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傾華的懷疑來勢洶洶且都還有理有據,一瞬間竟然讓衛靈桃不知該如何辯解。


    而衛傾華隻當衛靈桃是默默承認了,於是他的怒氣更甚。


    “衛靈桃!我勸你不要做的太過分,更不要傷害真正對你好的人!難道你不記得,當初時翎是怎麽對你了的嗎?難道……你不記得祁連寨是怎麽消失了的嗎?祁連寨,是被溫子恆給摧毀的!而時翎,如今已和溫家的小姐結為連理,他……和溫家根本就是那一家人!衛靈桃,你醒醒吧,時翎已經再也不是當初的那個隻喜歡你的少年了,如今他的心中已經裝載了太多,你……比不上他的抱負的。如果你再一味的執迷不悟,最終你隻會遍體鱗傷。並且,不僅僅是你。就連太子殿下,甚至是衛將軍府都得為你的愚蠢買單!”


    衛靈桃被衛傾華罵的是一頭霧水,在她的映像中,衛傾華極少這般一本正經的訓斥她。看來眼下這誤會,確確實實是大了。


    望著衛傾華那張氣鼓鼓的臉,衛靈桃本想認認真真的打斷衛傾華的話然後同他好好解釋一番,誰料,她一個沒忍住,竟然“撲哧”笑出聲來。


    衛傾華上下翻動的嘴皮以辦張著的形式停住——他一臉震驚的望著衛靈桃。道:


    “你還笑?你怎麽還能笑的出來?”


    “我為什麽笑不出來?”衛靈桃眉眼彎彎,帶著笑腔:“哥哥,你知不知道,你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模樣,實在是太可笑了。”


    “……”


    見此刻一頭霧水的人變成了衛傾華,衛靈桃這才收住了笑容。


    “哥哥,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已經恢複了過往的記憶……”


    “果然,被我猜中了。”衛傾華輕聲笑了笑,麵容上盡是無奈與不滿:“如果不是我主動說出來,你是不是打算瞞我們一輩子……還是……你打算在計劃成功後與時翎在一起的時候才告訴我們?”


    “我隱瞞你們什麽?”衛靈桃頗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哥哥,我雖然恢複了記憶,知道了時翎是誰……可是,我是真的不喜歡他與他再無任何瓜葛了。我不管你信不信,我現在與三皇宮的人並無任何瓜葛,隻是與三皇宮中的一位小丫頭玩的好一點而已。還有,我留在三皇宮中隻是按照沐風哥哥與三皇子之間的協議,認認真真的抄錄佛經為逝去的三皇子的側妃祈福而已。畢竟那位側妃的死有好多人都覺得與我有關,而我卻找不到任何證據。你放心,再過幾日,我就可以不用再去三皇宮了。”


    “可是……”


    “淇縣的事情真的隻是一場意外。我並沒有從中作梗,傷害沐風哥哥而反倒去幫助八殿下。而此次事件,雖然是我說服沐風哥哥參與的,但我也隻是想讓沐風哥哥重新獲得皇上的信任。從始至終,我所做的一切都與八殿下無關。”


    “以前的事情我都記得,它們就像是如意茶樓戲台上的戲劇一樣,一遍又一遍的在我的腦海裏演繹……我記得祁連山的大火,記得溫子恆醜陋的嘴臉……我也記得我和時翎彼此喜歡的曾經,更記得他甩開我時的模樣。還有,衛將軍府遭受的一切,你,父親,母親被流放邊疆,你和父親被貼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差點被處死……還有沐風哥哥也遭受牽連被關在牢獄之中……這些我都記得。正因為我記得過往,所以此刻我才知道我該做什麽,要做什麽。正因為我記得過往,我才知道我喜歡的人究竟是誰,我想要守護的人究竟有哪些。”


    衛靈桃的眸中藏有兩片深海,或溫柔,或深邃,或波濤洶湧。


    衛靈桃望了一眼正垂眸沉思的衛傾華,忍不住輕笑一聲,不知是在感慨自己的無奈還是在嘲諷此刻的自己。


    衛靈桃繼續說道:“哥哥,我知道父親的抱負,我也知道你的抱負。你們都是我最敬重的人,你們熱愛南越國的土地,我也熱愛南越國的天空。所以,我絕不會因為自己的自私而摧毀你們的信仰。正如你所說,我已經長大了,我該自己去麵對一些事情。其實從以前到現在,我也算是經曆了不少吧,所以在很多事情麵前,我會拿捏分寸的,我也會明辨是非。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我心中有數的。”


