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小猴凝眸細看,看清那人麵如朗月,金毛環生,鼻梁高挺,薄唇星眸,認得他是霍魯身邊的跟班,好像是叫小追,盡管心中疑惑,還是跟在小追後麵。


    小追走向後山,遠離冰月殿後,在一棵大樹下停住腳步,迴身望著貓小猴,就那麽憤然望著,一言不發。


    四下靜籟,貓小猴側耳靜聽,發現四周無人,知道小追是一人前來,這才安心,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耶夫為了你,被關在禁地,你迴來後連問都不問?”小追憤怒地揮著拳頭。


    “嗬嗬,好笑!”貓小猴輕笑道,“你們聯手害我,事敗後受到懲罰,卻說他是為了我,臉皮真厚。”


    “但——”小追臉頰發熱,貓小猴沒有說錯,最無恥的的確是他們,那時候他站在霍魯一邊,也指證所有的罪惡都是耶夫所犯,全族大會上,耶夫受到眾人唾棄,雖沒被趕出貓猴族,卻被扔進了禁地。


    貓猴族禁地,專門用來懲治犯下大錯的族人,傳言進入禁地,必死無疑。小追也以為耶夫早就死了,可直到昨晚,他經過禁地附近,聽到耶夫淒慘的叫聲,惶然醒悟,但他幫不了耶夫,隻得來找貓小猴,可他的理由,竟是那麽可笑,那麽無恥。


    小追思緒萬千,淚水翻滾,緩緩道:“那看在大家是同族的份上,你救救耶夫好不?我知道現在的你——”


    貓小猴並不是鐵石心腸,隻是氣憤他們以前的所作所為,道:“那時候你們害我時,可想過我們是同族?”


    小追怔住,無論他怎麽說,一直作惡的都是他們,不是貓小猴,現在說同族之情,隻能說很幼稚。他愣了好久,猛地笑了笑,道:“貓小猴,今晚子時。霍魯會來取你的性命,你自己小心,其實我就是來告訴你這點的,或許——嗬嗬,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保重吧!”


    “等等!”貓小猴突然叫住他,看到他迴過頭,“謝謝你告訴我這個,隻要你以後不再跟著霍魯為惡,我就去救耶夫。如何?”


    “真的?”小追欣喜不已,“但是,霍魯有不古支持,大家都認為不古能成為下任族長,得罪他——”


    “放心。那些邪惡的人,我不會讓他們達成心願的。”貓小猴冷漠地說,“好了,我們去找耶夫吧!”


    其實,那個不古是誰,貓小猴都不知道,但為了達成貓無果的遺願。不管是誰擋在他麵前,他隻要將其移開便是,至於那人是誰,又何須知道?


    禁地之中,煞氣極重,地上枯葉如屍骨。踩上去咯吱咯吱響,耳邊寂靜無聲,風吹樹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偶爾有幾點熒光。也會突然消散,好似這裏的空氣,都能殺人於無形。


    氣息沉悶,不見人影,貓小猴的心卻緊張到了極點,握著法杖的手心,全是汗水,扭頭去看小追,小追全身顫抖,汗下如雨,好似隨時都會倒下去。


    “小追,你看到了什麽?”貓小猴問道。


    “什麽都沒看到。”小追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正是因為什麽都沒看到,所以才覺得可怕,單是這裏的氣息,就能將人逼瘋。二人繼續向前走,到處都是枯葉,好似一成不變,他們渴望耶夫在這時能慘叫幾聲,可四下死寂,連風吹的聲音都沒有。


    就這樣找下去肯定不是辦法,貓小猴停下來,靜靜聽到四周,他的魔力遠遠高過小追,也就能聽到一些不好的聲音,那是一種讓他麵紅耳赤的聲音,他忙收迴心神,不敢多聽。


    “小猴,我們就這樣進來,等會兒該怎麽出去啊?”小追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嚴重的事,要進入禁地容易,要出去似乎不大可能。


    貓小猴也怔住了,他們隻想著進來找耶夫,卻是忘記了這點,但此時後悔也晚了,還是先找到耶夫再說,又向前行了不知多久,一股活人的氣息,迎麵撲來,貓小猴精神大振,朝小追使了一個眼色。


