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惜玉見衛靈桃半天不說話,有些惱怒。她目光清冷的望著衛靈桃,麵上已無剛剛半點的柔情。


    溫惜玉挑眉冷笑:“衛姐姐,你今日是打算跪在這裏不走了?你是想賴在我夫君的眼皮子底下想讓他可憐你不成?”


    衛靈桃沉眸不語。


    “你……”溫惜玉有些憤怒的抬起了手,正欲一個巴掌甩過去,時翎出來了。


    “惜玉。”時翎有些著急的喚了一聲。


    溫惜玉忙收迴了手,無比溫柔的望著時翎。


    “殿下,衛姐姐實在是倔的很,我怎麽勸她她就是不願意起來。”


    “她既然不接受你的好意,你也就別再管她就是。”時翎一臉陰沉的走到了衛靈桃的跟前,抓住了溫惜玉的手。


    衛靈桃有些愣愣的抬眸望了一眼,而後依舊低下了頭。


    衛靈桃聲色平靜的說道:“歡明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的父親和兄長。”


    時翎挑眉冷笑:“哦?你的父親和你的兄長,為什麽需要我來救?”


    時翎彎下腰身,修長的手指挑起衛靈桃的下巴。時翎含笑望著衛靈桃,眸色冰涼:


    “衛姐姐,我記得你同太子殿下最要好,我的那個太子哥哥也為你操碎了心,你為何不去尋太子哥哥幫忙?你若是去尋他,他可得高興壞了。”


    “時翎!”衛靈桃厭惡的推開了時翎的手,麵有怒意。


    時翎卻笑的歡樂:“衛姐姐怎麽生氣了?”


    “我沒生氣。”衛靈桃克製住怒意,柔聲說道。她深唿吸一口氣,麵色平靜的望著時翎:“歡明王殿下,懇求您救救我的父親和兄長。”


    像是想到了什麽,衛靈桃又道:“八殿下,我知道我如今說這話有點脅迫人的意思,可是……”


    衛靈桃眸光驟然變得深沉,她黑漆漆的目光冷冷的望著時翎,而後紅唇輕啟:“八殿下,自古以來就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所以……當初我救了你的性命,如今是不是該到了你迴報的時候了?”


    ……


    “衛姐姐,您好歹也是將軍府的千金,這種恬不知恥的話你怎麽能說得出?你……你救了殿下的性命,難道殿下救你救少了嗎?你難道忘了因為你殿下受了多少傷害嗎?”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衛靈桃急躁的打斷了溫惜玉的話,而後一雙起了霧的眸子望向時翎,衛靈桃聲音有些哽咽:“八殿下,如今朝堂上下皆寫了文書抵製我的父親和兄長,而那些大臣們……都是跟隨在您的身後的。所以……殿下,能救我父親和兄長的隻有你一人了!”


    衛靈桃衝著時翎磕了幾個響頭,她白皙的腦袋撞擊在粗糙的地麵上,頓時有一片紅色的血跡湧了出來。


    衛靈桃並未感覺到疼痛,而是繼續喃語:“八殿下,求求您救救我的父親和兄長,求求您!”


    時翎望著此刻卑微可憐的衛靈桃——這是他從未見過的阿桃的模樣,時翎心頭有些疼痛,喉頭也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難受的很。


    “阿……”時翎終是將那聲熟悉的唿喚聲吞咽了下去。時翎輕輕咳嗽了幾聲,抽了抽鼻子。


    時翎起身,麵色冷峻,嗓音低沉。


    “既然衛姐姐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不幫忙的話倒顯得我薄情寡義,隻是……自古以來求人辦事都是得憑借誠意的。”時翎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溫惜玉走進了歡明王府,在門合上的最後一刻他冷笑著說道:“衛姐姐,我幫不幫得上你的父親和兄長就得看你的誠意了。”


    時翎扔下了最後一句話,歡明王府的門便“吱丫丫”的關上了。


    衛靈桃望著合上的那扇冰冷的木門,終是長籲一口氣。


    太好了,時翎同意幫忙了。


    衛靈桃緊緊攥著拳頭,指甲也嵌入了皮肉裏。她沉了沉眸子,目光更加堅定。


    衛靈桃跪在歡明王府的門前不知跪了多久,其中不乏有來往的行人對著她指指點點,然而她隻當看不見。今日日頭不錯,陽光也格外燦爛。衛靈桃隻覺得腦袋被曬得有些發燙,嘴唇也有些幹裂了。


