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惜玉說這一席話時,眉頭微蹙,眼眸中閃爍著淚光,倒宛如一隻出水的芙蓉被暴風雨給打蔫了。


    而她衛靈桃就是那場暴風雨。


    衛靈桃臉上的笑容在溫惜玉提到皇後娘娘的那一刻就已經崩塌了。


    “照你這麽說,我還真不是個坦坦蕩蕩光明磊落的人,因為我還真的是瞧你很不順眼。”衛靈桃陰沉著臉,冷幽幽的說道:“所以,我不會和你作相互扶持的好姐妹。”


    “姐姐?”溫惜玉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衛靈桃,眸裏的眼淚也適時的灑落了下來。


    “我究竟是哪裏做錯了?還是……”


    溫惜玉朦朧著雙眼瞧了一眼時翎,而後恍然大悟,她連忙擦幹了眼淚,急匆匆的對時翎說道:


    “八……八皇子,你不要誤會姐姐。是惜玉失言了。”


    “你……失言什麽?”時翎滿臉的迷茫。


    “我……”溫惜玉小心翼翼的望了衛靈桃一眼,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和姐姐感情深厚,但是那日在皇後宮中,皇後要我和姐姐二人做相互扶持的姐妹是因為皇後娘娘她看出了我與姐姐的關係有些疏離,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其他意思?”時翎的表情更加迷茫。


    溫惜玉隻當時翎是被蒙在了鼓裏,眼下她瞧著時翎的模樣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小小的得意。


    “是我失言!”溫惜玉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姐姐和太子殿下絕無半點關係,八皇子你莫要誤會!”


    一旁的衛靈桃臉色早就陰沉的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氣,她的氣壓低的很。


    衛靈桃一開始隻當溫惜玉是個被不需住持洗腦了的純情少女,可如今她才知道,這哪裏是純情少女,分明就是新一代茶館舞台劇的最佳表演者!她一開始還很佩服自己的演技,可如今見了溫惜玉,那還真是小巫見大巫啊、牛郎織女碰上了王母啊!


    “誤會的是姑娘你。”時翎忽然笑了笑:“姑娘,你該知道,這偌大的紫竹城裏,除了將軍府是阿桃的娘家人,和阿桃關係最大的人,便是我了。”


    “啊?”這下該輪到溫惜玉迷茫了。


    “我和阿桃本來享受著好好的二人世界,姑娘卻忽然前來打擾,如今你已經絮絮叨叨的說了這麽多,我想也到了你該離開的時候了。至於姐妹、朋友,我想這都不是形容你與我們之間關係的詞。我們與你都不熟,既然不熟,那麽姑娘,我們以後還是少有交集的好。”


    溫惜玉忽然瞪大了眼眸,眼睛裏也飄上了一層水霧,朦朦朧朧的,最終化作一大滴的淚水滾落下來。


    此刻,她的傷心是真,她的委屈也是真。


    衛靈桃雖然覺得時翎的話說的重了些,但不得不說,她的心情還是不錯的。因為這次出現的香水百合花,是他時翎親自出麵擋住了。


    衛靈桃很滿意。


    溫惜玉卻是不依不饒。


    “公子,你當真不記得我了?”溫惜玉含情脈脈的望著時翎,盡管傷心,她看時翎的時候嘴角還是帶著笑意,那抹笑倒不像是刻意牽扯出來的。


    時翎目光冰冷的搖了搖頭。


    溫惜玉卻忽然自嘲的笑了一聲,而後輕聲道:“八皇子,我與你初見時,還喚你一聲公子……那時的你還不是八皇子,你身穿做工粗糙的藍布衣,立於紫竹大街紛擁的人群裏。你要買一件女士衣裙卻不知尺碼,於是你叫我幫忙量了身形……公子,那是你我的初見,惜玉我……我一直都記在心裏。其實那日初見,我便知道了你身份的不凡,沒想到你竟是當朝的八皇子……”


    時翎的眸光裏頓時閃爍出光芒,溫惜玉知道時翎已經想起來了,她剛想開口去問,沒想到卻見時翎別過了頭。


    時翎轉過眸光看著衛靈桃解釋道:“那日我為了惹你著急偷偷溜出了祁連山去了紫竹城,在紫竹城裏我為你買了你最喜歡的千水裙還有胭脂水粉,還有……你脖子上佩戴的那枚玉佩也是我在那日親手雕刻的。”


    說著時翎忽然抬眸望了一眼溫惜玉,而後湊到衛靈桃的耳旁低聲說道:“她就是我同你說的衣架子,我看她的身形與你差不多所以便讓她幫著量了身形,沒想到……”


    “沒想到,幫忙忙出了一身桃花!”衛靈桃忍不住嘟囔道。


    “公子,你是不是記起來了?”溫惜玉滿懷期待的望著時翎。


    衛靈桃卻將時翎護在了身後替時翎輕嗯一聲以作迴答,而後她望著溫惜玉慢悠悠的說道:


    “你剛才說你初見時翎時他穿著一件做工粗糙的藍布衣?”