    禁地中有專門懲治族人的幽靈,不過他們身上沒有活氣,此刻有活氣飄來,那氣息隻能是從耶夫身上飄出,畢竟禁地中沒有別的受罰者。


    爬上前麵的山頭,紫青色的光芒,將那邊照得明亮如晝,一湖如鏡,就在山腰盤旋,沒有石頭遮擋,但湖水卻不流下,撲通一聲,一條人影從湖中躥出,正是在受罰的耶夫。


    耶夫全身*,身體被湖水泡得發青發紫,但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容,其身上有許多傷痕,一些已經愈合,一些還在流血。


    又是撲通撲通的聲音傳來,隻見十條精光的女人,也將身子探出湖麵,肌膚如玉,隱泛紫光,曼妙的身材,傾世的容顏,美的令天地失色,偶然迴眸,靈動中仿佛已過了三生三世。


    貓小猴癡癡望著,猛然發現小追朝湖走去,急忙伸手拉住他,低聲道:“不要被蠱惑!”


    小追全身劇顫,遽然清醒,彎膝跪倒,大口喘氣,卻覺體內有一團不受控製的火,忙用拳頭捶打胸口,嘶聲慘叫,那叫聲,如鬼嚎,似狼泣,正如之前耶夫所發出的一樣。


    貓小猴微微有些慌亂,右手一揮,點在自己和小追的眼睛上,再次去看湖中,隻見圍著耶夫轉圈的十人,又哪是傾國傾城、賽過天仙的美人,那分明是十具屍體,有的才剛腐爛,腐肉掉落又長出,有的已經爛得一塌糊塗,有的生滿蛆蟲,有的僅剩一堆白骨,但她們圍著耶夫,扭動腰肢,賣力地挑逗他。


    耶夫魔力較小追要高,才能在禁地中支撐這麽久,然而貓小猴還是來晚了一步,耶夫跳進湖中,就是已經徹底失去神誌,之前他對著湖中的十個美人,仰天長嘶,那種悲痛,此刻深深刺激著貓小猴的心。


    貓猴族自稱是魔法的守護者。但其創造出這等殘忍的禁地,沒有半點慈悲,不給犯錯的子弟絲毫改過的機會,這種行徑。最是叫人不齒。


    小追嚇得將嘴唇咬出血來,顫聲道:“小猴,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貓小猴不知道耶夫還有沒有救,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什麽都不做,想著法杖一揮,一條綠色繩索飛出,牢牢纏在耶夫腰間,用力一拉,耶夫的身子登時飄飛出來。其雙腳被湖水扯住,巨大的力量,差點將貓小猴拉進了湖中。


    左手也握緊綠血法杖,嘴裏低聲念咒,貓小猴猛然大喝。法杖用力向後甩出,轟隆一聲,耶夫連同整片湖都被拉得飛上了天。貓小猴慌忙揮動法杖,數點綠光,化為刀劍,砍斷了耶夫與湖水的連接處,叫道:“小追。接住他——”


    而貓小猴已是彈身躍起,直撲那十具追來的女屍,法杖滴綠,其臉更是綠得發藍,此刻,他隻想毀了那十具害人的女屍。所以一出手,便是極強的殺招,誰知再強的魔法,穿過她們的身軀,竟對她們造不成任何傷害。


    小追揮動魔杖。平穩地接住耶夫,耶夫全身淌血,早已昏死過去,抬頭看到貓小猴身如遊龍,在女屍中遊走,險險躲避著女屍的攻擊。


    貓小猴自知殺不了她們,便喝道:“快撤出去——”


    撤出去?怎麽撤出去?小追迴頭望著身後,身後一片青霧,青霧中有可怕的眼睛,正貪婪地望著他們,他們是肥肉,是鮮肉,禁地中的怪物,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貓小猴一個翻身,落到小追身邊,小追懷抱著耶夫,看到那十具女屍撲來,青霧又靠近了不少,急得大汗淋漓,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幻魂瞬移——”貓小猴突然想到了這種魔法,以他目前的魔力,要帶二人幻魂瞬移,應該不難,當即抓住小追的手臂,搖身一轉,三人立即消失,那些女屍撲了個空,嘶聲大叫,叫聲震天,那靠近的青霧,也是迅速散了開去。


