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自然不會放著眼前白花花的銀兩不要,於是不一會兒,一個有著兇神惡煞模樣的狼燈便出現在了衛靈桃的手上。


    眾多可愛美麗的小花燈裏混入了一匹兇神惡煞的狼,衛靈桃成功的引起了紫竹城民的注意。


    有年輕貌美的富家小姐和丫鬟一起在夜市中閑逛,忽然看見了衛靈桃手中提著的大狼燈,頓時失去了優雅的模樣捂著帕子和丫頭一起嘲笑起來;也有一手提著荷花花燈一手攜著情郎的女郎,見到了大狼燈抿著笑和身邊的情郎耳語,一邊說著一邊還將目光瞟在了衛靈桃的手上;更甚的是……有個女娃娃前一秒還樂嗬嗬的流著口水打量著熱鬧的紫竹城,下一秒看到了衛靈桃直接就鼻涕眼淚一起流出來了,衛靈桃見狀要去哄,誰料這女娃娃哭得更兇於是衛靈桃直接被女娃娃的父母給轟走了。


    衛靈桃望著自己手中的狼燈,有些泄氣。


    “兔子燈,金魚燈,蓮花燈……那麽多好看的燈你都不要,偏偏送我這麽個兇神惡煞的大狼燈!”衛靈桃賭氣似的將大狼燈塞到了時翎的手中,而後怎麽也不願往前走了。


    時翎手中捧著狼燈,有些哭笑不得。


    時翎將狼燈在衛靈桃的麵前晃悠了一圈,一本正經的說道:“你仔細瞧瞧,這狼燈得有多好看啊——你瞧它的模樣,威風凜凜,帥氣逼人;你再瞧瞧它的眼睛,是不是炯炯有神,澄澈明亮……阿桃,你不覺得這匹狼和我很像嗎?”


    時翎舉起大狼燈,和自己的臉對照在一起。


    衛靈桃本來板著的臉這會子崩不住了,她瞧著時翎,噗嗤一聲樂了:


    “我倒沒見過這麽誇自己的!”


    “阿桃。我的這匹狼可是要吃了沐風的那隻兔子的。”時翎緩緩拉起衛靈桃的手,柔聲說道:“我雖然知道你對沐風的心意是什麽樣的,但是我看見你和他在一起,還是會忍不住去吃醋。”


    “你還說呢,明明是你寫信邀請我來觀賞紫竹城的燈會的,可是我等了那麽久……卻瞧見你和別的姑娘一起出現在我的麵前。時翎,我雖然知道你對人家姑娘沒有情誼,但是我看見你和她站在一起,我也會忍不住去吃醋。”


    時翎與衛靈桃的眸光撞到了一起,如同天邊耀眼的兩顆明星相撞,頓時,流火璀璨,萬籟光芒。


    兩人不禁樂嗬嗬的傻笑起來,夜風裏,少女明脆的笑聲與少年如玉般的聲音貼在了一起,如同山間的清泉,叮咚叮嚀,格外好聽。


    時翎望著衛靈桃,眸裏是一望無際的溫柔之海,海麵上漂浮著朵朵白雲,溫柔且溫暖。


    “阿桃,你還記得在祁連山時,我初次對你表白心意時說的話嗎?”


    衛靈桃的雙頰立即變得緋紅一片——


    “阿桃,你是不是在為我哭?”


    “我才不是為你哭,我隻是在惱我自己,怎的就在這寨子裏養了一隻白眼狼,好吃好喝的伺候了那麽久竟然會一聲不吭的逃走了!你說,該怎樣處置這隻白眼狼?”


    “要我說啊,這隻白眼狼可是不舍得離開這寨子的,不過如果我是阿桃,我就會把這隻狼牢牢地拴在身邊讓他活在自己的眼睛裏,這樣他就會時時刻刻的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了。”


    曾經的對話在衛靈桃的耳邊清晰的迴想,連帶著曾經的畫麵,清晰的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衛靈桃忽然覺得時光很遠,遠到不久前的一切重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恍若隔世;她又覺得時光很近,近到她一眼便能忘穿過去,過去的點點滴滴浮現在她的眼前,好似就是昨天。


    衛靈桃打量著眼前的少年,那個昨天還會同她發脾氣耍小性子的少年,如今已經玉樹臨風的立在了她的眼前,他會在她危難的時候想辦法解救她,會和她一起商量壓製敵人的對策,甚至……他已經有了‘與子偕老’的心思,他已經能夠為她撐起另外的半邊天了。


    唯一不變的是,不管是以前的時翎,還是現在的時翎,他望向她的眸子永遠飽含深情與歡喜,他看到她的時候,永遠是開心的。


    衛靈桃忽然就像逗弄一下時翎,所以,盡管以往的畫麵在她的腦海裏清晰可見,她卻佯裝著什麽都不知曉的模樣一臉迷茫的望著時翎,而後輕輕的搖了搖頭。


    “阿桃,你怎麽會不記得了?”時翎有些發急了,他指了指手中的狼燈,又學了幾聲狼叫,見衛靈桃仍一臉迷茫,他不禁有些泄氣的撓了撓頭。


    “阿桃,你怎麽就能忘了?”