    “你一向都是有主見的,可是……我總歸擔心……”衛傾華欲言又止。


    夜風撩亂了衛靈桃的發絲,清涼則鑽進她的眸子裏。衛靈桃望著此刻依舊皺著眉頭的衛傾華忽然露出了清冷的笑容。


    衛靈桃靜靜的盯著衛傾華,眸光冰冷似劍:


    “哥哥,你應該相信我的。因為我是衛家的女兒。”


    “衛將軍府的人,忠誠,倔強,正直,勇敢。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衛將軍府的人會追憶,但絕不會後悔。更不會一味的陷在過往,不去看未來。還有,衛將軍府的人是最會明辨是非的了。哥哥,雲兒的事情我知道,你從未後悔過。所以……我與時翎,也絕不會藕斷絲連。其實在我的心中,一直都有一杆秤的,我不會去貪戀虛華的美好,去留戀已經發生過的過去。我也從來都不會後悔我做出的選擇。”


    衛靈桃抬眸望了一眼掛在夜空中的皎潔的月亮,等她再看向衛傾華的時候,麵上已經浮現了璀璨明媚的笑容:


    “哥哥,我知道你與沐風哥哥素來交好,你們是君臣,更是知己。你放心,東宮與衛將軍府,永遠都是一家人。”


    衛靈桃的一番話說完,衛傾華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情真意切。所以,他沒有再多說什麽。


    衛傾華輕輕撫了撫衛靈桃的頭發,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看來,確實是我多慮了……”


    衛傾華望了一眼門外,彼時夜色已經濃稠如墨,月光灑在堅硬的土地上,好似一層霜。


    衛傾華長歎一口氣,接著道:“夜已經深了,小桃,我該送你迴去了。”


    ……


    對於李太傅府,沐隱心中始終有些擔憂。因為在前幾日沐隱暗訪李太傅府,並未搜查出什麽對於他來說大不利的證據,欣喜的同時他又有些擔憂,於是便向皇上再三請命,以為太子洗刷冤屈為由想要探訪太傅府。南越皇再三拒絕後終於在沐風要出獄的前一天答應了。


    沐隱興衝衝的帶著一撥人浩浩蕩蕩的闖進了太傅府,將太傅府翻了個底朝天,確認太傅府中沒有與他相關的任何東西這才放下心來。李太傅的死並沒有給沐隱帶來太多的悲痛,或者說,隻給他帶來了輕鬆與解脫。


    畢竟對於他來說,李太傅並不能算是他的左膀右臂,隻能算得上是有利益往來的一顆棋子。而這顆棋子對於他來說,始終都是個隱患。如今,隱患解除了,他自然能夠高枕無憂。


    所以,沐隱留給李太傅的最後一句話便是:“真是一個貪財的老東西!”


    衛靈桃對沐隱的鄙夷又多了一分。


    然而後者卻不能感受到前者的情緒,他望了一眼和蘭兒並排站在一起低眉順眼的衛靈桃,心情好到了極致。


    “靈兒妹妹,聽說,太子明日便可出獄了。”


    衛靈桃聽言,愣了一會兒,旋即才微微點頭。


    沐隱麵上的笑容綻放的更加燦爛。


    “眼下還有一些人在李太傅的府上搜尋,其實太傅府對我而言已是一座空宅,可是……我怎麽著也得等我親愛的太子弟弟出來啊。畢竟,這太傅之死興許真的與太子殿下有關呢。你說對不對啊,靈兒妹妹?”


