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的家丁瞧著自家公子忽然就軟綿綿的倒地了,頓時驚駭不已。家丁望了望自家公子再望望衛靈桃,而後顫抖的指著衛靈桃說道:


    “你……你對我家公子做了什麽?”


    衛靈桃不動聲色的將自己手中的黑玉手鐲藏到了衣袖裏,然後她緩緩起身,清理了一下嘴上的汙漬,再理了理自己身著的衣服。而後氣定神閑的衝著家丁笑道:


    “你們家公子怎麽樣了,我怎麽知道!我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剛剛你們也看到了,可是你家公子在欺負我!”


    “明明是你,分明就是你陷害了我家公子!”


    “就算是我陷害的那又如何呢?如今我已經是階下囚了,你能拿我怎樣?”


    家丁氣急,卻又拿衛靈桃沒有辦法,隻得用手指搗了搗身旁的牢頭。牢頭剛想上前,衛靈桃拔下了溫子恆束起頭發的銀釵,她將銀釵湊到了溫子恆的脖子上,輕悠悠的又說了句:


    “你們可不要往前走哦,我這麽狠毒的心腸說不定會將這溫家公子給弄死哦,到時候,你們可也逃不了幹係。”


    牢頭不敢向前了。


    衛靈桃望著軟綿綿倒在飯菜上的溫子恆,眼裏盡是輕蔑之色。她負手而立,一會兒用腳踢踢溫子恆的腦袋,一會兒又去踹踹他的屁股。望著家丁和牢頭滿臉驚恐的表情她覺得很是可樂。


    溫子恆這樣的人讓他待在牢房裏實在是礙眼,衛靈桃轉溜著眼睛思索了半晌,而後嘴角揚起了狡黠的微笑。


    ……


    據說那日溫子恆是被牢頭和家丁兩人抬迴尚書府的,溫尚書見著溫子恆的模樣頓時嚇了一大跳,立即就老淚縱橫了。溫尚書匆匆忙忙的尋遍了城中的名醫,而名醫診斷的結果都很一致——這溫家公子不過是中了麻藥,睡上個一天一夜便能清醒過來了。溫尚書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在心裏暗罵著溫子恆是個廢物。


    據說溫子恆醒來後喝了幾大桶清水漱口催吐,原因是他陷入沉沉的夢境裏,他在夢境裏看到了許許多多美豔嬌媚的女子,女子喂了他好多的美食,他剛想去品嚐美食的味道,便清醒了,而他嘴裏咀嚼的,正是酸臭酸臭的飯菜。家丁告訴他,是衛家姑娘抓起那灑落在地的飯菜然後塞到了他的嘴裏。溫子恆氣急敗壞的踹了家丁一腳。踹完了家丁,溫子恆覺得自己的屁股很是酸痛。這會子,家丁卻不敢多說半個字了。


    衛靈桃知道溫子恆的消息還是從沐隱的口中聽聞的。


    沐隱從牢頭嘴裏得知衛靈桃將溫子恆狠狠羞辱了一頓,想著這衛家的丫頭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還不老實心裏自然是氣憤不已,於是天才蒙蒙亮,他便帶著自己身邊得力的幾個侍衛來到了牢房裏。


    衛靈桃聽見了由遠及近的浩浩蕩蕩的腳步聲,立即就睜開了雙眼。


    “衛姑娘,這牢裏的滋味可不好受吧?”沐隱一邊說著一邊差人打開了牢門,他笑嘻嘻的躲著步子慢悠悠的晃到了衛靈桃的跟前,睥睨著眸子俯視著她。


    衛靈桃也不行禮,依然氣定神閑的端坐在地上,架著一條腿,一隻胳膊搭在腿上,仿佛此刻的她並非身處在大牢裏,而是迴到了山寨,當起了她的女頭領。


    沐隱身邊的司炎見到衛靈桃如此無禮,自然是想教訓她一番好給自家主子出氣,但沐隱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好,他阻止了司炎。


    “靈兒妹妹,你坐在牢裏氣定神閑,不知窗外事,不聞窗外音,但是你可知道你的父親和你的娘親此刻在外麵受著什麽樣的折磨?”沐隱知道什麽樣的事情才能觸及到衛靈桃的心裏,所以此刻的他看到衛靈桃眸子裏一絲一閃而過的愧疚唇角不禁揚起更大的弧度。


    “靈兒妹妹啊,你可知道這偌大的紫竹城裏現如今流傳著什麽樣的傳說?”