    那可是……定情之話。時翎在心裏嘟囔道。


    “阿桃,我會留在你身邊做你一生一世的狼。我會守著你,護著你,不讓別人傷害你。”


    “那麽,如若這隻狼哪一天覺得累了呢?”衛靈桃瞪大了眼眸,她的眼睛裏是浩瀚的星辰。


    時翎先是一怔,旋即一把摟住衛靈桃的腰肢,後者直直的撲入了他的懷裏。


    “阿桃,這隻狼永遠都不會覺得累,除非是你不想要他了……嗯……你不想要他也不行,他會死死的黏著你,怎麽也不願放開。”


    衛靈桃不禁笑了,她的手在時翎的胸口不停的畫著圈圈,嘴裏也不閑著:


    “你這根本就不是狼,分明就是一隻癩皮狗。”


    “那你說說,你會不會不要我?”時翎問這句話時,像是在開玩笑,但是說話的口氣卻又有些認真。


    所以,衛靈桃也無比認真的迴答了。


    衛靈桃說:“時翎,自打我從塞北遇見了你……那時,我從未考慮過以後,我隻想讓你好好的待在我身旁,讓我將你照顧的好好的……但是我也會害怕,害怕你羽翼豐滿了,會漸漸的不需要我,遠離我,但是無論如何,隻要你平安喜樂,我都會開心。可是現在,時翎,我雖看不清未來的很多事情,但是唯有你,在我的未來越來越清晰……時翎,我從未想過要丟下你,也從未想過要離開你,那麽……你呢?你會不會離開我?”


    衛靈桃抬眸望向時翎,她的眸子像是從天山冰泉裏打撈出來的一顆明珠,晶瑩發亮,熠熠生輝。


    時翎不禁笑了,他的大手覆在衛靈桃小巧可愛的臉頰上,他的神情也是無比的認真。


    “阿桃,自打我第一眼見到你,我便從未想過要離開。以前我也害怕過,害怕我在你眼裏一直都是個孩子、害怕你的眼裏沒有我、害怕你會因為別人而牽腸掛肚害怕談及喜歡時你的眸光因為別人而閃爍。但是如今,我真的很幸福。我喜歡你的每一張笑臉,喜歡你對著我發出的所有小脾氣,更喜歡你看著我時生輝的眸子。我看見你會歡喜,但是看見你因為我而展露出來的笑容,我會更加開心。阿桃,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你……就是我的未來。”


    衛靈桃的麵頰已經如同一隻熟透的番茄,她滿臉幸福的笑著摟住了時翎,而後緩緩踮起腳尖。


    於是不一會兒,時翎的耳旁便浮現了暖融融的帶著熱蒸汽的甜甜的聲音——


    “我喜歡你,所以想活在你的眼睛裏,所以眼裏隻有你。”


    一陣微風吹來,將衛靈桃的衣襟吹的隨風飄揚,她頭上的步搖也隨風發出好聽的碰撞聲。冷月如勾,但是月光下映襯的兩抹人影卻很圓滿。


    時翎不禁莞爾——衛靈桃所說的正是他初次向阿桃表明心意時所說的,原來,她都記得。


    ……


    一年一度的紫竹燈會也終將結束,剛剛還熱鬧非常的紫竹城裏此刻已經人影寥寥了。


    夜風清冷,吹動著酒肆門口的旌旗撲淩作響。有些人家已經入眠了,香甜的鼾聲隨著風聲飄入了夢中;有些人家的窗戶裏卻仍然泛著暖融融的光芒,孩子的哭聲在光芒裏隱隱綽綽,在母親哼唱的柔和的安眠曲中最終趨於平靜,而後燭火滅了,窗內一片漆黑。


    已是深夜了。


    衛靈桃卻仍和時翎逗留在紫竹城的街道上——今夜玩的太盡興了,以至於二者忘了時間,所以此刻的衛靈桃已經陷入了深深的害怕之中,這麽晚迴去,隻怕她的將軍父親要將她的腿給打斷啊!


    衛靈桃不禁歎了口氣。


    “姑娘何故歎氣?”


