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靈桃這幾日總覺得有人在悄悄跟著她,隻要她出了東宮的大門便能感受得到那個躲在暗處的人的存在,可是當她迴眸,身後卻是一片空曠與寂寥,除了她和允月等人還有忙忙碌碌的小宮女們,便再也沒有可疑之人人的存在。


    衛靈桃猶豫不定的模樣讓允月有些擔憂。


    “小姐,你可是在尋找什麽人?”


    衛靈桃搖了搖頭,而後笑著對允月流眉還有紅夏說道:“走吧,今日我可好不容易從沐風哥哥那裏尋來了出宮令牌,今日我帶你們好好出宮樂嗬樂嗬。”


    衛靈桃的笑容無比的神奇,而她跑起來的步子也是格外的輕灑——今日對她來說可是最棒的一天,因為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逃出皇宮無比歡快的玩上一把了。


    紫竹皇宮莊嚴浩大,衛靈桃最為南越國的太子妃本應該恪守本分,守在東宮之中處理東宮之內大大小小的事情,或是和其他的嬪妃們一起去佛堂讀讀經書,養心靜氣,再或者她可以陪著皇後娘娘去禦花園賞花談天……然而,衛靈桃卻是皇宮之中最樂得自在的人。


    身為太子妃的衛靈桃被沐風保護的很好,照顧的也很好,東宮之中的事務根本就不需要她來操心,太子閑暇時會幫襯著管管,實在是不想管便將事情交給塵毅或是蘇柔。人人都知東宮是南越皇宮內最舒坦的地方,沒有繁瑣的禮節講究,也沒有什麽主仆貴賤,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鳴,太子妃和下人們也玩的很是開心。


    南越皇也不管衛靈桃作為太子妃該講究哪些禮節,隻要衛靈桃不撒歡撒的太野他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在衛靈桃是個懂分寸的人,關鍵場合下還是很有分寸不至於給南越丟了麵子。畢竟,衛靈桃的身後是整個衛將軍府,自金原戰役結束後,衛將軍府便恢複了往日的輝煌,甚至比往日更甚。並且,如今南越皇與衛貴妃的感情也日益增進,這樣一來,衛靈桃在宮中便不用受那些繁瑣規矩的束縛,想去哪便去哪,很是樂得自在。一開始皇後還有些瞧不慣,想派人去好好教衛靈桃的規矩,幸得沐風的再三推脫,那派來教訓衛靈桃的黑臉嬤嬤才沒能踏進東宮的大門。久而久之,皇後也不願再管了,畢竟皇後想要的隻是衛家的勢力,至於衛靈桃,隻要她一心向著太子,那麽她作為皇後便不會再多管什麽。


    隻是,縱使南越皇宮再金碧輝煌,時日久了還是會讓人疲乏。就好比你連續吃了鮑魚一個月,在第二個月開始頭天的時候,你會發現就算是鮑魚,也會有索然無味的時候。


    衛靈桃漸漸覺得宮裏的生活有些無趣了,她想要熱鬧,想要驚奇,想要一切有趣好玩的東西。麵對左一個宮女又一個侍衛的頻繁問候,她實在是覺得煩悶。


    於是在某一個閑暇的午後,衛靈桃將得來不易的雲錦化作藍色的腰帶遞到了沐風的跟前,十分諂媚的笑著說道:


    “太子殿下,近日臣妾很守規矩很守本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顧躲在房裏同蘇柔允月學著做手中的這一條藍得深邃的腰帶,隻希望我的夫君在收到飽含著我的心意的小禮物的時候能夠開心一笑。”


    衛靈桃笑著環住了沐風的脖頸:“沐風哥哥,你可喜歡這腰帶啊?”


    沐風接過藍色的腰帶,眸子裏有一瞬間的失落與陰沉,但也隻是片刻,歡喜便溢滿了他的眼眸。


    沐風小心翼翼的將藍色襟帶係在腰間,很適合身。


    沐風笑著撫了撫衛靈桃的手,道:“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


    “為夫知道,夫人在宮中已經覺得疲乏了,想要去宮外看看外麵的世界,但是外麵的世界很是複雜難測,雖說熱鬧,但也存有諸多風險……”


    “風險雖多,但多不過有趣和安全。”衛靈桃匆忙打斷沐風的話:“大千世界的景色自然是要欣賞的,若是隻顧害怕便躲在這一處小地方,那也實在是太懦弱了。更何況,我相信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遇見風險的。所以……”


