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恆見時翎一臉茫然忙問道:“你並沒有喚我們前來?”


    時翎點點頭,與此同時,一襲紅衣的衛靈桃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是我使了點小手段這才讓兩位皇子和溫家的公子相聚在一起的。”衛靈桃淺笑,眸子裏卻填滿了涼薄:“我本來還想著怎麽才能讓歡明王殿下來這禦花園呢,正巧,你就和王妃娘娘出現在這禦花園了。”


    “阿桃……”時翎皺著眉頭望著衛靈桃,欲言又止。後者卻大大方方的迎上了時翎的眸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怎麽了八殿下?難不成見到我你很吃驚?”


    時翎隻皺緊了眉頭,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他目光沉靜的望著衛靈桃——眼前的少女映在他的眼眸裏,美豔嫵媚,冷靜從容,像是以前的阿桃,又不像以前的阿桃了。


    時翎的眸色頓時變得有些陰沉。


    溫子恆倒是沒有注意到時翎臉色的變化,他頗有興趣的望著衛靈桃,道:“許久未見,靈兒妹妹倒是出落得越發的水靈了。”


    “溫公子可真會說話。”衛靈桃有些羞澀的抿了抿嘴,而後望著溫子恆道:“許久未見,溫家哥哥也是越發的英俊了。”


    “衛靈桃,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時翎鐵青著臉望著衛靈桃,聲音已有些沙啞。


    衛靈桃卻笑著望著時翎說道:“這太子殿下走了,東宮的人也被遣散的差不多了,我這不是在宮中閑著無聊想要喚各位出來敘敘舊嗎?怎麽,歡明王殿下好像有些不高興呢?你這板著的一張臉可真叫人害怕。”


    “敘舊?”一旁的溫惜玉聽了不禁冷笑:“若我沒記錯的話,太子殿下雖然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您這太子妃的頭銜可依舊在。因著太子是參與謀反故被皇上處決的,所以這才遲遲沒有發喪,但是衛姐姐,您趁著這個時機來找我的夫君,我的兄長還有三皇子來敘舊總歸是不好的吧?還有……您這一身紅衣,未免也太招搖了些。”


    “招搖嗎?”衛靈桃望著溫惜玉淺笑著說道:“好像是有些招搖,但是又有什麽關係呢?我想歡明王殿下應該是喜歡我穿這一身紅色的吧。”


    “你……”


    “歡明王殿下,您說是不是呢?”衛靈桃打斷了溫惜玉的話淺笑著望著時翎。


    時翎先是一怔,而後目光深沉的望著衛靈桃,眉頭已經蹙成一團。


    “阿桃……你……怎麽了?”


    “眼下太子雖然不在了,但我卻仍然是東宮的太子妃,雖然我也認為皇上的這個安排很是不合理……但我卻還是頂著這個頭銜的,所以,八皇弟怎麽得也該喚我一聲太子嫂嫂。”


    “看來太子妃對太子殿下用情至深啊。”沐隱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鼓掌:“若是我的那個太子弟弟泉下有知,應該會無比開心的。”


    “我想,太子殿下的傷心應該比開心要多吧。”衛靈桃望著沐隱,又望了望溫子恆和時翎,粲然一笑:“想必現在八皇子、三皇子以及溫公子應該是很喜歡我這一身的紅色吧,因為紅色代表喜慶……太子殿下亡故,我想你們應該是最開心的了吧?”


    “你胡說什麽?”溫子恆忽然暴躁起來:“太子殿下不在了,我們為何要開心?我看……我看分明是你最開心!”


    “是嗎?”衛靈桃挑眉笑笑:“溫公子如此著急的模樣倒不像是因為我說錯了話而著急呢!看來,溫公子也覺得太子殿下是被人冤枉致死所以這才慌張起來。”


    “你究竟想要說什麽?”沐隱有些不耐煩的望著衛靈桃:“如若你今日前來是想同我們聊些不著邊際的廢話的,那我覺得太子妃應該迴到東宮的佛堂好好為亡去的太子弟弟燒香祈福,讓他在黃泉路上不要那麽淒涼……畢竟,我的那個太子弟弟對你可是一片癡心。”