    靜悄悄的紫竹城內忽然傳出來一滄桑沙啞的聲音,衛靈桃和時翎對視一眼,而後尋望四周,她們的眼裏都充滿了警惕。


    “你是何人?”時翎的一隻手緊緊抓住了衛靈桃,另一隻手也緊緊抓住了腰間的匕首——時翎不禁皺眉,他未料到夜裏會出這檔子事情,所以便將劍刃丟在了宮中,而他隻帶了把短匕首出門。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隻需知道……”那人的話還未說完,便隻見一陣犀利的風在衛靈桃和時翎之間騰起,時翎手中的匕首還未拔起,他便覺得手中頓時空落落的,待他迴過神來,他的身旁哪裏還有衛靈桃的身影?


    “你隻需知道,我此次前來是來要這位姑娘的命的。”那人頭戴一頂厚重的蓑帽,帽子壓的低低的,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臉。他著一身黑衣,身材高大,威猛非常。清冷的月光下,他手中的劍刃透著寒冷的光芒,而此刻,冰冷的劍刃正牢牢貼在衛靈桃的脖頸。


    “理由?”衛靈桃感受得到脖頸間的冰涼,但她卻絲毫沒有懼意。


    那人聽了衛靈桃的話,先是一怔,而後笑出了聲。


    “我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如若你想聽我也可以告訴你。”蓑帽男的口氣裏充滿了譏諷,但也帶了些怒意:“你本來就不該存活在這個世上,你的存在,不過就是個羈絆是個累贅,我是不會讓你阻擋我們的前路的。”


    “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女子,卻被先生看作了羈絆,不知道這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呢?不過我的存在對於先生來說可是大大的不幸,這並不是因為我是先生的羈絆,而是……”


    “而是什麽?”


    衛靈桃的一席話成功的吸引了蓑帽男的注意,脖頸間的冰涼感也逐漸在消失,於是衛靈桃不動聲色的將兩手靠攏,待她即將觸發黑玉手鐲之時,男子陰冷的聲音複又在耳邊響起。


    “別動!否則我立刻就殺了你!”男子手中的劍刃又死死抵在了衛靈桃的脖頸上。時翎自然是怒不可言,但是他卻無法動彈,因為那男子望著他又補充了一句——


    “如若你敢向前一步,我保證今晚就讓她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即使瞧不見男子的真容,但時翎卻隱約能夠感受到男子狠戾的眼神。


    來者不善。


    時翎不禁皺眉。


    沉默。


    時翎緊緊攥著手臂,不出一言,但是他的眼眸,卻是嗜血的寒冷。他死死的盯著麵前的男子,像是要將那名男子給看穿,但無奈,他除了能看到男子下巴上拙劣的胡茬,其他的什麽也看不到。


    但是男子卻似乎能將他的表情和動作都盡收眼底,盡管,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過眼睛。


    “小公子可想救心上人?”沉默了良久,對方終於開口說話。


    “你有什麽條件?”時翎嗅到了一絲鬆動的氣息,忙開口問道。


    那名男子卻不著急,在聽到時翎的迴話後他先是大笑幾聲,而後才慢悠悠的說道:


    “小小少年郎,竟如此執著於人間俗情……我本來今夜就想將這個姑娘給殺了的,但是現在,我忽然換了想法了。”


    男子頓了頓,而後一陣悠揚的哨聲從他的嘴裏響起,頓時,四周出現了四五個帶著麵具的黑衣人。


    “你們將這姑娘給看好。”男子一聲令下,那四五個黑衣人頓時向前,將衛靈桃團團圍住,而那名男子卻是將手中的劍收入了劍鞘,同樣的,他用收劍的手摘下了頭上厚重的蓑帽,與黑衣人一模一樣的麵具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時翎看不清男子的樣貌,但是卻能看清男子麵具下的眼神——暗淡無光,渾濁陰狠,像是一汪平靜的泥潭,看似平淡無奇,貧瘠枯竭,但實則,那是能夠將人拖拽致死的沼澤。


    時翎細細打量男子的眸子,二者眸光觸及的瞬間,男子的眼眸裏閃過了一絲隱忍,盡管這抹神情一閃而過,卻還是被時翎給捕捉到了。


    男子沉重的腳步聲在夜風裏迴蕩,像是鬼魅的唿喊聲。


    男子緩緩靠近了時翎,在離後者五步遠的地方忽然停了步子。男子蒼白的唇角勾勒起一抹冷笑:


    “少年郎,你與我比試五個迴合,如果你贏了,我便將女郎還與你……但是,如果你輸了……”


    “如果我輸了……”時翎目光堅定:“我和阿桃的命一並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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