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翎和衛靈桃剛走出大牢,沐隱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笑他自己無能,他以為別人是貪生怕死的軟骨頭,沒想到真正有軟骨頭的人是他自己;他笑時翎太傻太天真,經曆了此次風波,他自然不會再去招惹將軍府,但將軍府畢竟是他前行路上的攔路虎,他此刻不去招惹,不代表以後不去挑撥,更何況,他的目標暫時可以不是將軍府,他可以先除去時翎。


    要想讓他罷手,除非讓他一輩子都困在這間牢房裏。


    他目光兇狠的瞪著對麵熟睡過去的老嬤嬤,手也不禁攥成了一個拳頭。


    ……


    第二日,在禦書房裏,皇上正愁眉不展。


    沐風和齊沅都在書房內,本來計劃著今日將齊沅送迴藍田國,沒想到卻在昨夜出了沐隱傷害齊沅一事。


    他知道沐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但是如若為了別國的太子而處決了本國的皇子,傳出去實在是會丟了南越國的麵子。


    恰在這時,衛靈桃和時翎來了禦書房。


    南越皇問道:“那孽子可簽寫了供詞書?”


    見著兩人搖頭,南越皇竟然鬆了口氣。


    “齊沅,你瞧……”


    “皇上,三皇子昨夜也是喝醉了酒,是無心之失,我思來想去,昨夜大概是我的行為讓三皇子誤會了,這才叫他失了手。”


    “誤會?”


    齊沅點了點頭。


    “昨夜我正欲睡下,卻發現屋外景色甚好,於是便想去花園走走,沒想到碰到了三皇子殿下。可說來也巧,我在三皇子的身後瞧見了一隻雪白的小野兔,我們藍田國人,自幼便喜狩獵,我又尤其愛食兔肉,於是頓時來了興致,從衣兜裏掏出匕首想去宰了那隻兔子烤熟了吃,沒想到就在此時,三皇子推了我一下,這匕首便劃破了我的手指。現在想來,大概是三皇子以為我要傷害他,所以為了保護自己才不小心傷了我。”


    “如此說來,這一切都隻是個誤會了?”


    “自然。”齊沅含笑望著南越皇,微微頷首,“所以,皇上,您大可派人將三皇子殿下從牢中給接出來,我聽聞,你們南越國的牢房可不好待。”


    皇上撫了撫胡須,一抹笑意爬上了臉頰。


    “雖說是誤會,可朕的皇兒畢竟也傷了你……如若不懲罰他一番……”


    “既然隻是誤會,那麽解開了便好了,何談懲罰不懲罰?我知道皇上您向來講究規矩王法,可是麵對自己的親兒子,也該有點溫情的不是?”


    齊沅的一席話,自然是逗得南越皇哈哈大笑起來。


    “隻是……皇上,我有一件事情覺得奇怪。”齊沅不動聲色的望了沐風和時翎一眼,雖隻是淡淡一瞥,但這其中的深意卻也隻有他們心中知曉了。


    “你但說無妨。”


    齊沅點點頭:“那夜忽然出現在禦花園的侍衛們我覺得很奇怪,他們不管是說話的口吻還是行為動作都出奇的一致,就好像是被人操控了一番……”


    “操控?”


    “太子殿下,時辰也不早了,藍田國的軍隊在宮門外已經等候多時了,如若您耽擱了太久,路上也會有諸多不便的。”沐風裝作神色匆匆的樣子對齊沅說道,兩人眼神交匯的瞬間,各自的眸間都含有笑意。


    齊沅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於是便向南越皇請命告辭了。


    等到齊沅走後,南越皇笑眯眯的神色驟然變得嚴肅起來。


    “剛剛藍田國太子說的事情你們可都了解?”


    “自然是了解。”沐風答道,“藍田太子口中的那些侍衛就和城西大火裏的那些村民一樣,他們的言語和動作都出奇的一致,並且沒有感情沒有色彩。”


    “竟有這等怪事?”南越皇的臉上湧上一抹奇異的色彩,不知是驚訝還是擔憂。


    “其實調查清楚也不覺得這是件怪事。”時翎走到南越皇的跟前,從衣兜裏取出毒蠱丸遞到南越皇的眼前,“這一切,不過是這個毒蠱丸在作祟罷了。這顆藥丸,是我在城西村搜尋到的唯一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物品了。”


    “你細細說來。”


    時翎點點頭:“其實那日我和阿桃去城西村是去打探城西藥人的消息的。就在數月前,我和阿桃在紫竹城中發現了一位奇怪的女子,這女子身中多種劇毒,按照醫者的診斷是她在平日裏服用了多種藥材,並且這些藥材藥藥相克,父親,您想,一個正常人如何會服用那樣的藥材,所以根據我的推斷,便是城中某個地方有人在做著培育藥人這樣狠毒的事情。”