    衛靈桃眼巴巴的望著沐風,一會兒撒嬌似的眨眨眼,一會兒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


    沐風見衛靈桃如此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所以你想去便去了。我會把你想要的東西給你的。不過,我也有條件。”


    “什麽條件?”衛靈桃的眸子在閃閃發光。


    “第一,我會派塵毅在你的身後保護著你,你不可以將他甩掉。第二,除了出宮令牌我還會給你一件小武器,你一定要隨身帶好,切勿弄丟,關鍵時刻可以自救。第三,天黑之前必須迴宮,否則下次我不會再讓你出宮了。可聽明白了?”沐風嚴肅的說道,但因為麵對的人是衛靈桃,所以他的嚴肅也顯得格外溫柔。


    然而衛靈桃卻隻注意到了他的嚴肅,於是前者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道:


    “我這哪裏是出宮玩,這身後還跟著個小尾巴,我哪裏能玩的自在。”


    沐風知道衛靈桃說的是塵毅,但縱使衛靈桃再委屈,他也不會鬆口。


    沐風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你放心,你們要玩什麽盡管玩便是,塵毅隻負責暗中保護你們,其他的一概不管。這樣可行?”


    衛靈桃這才點點頭。


    沐風見衛靈桃答應了條件,頓時放心不少。他從自己的手上取出一枚小小的白玉戒指,套在衛靈桃的手上。


    陽光下,白玉戒指發出柔和皎潔的光芒,煞是好看。衛靈桃不禁有些癡迷了。


    “沐風哥哥,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毒信子?我聽說這種暗器看起來美麗,但是當其真正的發揮作用時,可是會分分鍾置人於死地的。”


    沐風點頭:“正是。毒信子看起來隻是一枚好看的戒指,但是戒指中央卻暗藏著機關,隻要你稍稍加足力道……”沐風一邊說著一邊撫著衛靈桃的手觸動機關,刹那間,隻瞧見一顆極其渺小的水滴浮現在空中徑直的朝著前方花叢裏裏的一株玫瑰奔去,仿佛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剛剛還綻放的嬌豔的玫瑰此刻已經枯萎衰敗,柔軟的輕風拂來,枯萎的花瓣盡數落下。


    “你看,戒指中的毒液便會自己幻化為毒液銀針向前刺去,中毒之人當場斃命,除了極其細微尋常人難以瞧見的針孔,便再也沒有其他痕跡。”


    “這可真是個好寶物!”衛靈桃驚喜連連,像是想到了什麽,衛靈桃抬眸望向沐風道:“可是,這樣的寶物給我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畢竟……我隻是出門遊玩,又不是出門打妖怪。”


    話雖這樣說,但衛靈桃還是乖乖的帶走了毒信子戒指。


    衛靈桃拿著令牌大搖大擺的帶著紅夏和流眉出了皇宮,而後便帶著她們到了紫竹城內的司衣庫挑選了幾件衣裳,等她們出司衣庫門的時候,行頭已經完全變了。


    衛靈桃的長發已經被發冠束起,她著一身白色衣袍,腰係一翡翠玉墜,手持一把骨扇,像是哪位貴家的公子。流眉和紅夏則穿一褐色衣袍,喬裝打扮成小廝的模樣,而允月則穿著普通的素裙,依舊是丫鬟的打扮。


    於是乎,衛靈桃的“帥氣公子紫竹城內一日遊”的劇本便開始了。


    紫竹城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常。明晃晃的日頭掛在瓦藍的天空中,散發著赤誠的熱量,溫柔的陽光落在過往行人的臉上,像是給每個人的臉上都點上一朵明亮的小花。過往行人盡是喜笑顏開,有熟識的二人碰了麵在互相寒暄,然後便相邀一起去酒樓喝酒去了。酒肆的旗幟在風中盡情的飄搖,像是要將酒的香味傾灑在風裏,飄揚至千裏。


    護城河內,清澈的河水隨風流淌,幾人泛舟河上,喝著小酒,賞著美景,再對幾句詩詞,不時的發出爽朗的笑聲……


    衛靈桃隻覺得眼前的景象像是在哪裏見過,但是仔細迴想,卻又尋不到蛛絲馬跡。


    也罷,衛靈桃咧開嘴笑了,而後便帶著允月和流眉她們盡情的玩耍。一轉眼,時間已經過半。


    流眉啃著手中的豬蹄有些悲傷的說道:


    “我感覺我們還沒玩多久呢,時間就已經過去大半了……我……我這得到什麽時候才能再有機會吃到這麽好吃的豬蹄啊。”


    “你愁什麽啊。”紅夏打趣道:“星石不是經常出宮嗎?讓他帶些迴去給你吃啊。”


    “他?”流眉連忙搖頭:“隻怕他半路上就把給我帶的食物都給吃完了。”


    幾人皆哈哈大笑起來。


    氣氛融洽之時,衛靈桃的心頭忽然湧上一陣極其不安的感覺,她匆忙迴頭,想要在人群中尋到那一抹鬼鬼祟祟的人影,然而擺在她麵前的世界朗朗如明月,純淨且皎潔。絲毫尋不到一絲一毫不好的人影。


    你——究竟是誰?