    像是想到了什麽,沐隱又道:“剛剛一路前來,這流言我也是聽到了不少,想必太子妃也聽到了吧……不過,我還是要認真的提醒你,這流言之所以稱為流言是做不的數的,所以,還請衛姑娘務必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你雖然是太子妃,但你也隻是前太子的太子妃……眼下東宮即將易主,南越國的新任太子是誰我們誰也不知道,但我們卻能猜想出是誰……所以衛靈桃,你該明白的,新任太子的太子妃絕不會是你。”


    “沒錯!衛靈桃,你不可能是新任太子的太子妃的!”溫惜玉急忙嚷嚷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今日前來究竟想要做什麽。衛靈桃,說實話,我真的很可憐你,如今放眼整個南越,和你有關係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你的至親已經亡去,你的夫君也已經亡去,還有你最好的朋友雲兒公主也已經遠嫁,衛靈桃,如今你在南越已是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了!所以,你才這麽急急忙忙的想要投靠我們,想要讓我們給你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可是衛靈桃,這世間的一切並非是你想象的那麽好的。”


    “當初你和衛傾華想方設法的對付我們溫尚書府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有今日?當初你和太子殿下合起夥來對付我夫君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有今日?衛姐姐,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衛將軍府與溫尚書府有血海深仇,所以你我不能做朋友,當初我還不明白,如今我卻明白了。雖然衛將軍和衛傾華已經不在了,但我們生時的恩怨還在,所以,衛姐姐,恕我不能幫助你。但是,我瞧你孤苦一人也實在是可憐,所以……我會念及舊情稍微照顧你的。衛姐姐,我始終無法像你這樣狠心。”溫惜玉溫柔的望了一眼衛靈桃,而後長歎一口氣繼續說道:“衛姐姐,雖然我知道我可能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但是我總歸還是要提醒一下你的。我知道你對太子殿下沒有投入多少感情,你對親情也很淡薄,但是至少衛將軍還有太子殿下都是真心對待你的。所以,你總該給他們一些尊重。如今,他們已經不在了,你穿著一襲紅衣在皇宮裏招搖,實在是對他們的亡靈大不敬啊。”


    溫惜玉的話音剛落,衛靈桃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眾人皆有些發楞。時翎忍不住喚了幾聲“阿桃”,但衛靈桃卻沒有一點反應,於是時翎也不禁長歎一口氣。


    眾人隻知衛靈桃淡薄,冷漠,可唯獨隻有他知道,她的心裏有多難過,如今的衛靈桃隻不過在強顏歡笑佯裝堅強罷了。


    他能看出,衛靈桃妖豔的妝容下是怎樣的一張慘白的臉頰,他也能看出,衛靈桃的一襲紅衣下,掩藏著的是怎樣的一顆傷痕累累的心髒。


    是他對不起她,是他讓她痛苦,心碎,可他卻無法陪她承擔痛苦。


    是他混賬。


    時翎的手忍不住緊緊攥成了一個拳頭。而此刻,衛靈桃也停止了大笑。


    衛靈桃靜靜的立在那裏,眼神薄涼,麵色僵冷。宛如一隻從墳墓裏爬出來的紅衣魔鬼。一陣微風吹來,衛靈桃如潑墨般的長發在風中飄搖,和著紅色的衣袂,竟讓她生出來一種向死而生的美麗。這種美麗詭異、淒慘且陰冷。


    衛靈桃麵前的四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衛靈桃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的盯著沐隱,她的唇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弧度。


    衛靈桃紅唇輕啟:“真的很感謝三皇子殿下教我認清了身份,也感謝溫惜玉姑娘的一番教導,那麽現在該輪到我來讓你們認清自己的身份了。”


    衛靈桃淺笑著望著溫惜玉和沐隱道:“溫家的小姐和三皇子殿下可真是下了一盤好棋啊,先是與金原太子合作,想要將我從南越國驅逐出去,而後計劃失敗,又將主意打到了我至親的頭上……”


    衛靈桃忽然收住笑容,麵色陰冷的望著沐隱:“三殿下,我兄長在邊疆消失的那個晚上,邊疆被金原國的一些士軍侵犯,我的兄長為了守衛邊疆安寧便急匆匆的追向前去,而他追過去的那個方向,金原太子已經埋伏在那裏了。其實我也很奇怪,金原太子的武藝並不高強,可他為何能將兄長擒住?這一切的原因就在於咱們南越國出了內鬼。三殿下,你知道我的兄長很喜歡雲兒公主,所以你才將雲兒公主的畫像給了金原太子,讓他以畫像讓我的兄長分心。”


    “而後,八殿下偽造我兄長還有太子殿下的筆跡,來侮辱他們通敵叛國,讓他們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衛靈桃冷笑:“所以,真正為南越國好的將士已經亡去了,可真正諷刺的是,真正的內鬼卻好端端的站在我的麵前……你們的嘴臉極其惡心。”


    “衛靈桃,這一切隻是你的推測,你休要胡言亂語!”


