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渠梁要走了,傳令兵來到了傷兵營,帶來了國君的手令,要求嬴渠梁立即動身,返迴秦軍大營。


    在傷兵營呆了幾日,除了跟白動長談一日,觀摩了一次騎兵作戰,剩下的時間便是跟王良呆著一起,都是年輕人,也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一個受這個時代思想的局限性,虛心請教,不恥下問,一個腦子裏有五千年曆史的沉澱,熟知曆史的興亡,談古論今,信手拈來,每每都有一語中的,警示格言更是隨嘴亂蹦,震耳發聵,徹夜長談,到也有了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但戰爭還沒有結束,還不是可以放鬆下來評論古今的時候,秦國正在風口浪尖上,稍不留神就會翻車,嬴渠梁必須還得迴去。


    跟嬴渠梁一起離開的,還有木河和瘦猴帶領的兩個騎兵屯,如果時機合適,他們就會成為嬴渠梁手裏的奇兵。


    王良更是一路將嬴渠梁送出了糧道,方才依依惜別。


    “如果有什麽事情,自己做不了主,便慢慢的來,順勢而為,就不要說那些讓人討厭的話了。”王良想了想,最後還是忍不住,告誡了一句,“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什麽……”沒頭沒腦的這麽一句話,雖然聽著還有道理,但嬴渠梁並沒有聽明白,想要再問,王良已經打馬跑遠了。


    “這個王良……”嬴渠梁笑著嘀咕一句。


    木河跟瘦猴跟在嬴渠梁身後,卻是笑了起來。


    “老師經常如此,相處的這幾日,公子還沒有習慣嗎……”木河笑道。


    “倒也是……”想到王良經常冒出來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嬴渠梁也便不再去想。


    秦魏兩軍的決戰就要開始了,公子卬送了一個長長的竹簡給贏師隰,上麵卻隻有四個字,明日決戰。


    這便是戰書了。


    這也就是公子卬,隨性而為,想起一處是一處,總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其實也是公子卬早已經料到秦軍的糧草不足,熬到現在,秦軍想必已經是餓了幾天了,正是手軟腳軟的時候,什麽事也都有個度,再餓下去,秦軍就要瘋了。


    在公子卬的眼裏,秦軍就是一個老瘋子帶領著一群小瘋子,逼急了反而不好,此刻正是秦軍將瘋不瘋,最軟綿綿的時候,正好打上一打,打贏了最好,打平手,哪就接著再耗幾天,要是打輸了……魏軍兵強馬壯,魏武卒威震天下,怎麽可能會輸。


    再不打,自己做國君的哥哥,也就要胡思亂想了吧。


    而送戰書可不隻是為了好玩,還可以激怒贏師隰,讓他失去理智。


    隨手而為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贏師隰果然如同公子卬所料,收到戰書後,立馬暴跳如雷。


    黃口小兒,戰場上的事情,啥時候你說了算了,你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


    可憤怒歸憤怒,贏師隰卻也知道,這仗,還真是不得不打,櫟陽令運來的那麽點糧食,再省著吃,也吃不了幾日,秦軍真的已經斷糧,而且已經餓了兩天了。


    人貧誌短,馬瘦毛長,國家也是一樣,誰讓你窮呢。


    嬴渠梁剛剛迴營,便被拉進了中軍大帳商議軍事。


    “我老秦人複仇,就在此一戰了……”中軍大帳裏,傳出贏師隰雄烈的聲音。


    “赳赳老秦,複我河山!血不流幹,誓不休戰!”


    看著身前將官們視死如歸的堅毅眼神,贏師隰十分的滿意,點點頭,道:“命令不變,沒事下去吧……”


    其實,對於秦軍的將官們來說,所謂的商議軍事,更像是一場例行的集會,贏師隰帶領秦軍打了二十年的仗,在軍中的威望實在是太高了,往往都是他吩咐下去,大家夥兒照著做就是了,將官們也習慣了這種服從命令。


    將官們依次退出中軍大賬,空蕩蕩的中軍大賬裏,隻剩下了贏師隰父子三人。


    “你們說說,明天這一仗,我們怎麽打……”嬴師隰坐了下來,問道。


    這個時候,在兩個兒子麵前,這個剛剛還雄壯威猛的老人,方才顯露出了他本來就有的疲憊,想想也是知道,這麽大歲數了,怎麽可能不累。


    但贏師隰還是想聽聽兩個兒子的意見。


    其實,這也是嬴師隰已經老了,他確實到了要考慮將自己的位子傳給什麽人的時候了,對於這一點,他的老妻和上大夫都向他隱晦的提到過,但一直以來,嬴師隰的身體都很好,照樣可以帶兵打仗,衝鋒陷陣不輸於任何人,也便一直沒有表態,但贏師隰已經在悄悄的考慮了。


    秦國內部是什麽樣的情況,贏師隰太了解了,雖然是嬴氏當國,但也僅僅隻是當國,國中有著大大小小數不清的部族,特別是一些老士族,他們樹大根深,盤枝錯節,這一點上連嬴師隰也不敢輕易得罪。


    自己是怎麽坐上國君位子的,贏師隰清楚的很,雖然有自己的爭取,但更多的力量卻是來自這些老士族,他們在大庶長嬴改的串通下擁護著自己登上了秦國國君的位子,但迴過頭便找個理由把大庶長贏改給殺了,雖然這裏麵也有嬴師隰自己的意思,但同樣,也是這些老士族不想讓秦國的全部力量落到嬴氏部族頭上。


    這也同樣是給贏師隰狠狠的敲了一個警鍾,讓贏師隰不得已之下,才將國都從繁華的雍城搬到了小小的櫟陽,硬生生逼出了個一國兩製。


    但嬴師隰實行一國兩製,是因為自己的力量不足,無法一統政權,迫不得已之下,才實行的辦法。


    要想一統政權,要麽用刀兵,要麽用錢糧,秦國打仗要用刀兵,所以不能亂,但也沒有錢糧。


    實際上,因為連年的征戰,嬴師隰半拉子改革積攢的那點家底根本供應不上戰爭消耗,早已經一幹二淨,已經多次向老士族們借錢借糧,已經到了再也借不到的地步,所以秦國國府欠下這些老士族大量的外債,這也是老士族不把國府放在眼裏,說話聲音特別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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