    本以為可以借助幻魂瞬移離開禁地,誰知突然好似撞在了一麵堅韌的玻璃罩上,那罩子發出強大的彈力,竟將他們的身子又給彈了迴去。


    被重重地一摔,耶夫反倒醒了過來,他赤著身子,慌張地看向四周,待發現貓小猴和小追就在身邊時,反而怔住了。


    而在他們周圍,那十具女屍,正掩嘴笑著,美人一笑,可傾天下,鬼屍偷笑,駭得三人隻想喝下孟婆湯。


    貓小猴凝定心神,道:“放心,我們一定能出去,你們應該知道以前還有誰被流放到禁地中吧?”


    耶夫壓下心頭的諸多疑惑,道:“有很多,但都死在了裏麵,出來的隻有一人,就是無果前輩。”


    “師父?”貓小猴怔住。


    “對,進入禁地,又活著出來的人,隻有無果前輩。”耶夫痛苦地說,雖然神誌恢複,但身上的傷痕,還是讓他飽受折磨,“對了,你們是怎麽被流放到禁地的?”


    “耶夫,對不起,之前沒能幫你說話。”小追滿心愧疚,“所以我拉了小猴來救你,結果我們現在也出不去了。”


    “你們——”耶夫呆然望著他們,感動得熱淚盈眶。


    貓小猴在他身上踢了一腳,道:“起來,別哭哭泣泣的,既然師父可以出去,那我們也可以。”


    小追歎道:“小猴,還是放棄吧,先想想該怎樣在這裏生存吧,貓猴族多少年的曆史,就出來了一個無果前輩而已。”


    貓小猴神秘地一笑,道:“但你們也別忘了,我可是貓無果的徒弟啊!”不知怎的,說出這句話,他竟是滿心自豪。


    那十具女屍,僅是圍著他們笑,並不進攻,也許是怕了貓小猴,但她們笑得很歡,笑得很詭異,笑得讓貓小猴心神不寧。


    有這十具女屍在,禁地中別的怪物都不敢靠近,可見她們是這禁地的頭兒,要想離開禁地,還得從她們身上下手,想通這點,貓小猴便問:“當年我師父一共在這裏呆了幾天?”


    “好像不到一天吧!”耶夫迴憶道,“聽說無果前輩出來時,族長氣壞了,但也不能再懲罰他,隻得放了他。”


    “不到一天那就好辦了。”貓小猴微笑道。“明天就是勇士戰,我可不想錯過。”


    “其實我們都有報名,但現在出不去,還想那些幹嘛?”小追輕歎道。


    那十個圍著他們的女屍。一直在笑,就是不攻擊,但貓小猴知道,她們是在等待機會,等他們放鬆警惕時,一擊將他們製服,然後帶進那恐怖的湖泊,一旦三人都進去,下場隻能是死在裏麵。


    盯著那十具女屍猙獰的臉,望了好久好久。貓小猴猛地腦袋一沉,嘴角露出滲人的詭笑,緩緩舉起綠血法杖,頂端貓猴張開嘴巴,雙眸爆射出綠光。十具女屍駭然向後退了退,卻不舍得離去,之前隻有耶夫一人,她們已是玩得不亦樂乎,這迴又多了兩人,無論如何她們也不會放棄。


    貓小猴麵露猙獰,低聲道:“我知道該怎麽出去了。就是殺了她們十個,我現在就動手,你們快趴到地上,千萬別起來。”


    耶夫和小追不大明白,還是聽話地趴在地上,地上的枯葉中。腐臭味濃重,嗆得他們不斷咳嗽,但事關自身性命,他們隻得咬牙堅持。


    “血劍無痕——”


    貓小猴陡然大喊而出,綠血法杖一閃消失。狂風四起,今時不同往日,魔力不同,使出魔咒的威力也會不同,無形血劍,殺人於無形,恐怖至極。


    那十具女屍,驚恐地向後退去,遽然傳來骨頭斷裂的咯吱聲,綠血法杖化為血劍,繞了一周後,又恢複原形迴到貓小猴手中,哢嚓嚓一片響動,十具女屍全都化為碎骨,散落枯葉,紫光泛動,依舊駭人。