    衛靈桃在心中暗自問道。


    這幾日的夢境忽然就在此刻湧入了她的腦海,她一會兒走在空曠的沙漠裏,一會兒又被困在鬱鬱蔥蔥的山林裏,再一會兒她又到了一堆散發著血腥味與焦味的土堆旁……無論她身處何處,總有一抹模糊的人影向她慢慢走近,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人是什麽模樣,可縱使她拚盡全力,那抹人影依舊是模糊朦朧,像是沒有血肉的鬼魅。她也想扯開嗓子對那抹身影叫嚷,問他究竟是什麽人,可她的咽喉卻像被什麽東西給黏住了——她發不出任何聲響。


    眼前的世界似乎一瞬間陰沉下去,衛靈桃置身於忽然降臨的黑暗之中,驚慌失措。她慌慌張張的伸出手想要去尋流眉,想要去尋紅夏想要去尋允月,她想尋她熟悉的人,可以依靠的人,可偏偏的,她什麽人也抓不住。她的周圍空空蕩蕩,除了一片黑暗,便再也抓不住其他。


    流眉……你在哪兒?


    紅夏……你在哪兒?


    沐風哥哥……你在哪兒?


    衛靈桃亂抓一通,而後,她終於抓到了一隻溫暖的胳膊。衛靈桃欣喜若狂,眼前世界的黑暗逐漸消散,光芒漸漸滲了進來,而後春暖花開,陽光明朗。


    耳邊也逐漸有了嘈雜之聲,她似乎聽見了不遠處藥店裏麵的吆喝聲,聽見那家店鋪的醫者在說:“臭丫頭,都好長時間沒有來看我老宋了,是把我忘了不成?”


    她似乎聽到了酒樓裏文人政客激烈的討論,甚至還能夠聽到他們喝酒碰杯的聲音……


    一切的一切,終於又迴來了。


    當眼前的世界又朦朧變清晰,一張清雋的麵容也逐漸在衛靈桃的眸子裏放大。少年身著一襲藍衣,黑發用白玉冠高高束起,劍眉星目,眸色深沉。他靜靜的立在那裏,宛如一棵挺拔的白楊,又如同在天空中飛翔的雄鷹。少年倨傲且冷漠,深沉也溫柔。


    衛靈桃匆忙的收迴了自己的手,有些慌亂。


    “我……我不是故意的!”衛靈桃慌亂的說道:“剛剛人太多,我想找我的小侍衛,一下子就抓錯了。”


    時翎也不惱,隻溫柔的笑道:“阿桃公子不要慌張,本公子可沒有斷袖之癖。所以,無妨……無妨……”


    “你……”衛靈桃瞪大了眼睛望向時翎,後麵的話也沒有問出口——感情這戲文裏說女扮男裝糊弄人的故事都是假的啊!


    衛靈桃輕輕咳嗽一聲,想將自己的不自然都咳走。然後她才有些心虛的道:“沒想到八弟今日也來這紫竹城中遊玩,真巧……真巧……既然如此,那八弟就好好玩?我……先走了?”


    “阿桃不要如此著急離開。”時翎笑著抓住了衛靈桃的手,道:“如今你我都為男子,可沒有什麽‘男女授受不清’的說法了。既然阿桃剛剛喚我一聲八弟,那麽阿桃不如陪我這個弟弟好好的去喝一杯?”


    “殿下您請自重!”允月慌忙攔住時翎,道:“眼下您與我家公子已經沒有任何瓜葛,所以還請殿下您注意分寸,若是今日的事被哪個有心人瞧見了又跑到宮裏亂說一通,那麽我家公子的名節可就不保了,更何況……如今我家公子已有婚配,並且生活很是快樂。”


    “快樂?”時翎挑眉笑道:“不知道允月姑娘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在同我說話?風雪樓的頭牌,太子妃的貼身丫鬟,還是……其他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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