    “我是不是胡言亂語想必三殿下心裏最清楚不過了。我想,大概從今晚開始你要好好提防著了,因為壞人是會被惡鬼纏身的……”衛靈桃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的從衣兜裏掏出了劍刃,他趁沐隱不注意對著沐隱的胸口狠狠刺去,偏沐隱反應了過來,一個轉身躲了去,胳膊卻受了傷,鮮血淋漓,另一邊溫子恆也匆匆躲過,衛靈桃急忙提著劍刃去追,卻被時翎狠狠抓住了。


    “阿桃,你冷靜一點,不要做傻事!”時翎急急的說道,然而衛靈桃卻絲毫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衛靈桃緊緊攥著匕首狠狠的朝時翎刺去。


    時翎沒有躲,一個伸手緊緊抓住了朝著他刺來的匕首。


    鮮血頓時就從時翎的手心裏湧了出來,一道又一道的血印嘩嘩的流著,墜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朵朵豔麗的花朵。


    看到鮮紅的血液,衛靈桃表現的更加瘋狂,盡管時翎已經狠狠抓住了她,她還是對時翎拳打腳踢。


    “你們這群王八蛋,你們才是應該被處以死刑的罪臣!你們的手上沾染了那麽多無辜之人的鮮血,你們難道就不會有一絲愧疚嗎?”


    “像你們這樣的人活該下地獄!你們才應該不得好死!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穿這身紅衣嗎?因為我要穿著一身紅衣慶祝你們的死亡!你們才是最應該死的那個人!”


    “皇上年老昏庸,混賬無能,明明罪臣就在眼前卻怎麽也發現不了,偏偏忠心護國的被他處死了,他怎麽可以那麽狠毒?我的父親,母親,兄長,還有沐風哥哥,他們是多麽善良的一群人,為什麽他們要被你們那樣陷害,為什麽?”


    一顆接著一顆的淚水從衛靈桃的眼眸裏湧露出來,帶著絕望,帶著痛苦。


    時翎這時才明白今日的衛靈桃有何不同了——今日的衛靈桃看起來冷靜淡然,然而她卻是帶著必死的心與他們相見的。


    此刻的衛靈桃已經失去了對生的渴望,她對於眼前的世界對於自己的生命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了……所以,她隻想死。


    時翎緊緊抓住近似瘋狂的衛靈桃,最終,他還是緊緊的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他拚命的將她的腦袋貼近自己的胸膛,讓她聽到自己強有力的心跳,讓她聽到自己的心聲……衛靈桃終於安靜下來,時翎也頓時鬆了一口氣——他以為一切都會像以前一樣,衛靈桃隻要聽到他的心跳就會安心。


    可是時翎錯了。


    衛靈桃聽到了時翎的心跳聲先是沉靜了幾秒,而後她目光深沉的望著時翎,緩緩道:“我的父親死了,兄長死了,娘親死了,就連沐風哥哥也已經死了,可是你為什麽還活著?你有什麽資格活著?”


    衛靈的兩顆眸子黑漆漆的,灰暗無神,像是荒涼的山上立著的兩塊墓碑,而她的聲音也宛如鬼魅一般,陰森可怖,沒有感情。


    時翎頓時就愣住,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衛靈桃,似乎剛剛的話並不是從衛靈桃的嘴裏說出來的。


    “阿桃……”時翎小心翼翼的喚了聲,而衛靈桃也很乖的應了一聲。


    隨即,衛靈桃無比平靜的抬眸望了時翎一眼,淺笑著說道:“你說,為什麽你還能好端端的活著?為什麽你不去死?為什麽我也好端端的活著為什麽我不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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