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房外卻有腳步聲傳來,他連忙把書房內的門關上。


    是管家過來了,問道:“老爺,你沒事兒吧,剛才聽見這房間裏好像有什麽響動”


    “哦,沒事,不過是取書架上高一點的書,沒站穩摔了一跤,我後半夜還要看書,無事便不要來打擾”薑育衡道。


    管家見無事便退了下去。


    薑育衡迴身摘下那人的麵巾,露出的臉讓他大吃一驚,居然是梅娘,她今夜這身打扮又身負重傷,而外麵鬧哄哄的聽說是追查闖入太子府的刺客,看樣子搜捕的人便是她了。


    恐怕林洵也未曾想到梅娘竟然會是一名刺客,而這個秘密林洵可能也永遠不會知道,而現在他卻知道甚至能幫她,他心裏有絲說不上來的欣喜,這是隻屬於他們之間的秘密。


    她既然闖進這片區域,明日一早定會有官兵在附近搜查,隻不過他們都是朝廷官員,官兵不敢太放肆,他家裏正好有藏人的地方。


    他不知道梅娘除了外傷還身中奇毒,因不敢去找郎中,隻在家中先找來了些治療外傷的藥,又給她用紗布簡單的包紮一下。


    他有時會在書房裏看書到很晚,所以書房裏有一張床,方便他休息,這張床中間有一個隔板,正好可以把人藏到底層的空間,他先把人抱到床上安置,又忙著清理屋內的痕跡,接著點燃香爐裏的檀香,好壓過房間內血的腥氣。


    這樣折騰了一後半夜,都清理妥當後,殷三娘有了一絲清醒,薑育衡跟她說了下他大致的安排,正巧這時府外已經有官兵來了,昨天在英國公府自然是搜不到人的,英國公世子把賈府那些人暴打了一頓,既然英國公府搜不到自然要擴大搜查範圍,這會兒便輪到薑府了。


    薑育衡急忙把梅娘放在隔板下麵,出府迎接搜查的官兵,他一個新進的吏部小官,料想刺客與他也沒什麽瓜葛,且他放官兵進來搜捕時舉止無異,官兵大致搜索一番也就過了,送走了這幫瘟神後,附近街道接連幾天都有重兵把守。


    這事初起的時候還大張旗鼓的搜,過了幾天一直沒搜到,也漸漸的淡了下去。


    說迴當夜,太子妃因難產歿了,小皇孫從娘胎裏出來不多時也薨了,太子第二日早被發現自盡於房中,朝廷上籠罩著一片烏雲,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思,監察此案的裕王雷霆大怒,把當日在太子府中的人全部捉拿下獄,好好審問,勢必要把當夜的情況問個仔細。


    至於當夜有刺客闖入太子府的事,裕王‘洞若觀火’,深覺這刺客背後一定另有其人,刺客雖搜不到,但是能借此牽連一幹所謂的背後之人,也不愁此事無法下定論。


    而薑育衡此時還是個入朝不久在吏部職位不高的官員,朝廷裏的腥風血雨還波及不到他的身上,反而是那幫身居高位的閣老重臣每個人臉上都是愁雲慘淡的,看來朝中要來一次聲勢浩大的清洗了。


    接下來幾天裏,白天薑育衡上朝,殷三娘便在書房中,有人進來時她便躲在梁上,晚上他下值迴來後會帶些點心和治療外傷的藥,不過這幾日梅娘吃東西總有嘔吐惡心感,一開始以為她隻是受傷導致吃不下東西,後來見此情況,薑育衡倒是有心,察覺出梅娘是不是懷孕了,猶豫之下還是開口問道:“小梅,你上一次葵水大概是什麽時候?”


    梅娘臉上有些尷尬,但還是答道:“可能有月餘了,可我一向不準,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觀你吃東西總會嘔吐、惡心,像是害喜的反應”


    她聽到這個反而有些不可置信,之前確實有些惡心的感覺,不過那時因與林洵和離的事以為是心裏難受吃不下東西,也沒過多在意,若真是如此,可真是造化弄人,林母一直以她無所出為借口逼阿洵休她,可她卻在自己有身孕的時候選擇離開,還冒著危險接下了師父的任務,還真是諷刺啊。


    她不願輕信,“你又不是大夫,許是胃口不好而已”


    “我小時候在江州老家的時候,我娘算是個半吊子的女大夫,好給人診孕,我多少知道些婦女有孕的生理反應,看你這症狀八九不離十,你若不信,我找書來幫你診斷一下”


    雖然他是個考功名的書生,但是涉獵頗廣,家中涉及醫藥、茶經、風水等雜書也是多少有一些的。


    他在一個很靠後的書架子上找到了一本李時珍所寫的《瀕湖脈學》,大致翻看了幾頁,看到了其中有對喜脈的描述‘滑脈如珠替替然,往來流利卻還前,莫將滑數為同類,數脈惟看至數閑。滑則如珠。數則六至......’