    “經過追查,我們將目光鎖定在了城西,沐風也曾派人去城西打探過,但是並無所獲。上次商人李穀一事,又牽扯出了一些奇怪的藥丸,於是我和阿桃便商量著要喬裝去城西打探一番,果不其然,這次我們有了收獲。我們懷疑城西迴春堂的老翁老太與此事有關,便設計想將他們抓出來,誰料他們狡猾異常,他們察覺到了異常便利用毒蠱丸讓城西村的村民們自己放了火,燒毀了村子。父親,那些村民便是藥人,而利用他們研製出來的毒藥便是毒蠱丸。中毒蠱者,人心可被操控,神誌可被摧毀,並且此毒能夠入骨血,殺人於無形。”


    “毒蠱丸,世上如何會有這等邪魅的東西?”南越皇的眸子裏充滿了質疑,卻也夾雜著驚恐。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毒蠱丸這種邪魅的毒物,那簡直是太可怕了。


    時翎點點頭:“真正的毒蠱丸,我也隻是聽聞過,並沒有親眼見過。”


    “我小時候在娘親的書房裏翻閱過‘毒史秘籍’,書裏記載著毒蠱丸。書裏說,毒蠱丸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是毒中之最。凡是攝入毒蠱丸的人,其肺腑會被侵蝕,骨血會被慢慢吞腐,最後性命被奪去。而且中毒者,神誌不清不楚,而且還會在蠱符的作用下被人操控。”時翎一邊說著,一邊從衣兜裏取出一顆白花花的藥丸,他將藥丸遞到皇上的手裏,繼續說道:“這顆藥丸,是我讓一位醫者模仿著毒蠱丸的藥效研製的,此藥的形貌與毒蠱丸相似,卻有著淡淡的藥草香,雖然無毒,但是也能控人心智,不過,藥效一旦過去,中毒者的神誌便能立即清醒。那晚指證三哥的侍衛們,便是服用了這種藥丸。”


    “父親,無毒的藥丸尚且存在,這有毒的毒蠱丸為何不能存在?”


    “沐隱?”南越皇眯著眼縫細細打量手中的白色藥丸,白色的藥丸在明晃晃的日光下發亮,發光,最終變成一攤細碎的粉末飄失在半空中。良久,南越皇的唇邊扯開了一抹笑容:


    “看來,這老三和齊沅的事情,和你們有關。”


    沐風點頭:“父皇,不僅僅是八弟,我也參與了這件事情。”


    “你們一個兩個,膽子倒是挺大,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做出這樣的事情,是在欺君!”


    “在朝堂上我犯得那確實是欺君之罪,可是如今在書房裏,你我之間便是父子。”時翎走向前,示意南越皇降下自己的火氣,“父子之間開開玩笑,講講笑話那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正常?我看你們倆是為了衛家才會處心積慮,連自己的手足都要圈入你們的這場笑話裏。”南越皇本來快要生氣發怒的臉,再見到時翎的那一刻忽然轉化為了一抹和藹的笑容。


    時翎的那張臉,實在是像極了時茗,他瞧著時翎,仿佛在含情脈脈的望向時茗,他不忍心對她生氣,不忍心反駁她的請求,他有愧於她,所以他會將自己所有的愛與柔情都傾注在時翎身上。


    “你們啊……”南越皇終是歎了一口氣,而後眸間閃過一抹犀利之色:“毒蠱丸,這種毒藥,可不能流失於民間。”


    時翎忙接過南越皇的話:“那是自然。不僅僅是毒蠱丸,還有……父皇,今日我便將一切的事情都與你講清楚吧。”


    “在毒蠱丸之前,我還懷疑過城西出現了藥人。藥人是來源於西域的一種極其殘忍的煉藥手法,它以人為藥罐儲物,在正常人的身體裏加注各種毒藥,中毒人是痛苦不堪。但是施毒者隻會在培育出來自己想要的毒藥後才會罷手。城西的兩位老者便是施毒者,其實,與其說他們是老者,倒不如說他們是年輕人喬裝打扮成的老者。城西大火,死者無數,但是在那一夜老婦哭鬧的地方,卻少了兩具屍體。所以,我們猜測,真正的罪魁禍首並未逃走,而是藏匿在城中的某個地方,他們一定會覓得時機,重新開始他們的煉藥計劃。所以,父親,我懇請您,對於此事,先不要對外聲張,就請交予我和沐風,我們倆會暗中調查清楚的。”


