光也是晦暗未明的,似乎藏了很多情緒——期待?憤怒?又或者是其他?衛靈桃看不懂。


    “那你倒是說來聽聽,有哪些不妥?”


    衛靈桃望了一眼沐風,而後又不動聲色的與沐隱對視了一眼,見後者衝著她微微點了點頭,她才繼續說道:“剛剛書信中的內容,兒臣也都看了。並且,關於李太傅和程尚書的事情兒臣也知曉一些。一開始是毫無證據,隻是因為沐風哥哥參與了李太傅與程尚書之間,所以他們二人的死便都與沐風哥哥有了關係,雖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但是皇上您卻給沐風哥哥扣上了‘調解不當’的罪名,並且重重懲罰了他。如今,沐風哥哥才出牢獄,您又僅憑這一封沒頭沒尾的信便直接將那未知事件的原因都歸結到了沐風哥哥的身上。父皇,難道您不覺得您這樣定奪太草率了嗎?”


    “放肆!”


    “反正橫豎錯的都是沐風哥哥,這沒有證據的時候是沐風哥哥辦事不力,眼下這證據出來了,卻沒頭沒尾,便直接將那證據與沐風哥哥相聯係起來了!父皇,您這樣做是不是太不嚴謹了!”


    “靈兒……”


    “放肆!”南越皇已是勃然大怒,他望著一臉正氣凜然的衛靈桃一瞬間竟不知該如何迴話,隻能將話頭轉向沐風:“瞧瞧你的好太子妃!如此忤逆朕!你這個太子……治外不力,治內無方,你……究竟還有何用?”


    沐風神色明顯一滯,他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南越皇,片刻後麵上竟浮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沐風望著南越皇,眸光清明:“父皇,是兒臣沒有治理好東宮。所以要打要罰,全聽父皇的意思。”


    “你……”


    一旁的沐隱聽了南越皇的一番話不免有些得意。可此刻,他還得裝出一副好心腸的哥哥模樣來,於是,他緩緩道:


    “父皇,太子妃的話語是有些衝,不過她說的一番話倒也是有幾分道理。李太傅雖然留下了絕筆信,可兒臣覺得並不能僅憑‘殿下’二字就認為與李太傅通信的那位殿下就是太子。”


    “為何無法評判?難道你們都是覺得朕老糊塗了不成?李太傅和程尚書私下裏並未與哪些皇子私交甚密。除了太子!那李太傅曾經是太子的老師,兩人之間多多少少會有些聯係,而至於程尚書……朕聽聞程尚書曾有意與太子交好,在東宮門前徘徊數日最終還是被太子拒絕。如此,難道還不能夠評判嗎?”南越皇瞪了一眼沐風,惡狠狠的說道:“太子,朕問你,這封信中所指的‘殿下’究竟是不是你?與李太傅秘密通信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不是。”沐風沒有猶豫,他靜靜的望了南越皇一眼,隨即溫和的笑道:“父皇,您是知道兒臣的,兒臣沒有做過的事情,絕不會承認。”


    “說到底還是兒臣太魯莽了。”沐隱極其愧疚的望了沐風一眼,隨即望著南越皇繼續說道:“兒臣在太傅的密室中發現了這封書信,自以為可以幫太子洗刷冤屈,誰料群臣們瞧見信上的內容,一個兩個的非說信中李太傅提到之人是太子。父皇你就不要生氣了。太子也不要覺得委屈。是非黑白終有結果,清白的人終究是清白的。”


    沐隱望著南越皇的麵色有些緩和,繼續說道:“太子一向正直磊落,兒臣相信此事絕非他所為。兒臣知道父皇您是因為太擔憂太子了,所以才會對此事這般緊張,父皇的推斷沒有錯,太子的辯解也沒有錯,錯的是兒臣,是兒臣沒有將事情調查清楚就將書信送到了朝堂引發諸位大臣的胡亂猜測,這才讓父皇焦急太子無辜……”


    沐隱將一番話說的是滴水不漏,如若不是衛靈桃早早的就看清了沐隱的真實麵容,此刻還真要被他那偽裝出來的愧疚與擔憂所欺騙。


    衛靈桃暗暗撇了撇嘴,沒想到這為三皇子演起戲來還真是形象生動。


    沐隱一邊說著一邊注意南越皇和太子的神色,見二者的神色都緩和了些,他這才又靠近了南越皇幾步,繼續說道:“父皇,您懷疑太子與李太傅之間有書信往來,那麽這書信自然得有往有來。如今我們隻在李太傅的密室中發現這一封李太傅自己手寫的與某位皇子有書信往來的信息,卻並未找到任何一封有實際意義的往來書信,難道您不覺得奇怪嗎?如若太子殿下真的與李太傅有關聯,那麽在這東宮之中是否也會有與李太傅有關的物證呢?或者說……是李太傅寫給太子殿下的書信呢?”