    “就是現在!”貓小猴叫了一聲,身子彈起,落下時雙腳分別踩在耶夫和小追的背上,幻魂瞬移,唿嘯著穿過禁地的保護圈,一頭落到山坡上,三人又順著山坡滾下,下麵是小溪,貓小猴看到二人狼狽地從溪水中爬出,不禁莞爾。


    那十具女屍的骨頭,卻迅速在枯葉中爬行,很快又凝聚在一起,飛身到了保護圈附近,齜牙嘶叫,怒火衝天。


    看到耶夫滿臉滿身都是傷痕,貓小猴心中一軟,揮舞法杖,綠光環繞,頃刻間,耶夫便和以前一樣,隻是沒穿衣服,讓他頗覺羞澀,好在是夜晚,倒不會太過尷尬,然而麵對貓小猴,他更羞愧得無地自容,此前種種,此後受罪,前因後果,全都是他一手造成,此刻想說一些感激的話,無奈喉頭好似被什麽東西堵住,悲不能言。


    貓小猴看著他,笑道:“什麽都別說了,現在你也從禁地出來了,此前的罪,全都消了,但如果以後你會作惡,我決不會放過你。”


    耶夫嘿嘿笑了笑,點頭答應,又扭頭去看小追,小追也傻乎乎地笑著,直到此時,他們才明白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竟可以如此愉快,以前他們跟著霍魯,為霍魯出謀劃策,拚死拚活,結果霍魯並不將他們當人看,反而一直被他們欺負的貓小猴,在危難時幫了他們,人心之善惡,差別大得便如天地。


    休息了一會兒,貓小猴起身說:“你們也迴去休息吧,明天勇士戰上,可不要給我放水。”耶夫和小追又是一陣汗顏,他們明白他們與貓小猴之間的差距,隻能將貓小猴的這話當成是玩笑。


    冰月殿內外,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然貓小猴平安迴來,眾人才鬆了口氣,而貓小猴什麽都沒說,直接迴房休息。


    勇士戰,十年一屆,乃是貓猴族最盛大的節日,那些出身卑微的貓猴,也隻有在這個舞台上,才能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貓猴族名義上眾生平等,但要擔當族內的一些重要職責,比如族長和八大長老,就必須擁有強大的魔法,贏得勇士戰,出身低微的貓猴,便能獲得高貴的血統。


    勇士戰是貓猴族全族的大喜事,從半月前就在準備,到了這天早上,每一棵樹,每一座山頭,掛滿了彩色的絲帶,絲帶隨風飄舞,宛如仙子在空中曼舞,燈如海,花錦繡,貓猴族九大主峰,到處張燈結彩,一片祥和。


    就連不遠處的鍋蓋山,也是掛滿了彩旗,那些守護貓猴族的木精靈,還有更遠處蜿蜒小溪中的水精靈,生活在空氣中的光精靈,生活在大地下的土精靈,全都將這一天當成盛大的節日來過。


    八大長老身穿盛裝,早早出現在族長殿前,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銅鼎,族民手握粗壯的檀香,每插一根,香就會自己點燃,散發出醉人的香氣,清風拂過,送香到千裏之外。


    貓冰月依舊銀裙如月,身邊站著貓小猴的雙親,穿著絲綢袍子,緊張地看著麵前的貓猴,模樣十分滑稽,二老旁邊則是毛利美和子,藍裙如天,笑靨如雲,滿身盡顯溫暖之氣。


    而所有參戰的族民,則統一穿上赤金長袍,個個精神抖擻,摩拳擦掌,打算在勇士戰上大顯身手。


    貓小猴站在勇士中間,暗想若能永遠生活在一起,和族中的人相親相愛,打打鬧鬧,即便讓他去做造物主,他也不願意。


    造物主高高在上,俯覽眾生,高處寒冷,其心中可曾有過幸福的感覺?


    待到所有族民焚香完畢,隻見六長老猴傲魚,身材纖瘦,麵帶羞澀,向前一步,朗聲道:“經十年之久,大家終於又盼來了勇士戰,我知道若我一直在這裏喋喋不休地說下去,大家肯定會對我扔雞蛋,所以廢話省過,直接開戰!”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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