    時翎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南越皇自然是點頭應允了。


    時翎和沐風從書房出來時,衛靈桃已經因為等得不耐煩而坐在台階上昏昏欲睡了。


    時翎瞧著眼前小雞啄米似的紅色身影,心情無限大好,他輕悠悠的踱步到了衛靈桃的跟前,衝著迷迷糊糊的衛靈桃做了個奇醜無比的鬼臉,後者自然是受到了驚嚇,驚唿著直起身子,隻是,蹲坐了太久,衛靈桃的雙腿已經麻了,她才剛站起,便趔趄著身子左搖右晃了,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一雙強有力的手卻托住了她。


    是沐風。


    衛靈桃眨巴著眼睛望著沐風,後者的眼眸裏含著春風,嘴角飄揚著好看的笑容。


    時翎頓時就不樂意了,一把衝向前將沐風推往一旁。


    “朋友之妻不可欺。”時翎衝著沐風冷不丁的扔下這句話,他也不管衛靈桃是驚訝的模樣還是紅著臉的模樣了。


    沐風是個明事理的人,他瞧著時翎的模樣像是在開玩笑,又不像是在開玩笑,但他也實在是不想讓衛靈桃為難,於是便尋了一個借口匆匆離開了。


    他的這個八弟,看起來雍和大度,像是宰相肚裏能撐船,沒想到啊這肚子裏連小木筏都塞不進去。


    沐風的唇角帶著一絲無奈的笑容離開了,離開前他還迴頭望了一眼衛靈桃,那個眼眸純淨卻帶有幾絲狡黠的少女,明眸皓齒,笑容純粹,此刻的她正含情脈脈的望向時翎。


    時翎的眸子裏自然是洋溢著歡喜,他嗓音輕柔的問著衛靈桃:“你在這裏等我多久了?”


    “從你進去的那一刻我便等著你了。”


    時翎輕笑:“怪不得腿都麻了。”


    時翎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手捧住了衛靈桃的腳,他一手輕輕托住衛靈桃的一條腿,另一隻手輕輕的捏住衛靈桃的腳,小心翼翼的替她按摩。


    時翎如此貼心,衛靈桃自然很是受用。


    “我本來今日應該待在家裏看書習字的,但想著你要去麵見皇上,要去撫摸龍須,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便進宮來尋你了。我本來啊,是想去你的宮門前等你出來,想要苦口婆心的教育你一番,讓你在皇上麵前收斂一點,不要觸犯了龍顏惹得皇上大怒,可是誰想我才剛進宮撞上了星石,他告訴我說你和沐風哥哥已經進了書房了,於是我又急匆匆的跑到書房門口,你說巧不巧,我剛到書房,你和沐風哥哥也剛進去關門。我追趕了這麽久,便隻瞧見了你的一抹藍色身影。”


    衛靈桃扭動著嘴巴絮絮叨叨說了很久,時翎卻是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他目光溫柔,嘴角含笑。


    “明明自己就是個暴脾氣,偏偏還叫我沉住氣。”時翎此刻已經在幫衛靈桃揉另一條腿了,“你不用這樣為我擔心,阿桃,我這麽大個人了,會知道分寸的。你這樣四下擔心,我會懷疑我以後是不是得娶個老媽媽迴家了。”


    “你……”


    未等衛靈桃生氣的話語說出口,時翎一抹燦爛且明亮的微笑便明晃晃的閃耀在衛靈桃的眼前,衛靈桃被少年的笑容感染,也跟著傻笑了起來。


    “時翎。”衛靈桃忽然輕聲喚道。


    時翎低聲應允,眸子裏蕩漾的,是在春光裏泛著漣漪的小溪水。


    “我今天那麽拚命的追你,可是最終卻隻能看到你的一抹身影,你說,這是不是代表著以後我會永遠追不上你了?時翎,其實我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如若哪天,你要是離開我了,我該怎麽辦。我每一次都沒有想到答案,因為每次想著想著,我都會告訴自己,你是不會離開我的。”衛靈桃的眸子裏閃爍著光輝,“時翎,你會離開我嗎?”


    時翎知曉衛靈桃的擔憂,他緊緊握住衛靈桃的手,然後將她的手放至了自己的懷中。


    “噗通……噗通……”衛靈桃感覺到了時翎強有力的心跳聲,同時她也聽到了時翎溫暖且有力的話語,他說:


    “生命不息,愛桃不止。”


    時翎笑著對著衛靈桃的額頭輕輕啄了一下。


    “阿桃,我愛你——我愛你生生世世,我愛你永生永世,我愛你直到日月失了光輝、星河散了色彩,嗯……我還是會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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