    衛靈桃舔了舔唇,強打起精神眸色堅定的望著歡明王府的那扇木門。


    又過了幾個時辰,溫子恆也到了歡明王府。他手中提了好幾袋的果子糕點,看樣子是來看望已經成了王妃的自家妹妹的。


    然而,溫子恆的目光卻被大門前的衛靈桃給吸引了。


    溫子恆滿臉笑意的走到了衛靈桃的跟前,抬起腳踢了衛靈桃幾下,而後湊著腦袋靠近了衛靈桃。溫子恆滿臉驚訝的叫了一聲:


    “原來是衛家的妹妹啊。我聽城裏的人說,這歡明王府的門前跪了一座人肉雕像,模樣生的可憐,我聽著新奇便想跑過來看看,可沒想到原來這人肉雕像竟然是衛妹妹你啊。”


    衛靈桃蹙緊了眉頭,她冷冷的望了溫子恆一眼,下一刻卻低下了腦袋。


    溫子恆見衛靈桃這副模樣,更加開心了。他抬起腳複又踢了衛靈桃幾下,有些洋洋得意的說道:“衛家妹妹,你說這風水可是輪流轉?要是以前啊,我還以為這歡明王府的女主人是衛家妹妹你呢,誰料到我的妹妹——溫惜玉,竟然成了這歡明王府的王妃啊?靈兒妹妹,你說這可有趣?”


    衛靈桃依舊沉默不語。


    溫子恆卻來了勁頭,他居高臨下的望著衛靈桃。


    “其實這有趣的事情還不止這一件呢。比如說,我原以為你們衛將軍府的人啊脊梁骨都硬的很,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象啊。堂堂的護國大將軍衛英還有那平日裏春風得意的衛傾華,我們都以為他們忠心不二,光明磊落,誰料想他們竟然做出通敵叛國的醜事?”


    “我父親和哥哥沒有叛國。”衛靈桃終於沒有沉默,她目光冷冷的望著溫子恆,說話的口氣卻是熾熱真誠。


    溫子恆被衛靈桃忽然的出聲嚇了一大跳。


    衛靈桃接著說道:“我父親和哥哥鐵骨錚錚,正直豪爽,真誠磊落,他們絕不是通敵叛國之人。他們,根本就是受小人所害!”


    衛靈桃說這番話時,冰冷的眸子一直盯著溫子恆,因為激動,衛靈桃的聲音有些顫抖。


    溫子恆被衛靈桃盯得有些發毛,他皺著眉頭有些不自在了看了衛靈桃一眼,下一刻他將手中的糕點全部砸在了衛靈桃的身上。


    溫子恆十分憤怒的踹了衛靈桃一腳,衛靈桃直接倒地,雖然吃痛但她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而後複又端端正正的跪著。


    溫子恆更加憤怒的去扯衛靈桃的頭發。


    “你個小賤人,本公子見你跪的模樣可憐,便送些點心給你吃,結果你竟然不知好歹。將我送你的食物都給扔了。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溫子恆一邊說著一邊將腳狠狠地踏在了衛靈桃白皙的手上。


    十指連心,疼痛難忍。衛靈桃這會子控製不住了。


    “溫子恆!你根本就是小人!是你,就是你想陷害我的父親和兄長!”


    衛靈桃的話音剛落,溫子恆又狠狠踹了衛靈桃一腳。


    ……


    天空不知何時變得陰氣沉沉。大片大片的烏雲籠罩住了日頭,兇狠狠的狂風也嗚咽著前來。街道上的行人皆匆匆往迴趕去,唯獨衛靈桃依舊靜默的跪在那裏。她仿佛是一尊石像,任憑狂風暴雨,她也巋然不動。


    狂風和暴雨相攜而來。


    衛靈桃眼睜睜的看著麵前的歡明王府變得朦朧且縹緲。豆大的雨點一顆一顆的打在衛靈桃的腦袋上、身體上。衛靈桃頓時變得濕漉漉的了。一陣狂風吹來,衛靈桃直接從身上冷到了心裏。


    刺骨的寒冷,紮心的疼痛。


    衛靈桃一遍又一遍的抹著臉上的雨水,漸漸的她也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了。


    狂風嗚咽,雨水滴答。


    歡明王府內是一片暖融,外麵卻是冰窖窟窿。


    衛靈桃就在外麵的一片窟窿裏。她隻覺得寒意如同魔鬼,一點一點的向她靠近,衝著她伸出魔抓,然後將她一點一點的塞進牙縫。她覺得自己已經被那隻魔鬼給擒住了,她冷的厲害,偏偏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