    溫惜玉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


    衛靈桃立即就沉了眼眸,而後語氣輕幽:


    “你知不知道他的那身衣服是我親自為他縫製的啊?”


    ……


    時翎和衛靈桃相攜著離開後,淚水漣漣的溫惜玉驟然收去了臉上的柔弱與溫情,此刻她的眸子裏也並無半分嬌柔,取而代之的是平靜的寒冷。


    “小姐,你明知道這八皇子獨獨鍾情於衛家那個丫頭,你為何還要委曲求全?你都已經放下了身段,可是你瞧瞧那衛家姑娘,多麽過分啊而且還善妒!她……她根本就沒把小姐你放在眼裏根本就是在侮辱小姐你!”婢女小綠氣唿唿的對著溫惜玉說道,她實在是不能理解平日裏高高在上的自家小姐為何要執意如此。


    “小姐您平日裏是多麽的清雅高貴啊,那麽多的貴家公子都鍾情於你,你都不願意搭理,可是為什麽到了八皇子這裏都不一樣了?難道那一次見麵竟讓小姐您如此掛心嗎?可是……小姐,這不值得呀!”小綠隻恨不得拿一盆冷水去澆醒自家小姐,讓她認清眼前的形勢,讓她不再這樣自我摧殘下去。


    在旁人眼裏,她家的主子溫惜玉依舊是個高高在上、清冷高貴的女子,他們以為溫家的小姐不食人間煙火,不明人世雜情,但是隻有她知道她家小姐已經被情迷了心竅。


    夜裏,本是眾人都酣睡的時辰了,可是她卻瞧見自家的小姐偷偷起身,從床頭掏出一個小人,小人的身上被紮滿了銀針,而小人的背後,是鮮紅的三個大字——


    “衛靈桃”,看著實在是觸目驚心。而那鮮豔的紅色,正是她家小姐的鮮血。


    就在衛家姑娘被放出牢獄的那一日,溫惜玉的臉上被不甘和惱怒所填滿,她拚命的攥緊了拳頭,指甲嵌入了血肉裏,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掌心一滴一滴的落下。


    她就是用那夾在著憤恨的血液製成了傀儡娃娃,明明是南越國早就禁了的詭秘邪術,不知道她是從何得知,並且還如此熟練……


    夜空低沉,夜風微涼,溫惜玉望著手中的傀儡人在漆黑的夜裏放聲大笑,那笑聲淒厲悲慘,那笑聲邪魅刺人……


    小綠本想去勸勸自家主子的,可是她瞧見在夜風裏癡狂瘋癲的溫惜玉,還是害怕了,不敢向前。


    除了給衛靈桃做了帶有詛咒意義的傀儡娃,溫惜玉還為時翎縫製了不少的帕子和荷包。


    溫惜玉擅長女紅,她為時翎縫製東西時,滿心滿眼都是抑製不住的歡喜與嬌羞。小綠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裏,可她見自家小姐開心便也沒再多話。


    而今日溫惜玉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叫她發了怒。


    她從小陪伴著自家小姐長大,何時見過自家小姐受過這樣的侮辱?但偏偏,自從小姐見到了八皇子之後,整個人都變了模樣了。這樣的相見分明是在一點一點的毀了小姐!


    “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在執迷不悟了?”小綠忍不住衝著溫惜玉嚷道,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小姐往火堆裏跳。


    “你懂什麽?”溫惜玉擦幹了臉上的淚水,衝著小綠冷聲道:“你以為我今日是要故意在那衛靈桃麵前低聲下氣的?你以為我是故意放下身段?”


    小綠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但迷茫隻停駐了幾秒便成了恍然大悟:“小姐你……你是故意的?”


    溫惜玉點點頭,精致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精明且清冷的笑容。


    “你可知這有情人之間最怕的是什麽?”