    沐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於是下一刻,便有大批的侍衛在東宮的屋舍內進進出出,這剛剛還整潔的東宮此刻已經變得一團亂。


    眼瞧著一群侍衛軍往書房的方向走去,衛靈桃不覺有些緊張。她偷偷的瞄了沐隱一眼,卻見後者正直勾勾的望著她,後者的麵上掛著一抹陰沉的笑容,讓她吃了一驚。


    “你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沐風有些擔憂的望著有些反常的衛靈桃,伸出衣袖替衛靈桃擦幹了因為害怕而從額頭上沁出來的小汗珠。


    衛靈桃極其不自然的笑著搖了搖頭。


    下一刻,便聽見書房那邊傳來了聲響,於是一群人匆匆趕了過去,就在沐隱經過衛靈桃身邊的時候,前者用極其微小的聲音衝著衛靈桃道了一句“做的不錯”,衛靈桃更是慌張無措,幸虧沐風在一旁抓著她的手,否則她還真要摔倒不成。


    沐隱大搖大擺的向前走去,唇角扯開了一抹壞笑。


    縱使衛靈桃心中有再多不滿,此刻也隻能忍著。


    一群人擠到了書房之中,書房內已是雜亂無章,書籍被扔了一地,書桌上的墨汁也灑了出來,就連沐風藏在一處的衛靈桃的畫像也被人推倒在地。


    沐風不禁怒了。他氣衝衝的跑向前推開了畫卷旁邊站著的一群侍衛,將散在地上的畫卷小心翼翼的拿起來,當他看到畫卷上的衛靈桃的臉上留下了一塊黑色的腳印,眉宇間頓時浮上了陰沉。


    “你們想要搜查東宮可以,可是……這東宮裏的東西是你們隨意就可以丟棄隨意就可以損壞的嗎?”


    眾人隻瞧見沐風平日裏溫和的模樣如今見太子發火了一瞬間都有些驚訝。


    沐隱也有些發愣,待他看見了沐風手中的畫卷是不禁笑了:“常聽聞說太子殿下與太子妃伉儷情深,今日臣算是領會到了。”


    沐隱見南越皇仍是不解,便指了指沐風手中的畫卷,衝著南越皇笑道:“父皇,太子是心急太子妃的畫像呢。”


    衛靈桃此刻也懶得理會沐隱是否在作妖了,她慌忙跑到沐風的跟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趕在沐風發火前衝他溫柔一笑,道:“沐風哥哥,這幅畫畫的雖然好看可也是我好久以前的了。等過幾日有閑暇的時候,你再重新給我畫一幅畫好不好?要比這一幅還要好看的!”


    沐風自然理會了衛靈桃的意思,他的怒氣已經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於是他笑著撫了撫衛靈桃的頭,緩緩點了點頭。


    而令沐風吃驚的事,對於這個小插曲,南越皇竟然絲毫沒有生氣。他迴眸望向南越皇的時候竟然從他的眼眸裏看出了欣慰還有溫柔。


    正在這時,一名侍衛忽然發出一聲驚唿,然後便看見兩團黑乎乎的東西和一本書墜落在地——那兩團黑乎乎的東西,竟然是兩隻老鼠。


    眾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而後是沐隱眼尖,瞧見了夾在了那一本書中的一頁信紙,他匆匆忙忙的想要拿起來看,沒想到拿出來的竟然是張中間已經空了一張大洞的信紙。其實憑借紙張,沐隱能夠分辨出,這正是他讓衛靈桃放在沐風書房中的與李太傅有關的那一封信,可誰曾想,如今的這封信隻剩下邊緣的輪廓,中間的文字倒是還殘留一點——隻是一個個的擠到了一起成了黑乎乎的一團。


    沐隱有些不悅,他冰冷的眸光投向衛靈桃時,後者卻隻望了他一眼便匆匆轉過了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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