    衛靈桃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眼皮也重的厲害。她的意識正漸漸消退……


    衛靈桃終於沒了力氣,她隻覺得身子軟綿綿的,就要倒下,卻在這時,一雙溫暖的大手扶住了她,同時還將她冰冷的身子靠在了他溫暖的懷抱裏。


    衛靈桃頓時覺得一陣心安。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扶住她的人是誰,可是除了那一片潔白的衣角,她卻再也看不見其他。不過,憑著感覺,她也知道在這樣緊急的時刻,拯救她的人是誰。


    當她小時候不聽話被罰跪祠堂,老嬤嬤提著長長的鞭子靠近她時;當她被祁連山的大火熏得失去了意識滾落在山腳以為自己就要死去時;當她身中冥魚之毒就快要暈死過去時;當她被人羞辱痛苦悲憤交加讓她無法支撐下去時……無論在何時何地,隻要她有危險他都會拚盡全力出現在她的身邊,就像是她的保護神,是她的安全傘。


    這個人,是沐風。


    這麽些年,無論她在或不在,他卻一直站在原地,默默地,真誠的,滿懷期待的等著她迴來。


    衛靈桃輕輕喚了聲“沐風哥哥”,而後便暈死過去。


    沐風自然是無比焦急,他慌裏慌張的將衛靈桃打橫抱起,而後在狂風暴雨中奔跑。


    沐風臉上堆滿了心疼,內心也滿是愧疚。他很後悔,後悔就那樣一聲不吭的離開了紫竹城,後悔將一堆爛攤子丟給了衛靈桃,後悔他沒有勇氣向皇上爭辯,更後悔他沒能早點迴來。


    眼前的世界已是一片朦朧,一襲白衣的少年抱著紅衣少女在霧蒙蒙的世界裏卻越來越清晰。他們,似乎是奔跑在無限的光明裏。


    ……


    溫子恆滿臉怒意的在歡明王府內抱怨著衛靈桃的種種不是,時翎聽的心不在焉自然是沒有附和。倒是溫惜玉有一句沒一句的勸著自家哥哥不要再生氣。


    溫子恆終於瞧出了時翎的不對勁,有些不悅的問道:“王爺,你是不是在掛念著門外的那個臭丫頭呢?你……是不是對她還有情意,所以你才舍不得趕她走,也不讓下人去教訓她?”


    時翎聽言有些不悅,他極其不自在的拉起了溫惜玉的手笑著說道:“哥哥說的是哪裏的話。我怎麽可能對她還有情意?如今我既然娶了惜玉,自然不會再三心二意了。”


    溫子恆有些不相信,於是他將剛剛羞辱衛靈桃的過程都說給了時翎聽,後者隻覺得胸腔內有一團怒火在燃燒。


    時翎望著溫子恆堆滿了橫肉的臉,真想提著劍將他給解決了,可是理智卻阻止了他。時翎攥緊了拳頭,麵色卻是平靜如水。


    時翎望著溫子恆,眸色深沉,唇角卻揚起極其歡快的笑容。


    時翎說:“哥哥可算是做了件大好事了。我也想著要好好懲罰衛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可是,我畢竟身為男兒,和一個姑娘過不去被人說出去了實在是有損我的顏麵。這不,哥哥來了,倒幫我出了口惡氣了。小弟我先謝過哥哥了。”


    溫子恆聽了時翎這話,隻覺得有些怪,一時間也想不出怪在哪裏。於是他隻好笑嗬嗬的望著時翎。


    “王爺,你我之間雖為君臣,卻也是兄弟,你我之間不必道謝。”溫子恆道:“那麽,屋外那丫頭殿下您打算怎麽處理?”


    恰逢此時,狂風攜著暴雨一同前來了。


    時翎的眸子沉了沉,麵上也閃過一絲憂慮。


    時翎咳嗽了幾聲,佯裝出極其自然的模樣。


    “今日懲罰衛靈桃也懲罰夠了,我今日告訴她誠意夠了我便幫她父親和兄長。隻可惜啊,她的誠意還是不夠,我也幫不了她。所以,我該出去打發了她才是。”


    時翎撐開一把傘出了門。溫子恆和溫惜玉也撐著傘尾隨出去。


    歡明王府的大門緩緩打開,然而時翎卻沒有瞧見剛剛跪在門前的那抹紅色身影。


    時翎有些交集的衝到了門外,正巧,看到了前方抱著衛靈桃離開的那抹白色身影。


    時翎垂下眸子,有些嘲諷的笑了笑。


    溫子恆也見到了,他皺著眉頭說了一句:“那紅色的身影是衛家臭丫頭,那白色的身影是……是太子殿下?他不是被打發去處理金原國使臣的事情了嗎?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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