    小綠木然的搖了搖頭。


    溫惜玉眸光流轉,朱唇輕啟:“這有情人之間最怕的便是誤會。你以為這一次兩次的誤會並沒有給他們之間造成多大的影響,但實際上,在他們的心裏,一切都在慢慢的發生著變化。沒有人能夠忍受誤會一次又一次的發生,一次或許是巧合,兩次可能是無意,但是三次、四次,便有可能是刻意了。我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挑起他們之間的誤會,我可以一次兩次的放下身段,但是後來,不用我低聲下氣,這衛家姑娘和八皇子也是不夠走長遠的了。你別瞧他們現在你儂我儂,對發生的事情表現的雲淡風輕,不久之後,他們都會變上另一幅嘴臉。他們會在腦海裏不斷的迴想過往發生的種種,他們會在心裏不斷的猜忌和懷疑對方,而後爭吵、冷戰都會不斷出現,最後他們彼此之間會越來越疏遠相看兩生厭,最終……不複相見……”


    “我現在所受的委屈,其實根本就算不上什麽,畢竟……”溫惜玉冰涼的手指緩緩劃過了自己的臉頰,指尖的冰冷融化在她雪白溫熱的肌膚上,頓時,指尖也變得溫暖了。


    溫惜玉忽然冷笑起來,她的笑聲在樹林裏飄蕩,淒厲且又深遠。林裏的枝葉在風中搖晃,似是要傾倒。


    忽然,溫惜玉止住了笑,她的眸子裏是刺骨的寒冷和嚇人的堅定,她的嗓音更是叫人脊背發涼的低沉,她慢悠悠的說道:“我溫惜玉從小便是這紫竹城內的嬌女,從小便是有無數的人對我大獻殷情。我不想要的,別人都巴巴的給我送過來,我想要的,自然是從未逃脫過我的手掌心……衛靈桃,好戲才剛剛開始,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


    另一邊,時翎拉著衛靈桃踏上了迴家的歸途,一路上,衛靈桃都表現的默不吭聲。時翎心裏知曉是剛剛與溫惜玉的一番對話惹得阿桃不高興了。


    “阿桃,你是不是還在為剛才的事情掛懷?”時翎本想一直拉著衛靈桃的手不言不語,隻默默的陪在她身邊就好了,但是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打破了安靜的氛圍。


    “我和那位姑娘不過就是萍水相逢,我實在是……不認識她,她說的話,你就當作是個笑話聽聽就好了。”


    “我哪裏掛懷了?”衛靈桃忽然抬起頭望向時翎,讓時翎訝異的是衛靈桃眸子裏灑滿的光輝。


    “時翎,你知道嗎?本來我還真因為那酸不拉幾的簽文耿耿於懷,可是現在我真的是一點一點都不在意了。剛剛溫惜玉的一言一行,讓我更加堅信你我之間的感情那是風雨難阻、堅不可摧的!”


    看著衛靈桃臉上浮現的發自內心的笑容,時翎終於鬆了口氣,於是笑容也爬上了他的臉頰。


    “哦?”時翎的眼神裏充滿了寵溺:“那麽這一路上你為什麽一直沉默不語,也不和我說話?”


    “我……我這不是刻意刻意更刻意的在掩飾自己的情感了嗎?其實這一路上我早就想蹦蹦跳跳放聲高歌啦。但是……”衛靈桃瞅了一眼時翎,而後撅起了小嘴,忍不住嘟囔道:“你今天已經打趣我好多好多次了,我可不要再讓你逮住機會嘲笑我,我也不要再表現的不矜持了!”


    時翎聽了衛靈桃的話很想放聲大笑,但是他瞧見衛靈桃撅起的小嘴還有通紅的臉頰於是便將笑聲給壓下去了。


    時翎的臉上隻掛著淺笑:“阿桃,我哪裏是在嘲笑你……我分明是因為你而感到開心啊。你在我的麵前,本就應該隨心所欲,你開心、你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衛靈桃聽後忙點點頭,她嘴角咧開的笑容燦爛如千陽。


    像是想到了什麽,衛靈桃衝著時翎勾了勾手指,於是後者便彎下腰將自己的耳朵湊到了衛靈桃的唇旁,然後他的耳邊便傳來了阿桃好聽且熱乎乎的聲音。


    衛靈桃輕聲說:“時翎,你知道嗎?剛剛你和溫家姑娘站在一起說話的時候,我仔細看了……你啊,和她站在一起一點都不般配,還是和我在一起最有感覺!咱倆在一起,那簡直就是珠聯璧合天作之合,還有……”


    “還有,百年好合。”時翎一邊說著一邊將衛靈桃擁入了懷中,兩人的眸裏皆如浩瀚星辰,璀璨明亮,而兩人的嘴角,也都掛著甜蜜且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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