    他按照書中記載的方法把手指搭在梅娘的脈上,梅娘看了一下書中的記載問道:“什麽是滑則如珠之感?”


    “簡單的說就是有種小鐵珠依次滾過你的手指的感覺”薑育衡認真的感受了下,確實有此感,雖然他已經沒有什麽立場感到失落,但心裏還是醋意十足,不得不確認梅娘確實是懷了林洵的孩子。


    梅娘以探究的眼神望著他,他隻好確認的點點頭,梅娘麵上先是苦笑後又有一絲欣喜,欣喜過後轉而緊縮眉頭,真不知道這短短的幾瞬,她的心裏究竟是閃過了多少的念頭。


    “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麽事,也不會去探究你真實的身份,在我心裏你隻是梅娘,我也知道你愛著林洵,但我想你應該暫時不願去到他身邊,我有一個辦法,雖然這個方法在你聽起來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但我確實是為你考慮才出此下策的,你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做我的妾室,這隻是一個名義,並不有實,你在我家裏深居簡出安心養胎,我能給你最好的照顧,至於王氏你也可以不理,就在你的院子裏安心住著,我不會讓她來打擾你,你意下如何?”


    梅娘凝眉思考,她倒是不懷疑薑育衡會對她不軌,隻是這麽做畢竟有風險,要是安排不好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但此時薑育衡是唯一能給她容身之處的人,木支裏她不敢確信是否還有人被師父收買,而正鬆一定會被師父監視起來也不能與他聯係。她現在畢竟懷著孩子,這可能是她與阿洵唯一的聯係了,不能有什麽閃失,而且住在這裏,離阿洵並不遠,即使不會去看他,但能得知他平安順遂的消息也是好的。


    “我很感謝你願意為我提供容身之處,但是你為此所要冒的風險也是極大的,你可先說一下你的計劃,我若覺得妥當便留下,若是太過冒險我也不願拖累於你”


    “我對外便說你是我在江州的青梅竹馬,前些日子我迴過江州,就說那時你便懷上了,我官職不大,娶一房妾室也不會引人注目的,到時轎子從江州出發,轎上的人我會安排好人替代,到了京城來一個偷梁換柱即可,你即可安心在府中居住”


    梅娘略一思忖,覺得並無不妥,權衡之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正如後續,梅娘在薑府順利的生下秦榛,而秦榛從出生時便帶著梅娘體內的雪凝草之毒,體內氣血凝滯緩慢,時常有行動乏力之感,在薑府的五年裏一直靠著母親每隔一月分出她自己的內力壓製秦榛經脈裏的毒素,所以在那五年裏秦榛也和平常小孩一樣,絲毫看不出是個離開母親內力的壓製超過一個月便隨時有性命危險的孩子。


    而這幾年梅娘也一直未曾放棄尋找解毒之法,雪凝草的解藥少見,且還需醫術極為高超的神醫才能徹底祛除毒性,二者缺一不可。


    在這二者都沒找到的情況下,她自己也仍在修煉,甚至武功有了另一層的進化,便是能夠自如的分離出自己體內的真氣,將一部分真氣包裹住毒素,壓製毒素向心脈流動的速度,剝離出的另一部分真氣便可自由運用,與敵對戰隻要不用盡這部分的真氣,便不會加速己身的毒性發作。


    王氏相隔一個月後生下了薑芷蘭,因一個妾室搶在自己前麵生下了孩子,一直對妾室心懷不滿,卻又無處發泄。秦榛因年紀小,又不能總悶在竹院裏,有時在府中遇到王氏總是會吃她的臉子。所以秦榛五歲那年隨著薑育衡迴江州行水路之時才會被王氏算計。到底還是大意了,以為王氏隻是會拈酸吃醋擺擺臉子,怎會想到下此很狠手。


    而薑育衡在前太子案之後,步步高升,在前太子案中為裕王出了不少力,明裏暗裏幫著打擊前太子黨的官員,至於他是為了自己的權利地位還是為了獲得成帝信任保全自己,又或者兩者都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


    秦榛聽完殷三娘的講述後,對薑育衡還是佩服的,能冒著那麽大的風險護下娘,他是真的喜歡娘,所以在她發生意外後,以娘的性格才會沒有報複王氏。


    “原來如此,怪不得當我重迴薑府之時,雖然感覺薑育衡是個利益至上,處事圓滑,又十分懂得權衡利弊的人,但是我覺得他對我沒有惡意,果然是因為此乃愛屋及烏”秦榛調皮道。


    “你這個說話沒大沒小的孩子”殷三娘作勢輕輕拍了秦榛一下,“他能對你如此之好,我是真心的感謝他”


    秦榛點頭。


    “那娘在薑府時可有去看過爹爹?”