    衛靈桃對沐隱的厭棄已經快要上升到頂峰,然而她卻不能發作。隻扯開一抹看似燦爛的笑容望著沐隱緩緩點了點頭。


    沐隱卻冷哼。


    “你今日倒乖巧的很。”


    “我哪裏是乖巧,分明隻是聽主子的話而已。”


    “是嗎?我還不知道靈兒妹妹何事變得這麽聽話了。罷了罷了,今兒個本皇子心情好,就不教訓你了。並且,上次暗訪太傅府的事情也幸虧有你幫忙,不然我還難以脫身。這李太傅的密室中雖然沒有如我所想搜羅出大量的與我有關的東西,但也並非沒有收獲。”沐隱從衣兜中掏出兩封信,道:“這兩封信中的字字句句皆是李太傅親筆記錄,並且都與我有關。隻可惜啊,這兩封書信中前文還寫著‘三殿下’,反而最精彩內容之處隻寫了‘殿下’二字,你說……這‘殿下’指的是太子殿下呢還是別的皇子呢?看來,明日朝堂之上,諸位大臣們又有的爭論了。”沐隱將那兩封信裁成了兩半,他口中說的有‘三殿下’的一半被他小心翼翼的揣進了衣兜裏。


    這個沐隱,倒還真像一隻喜歡炫耀的好鬥的公雞!衛靈桃在心中暗暗罵道。


    沐隱又道:“今日可就是你在三皇宮待得最後一日了。迴到東宮之後該做什麽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吧?”


    “當然。”衛靈望了蘭兒一眼隨即淺笑:“我在三皇宮中摘抄佛經的這些日子與三皇宮中的人相處得都很融洽,尤其是和蘭兒姑娘私交最好。所以,日後……我還是會和蘭兒姑娘多多來往的。到那時候,還希望三哥哥你……不要嫌煩。”


    沐隱聽言,自然是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而後便到了太子出獄的日子。


    沐風迴到東宮的這一日,東宮之中可謂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常。


    衛靈桃一大早便起來忙活了,先是帶著各位小丫鬟們將東宮裏的花草修剪了一番,又在庭院裏多擺了幾盆香氣怡人的梔子花。她又吩咐星石帶著幾個小廝將東宮裏舊的燈籠給摘下,換上新的燈籠,還將沐風寢殿裏的舊屏風給換成新的了,並且,新屏風的圖案上麵還有“喜樂安康”四個大字。因為這四個大字,衛靈桃還被星石笑了好久。


    而後,衛靈桃便跟著允月和蘇柔鑽進了廚房,忙活了半天。待聽見星石喚了一聲“太子妃,太子迴來了!”她才匆匆忙忙的擦了擦手一邊理了理頭發一邊跑到前院。


    從廚房到前院的路並不是很長,然而衛靈桃卻走了很久。她的心情一會兒激動的如澎湃的浪潮,一會兒又平靜似水。所以她的步子也是時而快時而慢。


    當沐風如青鬆般的身影出現在衛靈桃麵前的時候,她已經激動的說不出來話了。她就站在一處靜靜的望著沐風,然眸子裏卻已泛起了粼粼的波光。她的心髒也極其不安分的跳動,就好像快要從她的身體裏躥出來。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麵了,為什麽這次會這麽緊張?


    衛靈桃忙深唿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心情。


    已經躥到了沐風身邊的星石見著了不遠處緊張兮兮的衛靈桃,忙揮了揮手大聲的喊道:


    “太子妃,您不是一直嚷嚷著想念太子殿下嗎?如今太子殿下迴來了你怎麽又不敢向前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近情情怯?”


    “……”衛靈桃白了星石一眼,嘴裏嘀咕著“就你話多”而後便緩緩的走到了沐風的跟前。


    在牢獄中待了十日的沐風消瘦了不少,眼眶深深地凹下去,眸子裏雖有神采卻多了幾分滄桑與疲憊,他的麵色也有些慘白。看來這些日子,沐風在牢獄裏也著實是吃了不少苦。


    東宮門庭依舊冷落,然而東宮內卻歡歡喜喜,熱鬧的宛如過節。


    衛靈桃又向前走了一步,而後她張開雙臂,緊緊的將沐風摟在了懷裏。


    衛靈桃眸光澄澈,笑容明媚,嗓音溫柔:


    “沐風哥哥,歡迎迴家。”


    沐風的笑意更甚。此刻,他麵上的疲憊與眸中的滄桑已經全部消失,此刻的沐風,光彩明媚,開心的像個孩子。


    於是,他也將衛靈桃緊緊摟入懷中。


    “靈兒,我迴來了。”沐風的聲音雖有些嘶啞,卻依舊如玉石碰撞般好聽。


    爛漫的陽光從天空中傾瀉而下,將兩人緊緊裹住,像是為二人披上了光的嫁衣。


    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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