    衛靈桃的目光滑過沐隱的麵龐,平靜如水。


    沐隱討厭衛靈桃的這副模樣,讓他絲毫沒了勝利者的喜悅。


    “如今的紫竹城盛傳,衛將軍府出了位魔女,殺人如麻,心腸歹毒。連城西村手無寸鐵的老翁老婦都不放過,因為一些糾紛,便一把火燒了城西村,活生生的人啊,就慘死在了火海裏。實在是惡毒至極。甚至有流言說,當初祁連山的那場大火,也是這將軍府的魔女放的。說起這位魔女,人人可都是想殺之為快。”沐隱一邊說著,一邊慢吞吞的彎下身來,他瞧著衛靈桃始終別著頭不看他便冷笑著用他那隻戴著玉扳指的手緊緊扣住了衛靈桃的下巴。


    玉扳指的溫度有些溫熱,也有些冰涼。衛靈桃掙脫不開沐隱,她的目光便直直對上了滿臉滲著冰冷的沐隱。


    “你可知你那永遠擺著高高在上姿態的父親,最近幾日那可是半點風光都沒有了。他走在紫竹城的大街上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他走在宮裏,那背後可都是議論紛紛的人,所幸啊,我們的衛大將軍便直接告假藏在府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你的娘親,那便更不用說,整日都是以淚洗麵的。至於你的哥哥嘛,將士兄弟們都知道你的哥哥縱容你想包庇你,自然便拿他不重視了。這好不容易到手的實權啊,又沒了作用。眼下這紫竹城裏最熱鬧地方的便是衛將軍府的門前了,每日總有些貪玩的孩子們啊圍在將軍府的門前唱著童謠,至於童謠唱的是什麽內容,想必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這不正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衛靈桃忽然冷笑道:“你派人四處傳播城西的大火是我放的消息,讓整個紫竹城都為那些死去的村民憤慨,同時也將我衛將軍府推上風口浪尖,這樣一來,我的父親、哥哥都因為我的事情收了牽連,皇上自然也就不能庇護我衛將軍府。而眼下民怒堆積,皇上如若化解民憤,便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了我。而我一旦被處死,那麽我火燒城西的罪名即使是假的,那麽也被逼成了真的,如此一來,我衛將軍府的地位自然會動搖,軍心、民心自然也會失去。如此一來,三皇子殿下,您的目的便達到了。”


    “靈兒妹妹,你可莫要冤枉我。本殿下哪裏有什麽目的?”沐隱轉了轉手中的玉扳指,笑嘻嘻的望向衛靈桃:“本殿下的目的向來隻有一個,那便是百姓安居樂業,南越繁榮昌盛。你們衛家興盛也好,衰退也好,和我可都沒有關係。”


    “到底有沒有關係你我不必明說。三殿下,您自己心裏清楚就好。”衛靈桃直勾勾的盯住沐隱,忽然揚起唇角輕聲笑了起來。


    衛靈桃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隻是她的眸子裏滲滿了冰涼與嘲諷。於是漸漸的,沐隱不笑了。


    衛靈桃這時才開口說話:“既然一切都已經在往你想要的方向進行,那麽你為何還要如此興師動眾帶著一撥人來牢裏看望我?哦,與其說是來看望我,倒不如說你是帶著一撥人想逼迫我寫下證詞的。南越國向來是講究證據的國家,大牢裏的這些罪囚遲遲未被處死,原因是什麽?不就是因為沒有能讓他們死去的證據嘛。”


    衛靈桃輕蔑的望向沐隱:“如今紫竹城裏流言傳的再多又如何?你拿不出證據,治不了我的罪,要不了我的命,等時日一長,這些流言的真實性便會被人們所猜疑,再過些日子,便不會有人再相信了,而那些流言,不過成了煙火燃燒後殘留下來的灰燼,風一吹,便散了。”


    “三殿下。”衛靈桃的目光直溜溜的鎖在沐隱的臉上,仿佛此刻她的目光就是她的刀子,她要把沐隱一點一點的給剜去,連骨血都不剩。


    沐隱被衛靈桃盯得發毛,竟然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城西的大火不是我放的,所以證據你是找不到的。僅憑口供的力量實在是微薄,所以……”衛靈桃頓了頓,而後道:“你是來逼著我寫供詞的。”


    衛靈桃的語氣充滿了肯定。


    沐隱聽聞衛靈桃的話,先是一怔,隨後便哈哈大笑起來。


    沐隱一邊笑著一邊立起了身子,他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一些塵土,然後將衣襟理了理——又恢複了一開始睥睨俯視著衛靈桃的模樣。


    “靈兒妹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沐隱的眸子裏晦暗未明,“不過啊,你可知猜對了一半。”


    衛靈桃抬眸,有些迷惘的望著沐隱。


    “若是讓你寫供詞,那可是比登天還要難。但是……”沐隱頓了頓,從衣袖裏取出一張沾滿了筆墨的泛黃的紙,一陣窸窸窣窣,沐隱將長長的紙頁遞到了衛靈桃的眼前。


    “靈兒妹妹,供詞我可都幫你寫好了。你現在要做的,便是在供詞書上寫上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衛靈桃望著密密麻麻的塗滿了筆墨的供詞書不禁冷哼,滿滿的筆墨,全都在指控著她的罪行,她從未做過的事情如今變成了白紙黑字出現在她的眼前,而她要做的,便是承認那些莫須有。


    “三殿下,你如今是想逼著我去承認那些我從未做過的事情嗎?”


