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盈歸家後,又投身至自己新開的事業之中,每日忙得幾乎足不沾地,漸漸熟練了,倒也輕鬆了下來。


    此時,距護國寺之行,尚不及半月,卻驚聞噩耗——那水家的家主夫人終究沒熬住,去了。


    當下,水府設了靈堂,四處白幔與素燈籠高掛,悲哭之聲日夜不息,隻是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假意,便隻有那些人自己心裏知道了。


    緋盈與墨染等人倒是相繼去吊唁過一番,對上水寒異於平常鐵青冰寒的臉色,她們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倒是緋盈被水寧抱著痛哭了一場。


    緋盈一麵輕撫著水寧,一麵聽她絮絮叨叨自己嫂子的好與操持水家的不易,不知不覺似乎......知道了水家的許多內宅之事?


    比方說,前任家主的原配,亦即水寒、水寧等兄妹們的親生娘親早逝,後娶的繼室待他們非常不好;


    比方說,那繼母如今迴來了大鬧了一場,才致使水寒將妻子葉氏送到佛寺靜養,卻沒想葉氏再迴來時迎來的是陰陽相隔;


    又比方說......


    緋盈一麵聽著,也沒說什麽,隻是心中存疑,即便是繼母,為何說是迴來?那她先前到哪裏去了?


    這些疑問自然得不到解答,在這當口她也不好久留別人府中叨擾,便告辭離去。


    離開了水府的緋盈,去尋墨染商討近來天盈樓遇到的新問題的解決方案,也就對水府之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而此刻,水府主廳中。


    京城中過半數的水氏族人如今皆在此,家主水寒麵若冬雪,白淨之中透著徹骨的寒意,似乎葉氏去後他便沒再露過笑意。


    而堂中,一對夫妻相攜而立,其中那中年男子麵相與水寒七分形似,正是其親父。


    而那其中的婦人,衣著光鮮華麗,發髻之上插了支金步搖,雙耳垂下墜著一對翡翠玉環,手上還戴了串瑪瑙手釧,渾身首飾雖不至於多得令人眼花繚亂,卻是處處彰顯著自己的身份貴重。


    但見她看上去年歲少說也有三十許,卻並不減其豔麗容色,一番裝扮下倒是有些徐娘半老的風情,隻是眼角上挑,柳眉倒豎,殷紅薄唇,一看便是刻薄之相。


    連啟唇吐出的話,都是那樣的刻薄,“我兒,如今那葉氏去了,家主夫人之位可不能空著,你還年輕,總歸要續弦的......”


    話還未說完,就被水寒冷聲打斷,“首先,我親娘隻有一位,那是我爹的原配夫人。”


    “其次,吾妻頭七尚未過,您就這般著急要我再娶,不怕午夜夢迴之時,她去尋您?”忽而話鋒一轉,“不過葉氏素來孝順,想必也不會對您做什麽。”


    若是尋常,這繼室劉氏恐怕就要嘲了迴去,說那葉氏叫什麽孝順,幫著這孽子水寒整治她,可如今人到底是去了,不敬活人也懼鬼神。


    她便被嚇得了一時不敢說話,腳下似乎也有一股寒意纏上身來,但到底記得自己來此的目的,定了定神,又挺胸上前一步,道:


    “那也不能讓這主持內務的主母之位空著,續弦的人選我也替你選了來,便是我娘家的侄女與甥女,姿容超絕,又有管家的本事......”


    說著,側了側身子,露出瑟縮在她後頭的兩個姑娘,雖容貌不俗,但論及氣質行止,卻遠不及墨染的大方,緋盈的純善,端木堇的颯爽,卿槿的端莊。


    水寒嗤了一聲,連嘲笑都懶得,也沒分半分眼神給這下方的兩個姑娘。


    “吾妻方逝,遵循律例,我自應服喪一年,續弦之事,再說。”


    “府中正在辦喪事,眾皆服素,獨您這樣穿紅戴綠的,是否有些不妥?”


    說得饒是這臉皮厚的劉氏也有片刻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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