    “雖然心裏想著從此以後與他再無瓜葛,但是心裏還是忍不住去看他,我師父剛開始還派人在阿洵家附近監視,我隻能遠遠的看著,後來大概是覺得我中了雪凝草之後斷無生還的可能,幾個月之後也慢慢的放鬆了監視,後來我得知阿洵順從了林母的安排娶了工部尚書之女曹氏,我便徹底死心了,從那以後便再也沒有去看過他,而五支的人自那之後也未再去監視他


    兩年後他與曹氏和離,辭官遠遊,我也再未曾尋他,我在薑府便隻安心修煉,關於我手中的木支鑰匙,我也暗中留意著,五支雖然平時聯係甚少,但彼此還是有些了解,就我所知水支是五支中嫡係一支,一支忠於李氏,便是一直留在前朝李氏血脈的身邊保護,這一支的李氏經過近百年的延續,早已改名換氏成為如今的富氏。


    我無事時研究了一下富家近些年發展的過程,從前未深入了解隻是覺得富家這一代突然開竅,通過開錢莊賺了第一桶金,又通過這筆錢發展了後續的店鋪,但是幾乎在同一時間,富家的其他店鋪如雨後春筍般遍地開花,且發展迅速,看起來像是經過多年的積累才會如此爆發,必是早有積澱,而在宣朝一個名不見經不轉的富家是如何有這麽大的資本壯大起來,十分引人好奇,於是我便我聯想到前朝一直有一個寶藏的傳聞很可能並不是空穴來風,後來在他們最後一次去蒼山運輸寶藏的時候,我暗中跟著他們,但是那山洞太小隻能容一人通過,我便等他們走後潛入了山洞,看到了石門上有五個鑰匙的空洞,才發覺到原來五支的鑰匙是這個用處。


    但我確信,他們不可能集齊五把鑰匙打開石門,起碼木支的這把還在我手中,所以我意識到這五把鑰匙隻是個幌子,前朝皇族對我們其他四支並不完全信任,真正的開啟方法隻在富家的手裏,而若真是集齊了這五把鑰匙,反而可能是自送性命,適得其反,所以在江州之時才會與富家小子合計讓嚴懷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我當時一直有一個疑問,那時知道我是殷三娘女兒之人少之又少,嚴懷英怎麽會確信木支的鑰匙就在我的身上?”


    “的確......”殷三娘沉思著,她也對此十分疑惑。


    倆人還未想出個結果,這時院門外推門進來了一個人,正是安排好順通客棧之事匆忙趕過來的徐美茹。


    “怎麽老遠就看著你們母女二人愁眉苦臉的,如今危機都解除了,怎麽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徐美茹道。


    “隻是有些事想不明白,徐媽媽,我說你好好的不留在客棧裏,怎麽非要跟著我們受罪?”秦榛道。


    “誒,說清楚,我是跟著我們梅統領,可不包括你這個小丫頭,而且,我再說一遍,不要叫我徐媽媽,叫我茹姐”徐美茹叉腰道。


    “叫你茹姐豈不是差輩了,還是應該叫你茹姨才對”


    “不跟你貧了”她轉而對向殷三娘說道,“統領,往後我們一路上還會有其他的危機,往日裏木支的人自從你失蹤後,雖然沉寂下來,不再接刺殺的任務了,但是我與她們的聯係都未斷,要不要重新把她們聚集起來,助我們行事”


    “說實話,在你提出之前,我從未考慮過再啟用她們,這將近十七年的時間,她們有的也許已經組成家庭,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我如何忍心叫她們拋棄自己的家人,再做朝不保夕的事情,我曾經經曆過這樣的事,所以不想再讓她們經曆,其實小茹你也是,我並不想把你也牽扯進來”


    “統領,你這說的什麽話,以前我功夫不到位做任務的時候,經常遇到險情,都是你出手相救的,否則我這小命早就不知交代在哪兒了,其他姐妹也是,多少次很兇險的任務都是你替我們擋下的,你受過的傷我們都記在心裏的,你不願牽扯把其他姐妹牽扯進來,我也理解,但是我一個人無牽無掛的,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分力呀”


    二人對視一眼,殷三娘知道勸她不過,遂笑道:“多謝”


    隻是這十分和諧的氣氛還沒持續多久,外麵便傳來很多人的腳步聲,整齊劃一,行動迅速,很快小院周圍便出現了官府的人,數十名弓箭手將這裏圍的水泄不通,泛著寒光的箭尖齊齊向著院內,院內的秦榛她們趁著弓箭手未到位之時返迴屋內,隻是這官府的人怎的來的這樣及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宣奇女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寒九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寒九櫻並收藏大宣奇女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