    “不。”沐隱匆匆忙打斷了衛靈桃的話,而後滿臉的肯定:“這白紙黑字寫著的,可都是你做過的。”


    “你是個聰明人,眼下的局勢你應該明了。城西的大火不管是不是你放的,此刻都是你放的了。如若你爽快的簽了供詞書,那麽你所受的苦也就會少一些,但是如若你執意不肯,那你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沐隱的目光裏閃現出一絲寒意:“衛靈桃,你該明白,此刻你已經淪為階下囚,你不再是衛將軍府的千金了。如今你不過是一塊案板上的肉,我要將你宰割成什麽樣,那便是什麽樣。你以為你進了這裏還能平安無事的出去嗎?我告訴你,你一隻腳踏進了這裏,便是踏進了鬼門關。我不會再給你任何翻身的機會,不會讓你們將軍府再擋在我的前頭。”


    話畢,沐隱也不再客氣了。他揮了揮手,不遠處的侍衛齊刷刷的奔向了衛靈桃,他們拿著繩索將衛靈桃牢牢的綁住,而後將她帶了出去。


    ……


    衛靈桃被帶到了大牢裏的一間黑漆漆的屋子裏。屋子的四周燃起了蠢蠢欲動的火苗,火苗嫵媚多姿,盡情的扭動著腰肢,像是在對著衛靈桃挑釁。衛靈桃被綁在木頭支架上,她打量著四周,望著那些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隻一眼,她便明白沐隱要做什麽。


    沐隱這是打算嚴刑逼供。


    衛靈桃勾了勾唇角,看來,是有一場硬仗要扛下去了。


    沐隱既然將衛靈桃帶進了刑室,便鐵了心的不願意給她好果子吃。而他身邊的侍衛司炎曾在衛靈桃那受了氣,此刻自然是想報複迴去。


    衛靈桃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她的手指被絞的血肉模糊,身上也是血跡斑斑——司炎用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著衛靈桃,那鞭子是用荊棘編製而成的。一滴一滴的血液從衛靈桃的傷口處滲透出來,又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有些地方的血液已經凝固幹涸,暗紅色凝聚到一塊結成了暗黑色的殼,但是衛靈桃隻要輕輕動一下身子,結痂的地方便又潰破,新鮮的血水從濃鬱的黑痂中滲透出來。


    衛靈桃吃痛,忍不住發出誒呦的求救聲。


    “怎麽樣,衛靈桃,你是招還是不招?”沐隱用鐵火鉗夾了一塊黑鐵放在火焰上炙烤,不過一會兒,黑鐵便被燃燒的通紅了。


    “我若是不招呢?”


    “你若是不招……”沐隱眯著眼縫笑了笑,然後他將那塊紅鐵舉起,湊到了衛靈桃的眼前:“這塊燒的通紅通紅的鐵塊便會落到你的臉上。”


    “你混蛋!”衛靈桃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反正我都是死路一條了,你為何還要這樣逼我?你已經將我折磨成這樣了,你……你竟然還想毀我的臉,我的臉如果被毀了,我死了我的娘親和父親都認不得我了!”


    “沐隱,你混蛋!”衛靈桃歇斯底裏的吼叫聲,此刻聽起來卻是那麽的無力。


    沐隱卻很滿意。


    “你招,還是不招?”


    衛靈桃咬緊了牙關,不說一句話。她的雙眸死死的盯著沐隱,帶著嗜血的通紅。


    火苗在她的眼前騰升,飛舞,她的娘親和父親便出現在了火苗裏。


    她望著他們的模樣,那麽和藹的模樣,那麽溫柔的模樣,還有生氣的模樣,可是那些模樣她可能以後都見不到了。


    還有時翎,哥哥,沐風,雲兒……她和他們可能再也團聚不了了。


    淚水忽然就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像置身在火焰裏,火辣辣的疼。剛才她的態度有多強硬,那麽此刻她便有多脆弱。她忍受不了苦痛,忍受不了折磨……


    她,堅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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