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沒成功的消息嘉善公主在幾日後便知道了,她派去的人一部分在江州蒼山上被解決了,一部分在宿州城外的林中被解決了,多日收不到刺客送迴的消息,自然知道他們是再也送不了消息了。


    “簡直是一群廢物,平日裏銀子沒少花,訓練出來的一個個都是飯桶嗎,連個小女子都解決不了,眼看她就要迴京了,路上怕是再沒下手的機會了。


    洛心,近日我看薑芷蘭那丫頭在京城中活躍不少,與各府女眷都有交流,你把她給本宮叫來,本宮有話要對她說說”嘉善公主盤算的是,養的廢物們不行,便從那個野丫頭身邊之人入手,就不信她沒有一絲短處。


    “公主英明,奴婢聽說,薑大人原先在沒找迴薑芷櫻的時候是存了把薑芷蘭嫁給寧大人的心思,寧大人風姿卓絕,氣質天成,哪個女子能不心動,就不信薑芷蘭心裏沒動過這個心思,如今她姐姐迴來了,她便一絲希望都沒有了,心中如何能不懷有怨憤?正是可以為我們所用”洛心道。


    “喔~?寧大人豐神俊貌,這麽說你也動過心?”公主微揚了聲調問道。


    洛心連忙跪下解釋道:“寧大人就如高山上的俊偉奇鬆,奴婢隻是路邊淤泥裏的一棵野草,便是連這心思都沒生過,望公主明鑒”


    公主悠悠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便是薑芷蘭也不能妄想,就憑她一官宦女子也配嗎”


    洛心唯唯諾諾不敢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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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榛和寧雲修迴到宿州城內時,路過一處酒家,有幾個大概是本省的生員或是監生模樣的讀書人,大家聚在一起高談論闊,秦榛走進發現其中有一個麵熟之人,定睛一看,這不是在靈山腳下李家莊的楊童麽,那時他們還在明學堂做過幾年同窗,此乃人生四大幸事,他鄉遇故知呀。


    秦榛走上前去打了聲招唿,她男裝打扮,楊童起初還沒認出來,反應了一陣喜道:“你怎麽在這兒?”


    秦榛道:“嗨,說來話長了,我幾個月前下了靈山,機緣巧合住在了京城,此趟算是和朋友出京城辦事吧,我記得你三年前便和你爹離開了村子,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碰見你”


    “我爹來宿州投奔他的親戚,我也成了本地的生員,林先生的教誨我可是一天都沒忘,每天晝耕夜誦,隻求能夠考取功名,出人頭地”


    楊童臉上洋溢著自信和憧憬,也是,三年一度的秋闈正是在今年八月舉行,如今已到七月了,還有不多時便到了學子們把自己多年來寒窗苦讀的成果發揮出來、收獲迴報的時候了。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科舉是一朝能改變自己出身命運的手段,年輕學子們如何能不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秦榛十分慚愧,女子未有考科舉的先例,所以自己既不用參加那如萬人擠過獨木橋的考試,也不用文才兼備、擅寫八股,不過好在自己周圍所能接觸到的人和所見過的事,已經使她站在了平常人所達不到的高度上,她自可以借助他們的力量使自己的小聰明發揮一點餘光。


    “這位是......?”楊童注意到秦榛身邊跟著一位俊朗的男子,她倒是見到老鄉一時忘了介紹寧雲修。


    “這位是......”秦榛剛想介紹寧雲修一下,便被他打斷了。


    “在下是她的棋友”寧雲修一板一眼的道。


    “棋友?”楊童不解。


    “哈,我這位朋友愛開玩笑,我們時常切磋棋藝,所以說是我的棋友”秦榛心想這人居然還記著仇呢。


    “那有機會我們可以切磋一下”楊童笑道。


    “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們明日一早便啟程出發了,日後你若中了舉來京城參加會試,到時候就來這找我,我來為你接風”秦榛說著給楊童留下了一個地址,二人又互相閑嘮了幾句便告辭了。


    寧雲修落了秦榛幾步,趕將上來,秦榛餘光見他和楊童似乎又說了些什麽,便問道:“你跟他說什麽了?”


    “沒什麽,閑聊而已”


    他才不會說他本著自己的良心,給了楊童一個真誠的忠告,那就是,千......萬......不要和秦榛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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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宿州之後,距離京城的路程便不遠了,不消幾日便迴到了京城,可算能好好的安歇一下。


    雖說出去還不到一個月,但是這一路上也是一點心沒省。


    秦榛想她走後的這段時間,應該很是讓薑育衡頭疼吧,如今總算是可以讓‘薑芷櫻’的病好了,可以出去見人了。還有芷蘭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有沒有多出去走走,心情有沒有好點,這麽想著,還有些想迴薑府看看的念頭。


    寧雲修迴到京城把秦榛送迴薑府便走了,他並沒有進府,皇帝召他一迴京城便進宮述職,他馬不停蹄的便趕去宮中。


    薑育衡還在當值,秦榛便先迴去看了芷蘭。


    薑芷蘭聽到下人報大小姐迴來了,欣喜的出門相迎:“姐姐這些日子身體可好些了,起先我還以為你在府中養病呢,後來宋貴妃派人來宣過你一次,爹爹又說把你送去山莊養病了不在京中,我還擔心你的病情呢,如今看來隻是略有憔悴之色,但想來並無大礙罷”


    原來芷蘭一直以為她是去養病了,看來薑育衡也沒有多告訴她什麽,但是也沒什麽好瞞她的,遂把她跟著寧雲修去了江州,後在江州城中發生的事撿了一些有趣的說了一下,隻不過省去了些危險的事,免得她擔心。


    薑芷蘭沒聽到故事裏危險的事,像聽話本一樣道:“原來江州真有鬧事的人,居然還有一個寶藏,竟然還是空的,真羨慕姐姐,要是我的話肯定不敢跟去,不過要是有機會能看看這宣朝的好山好水,見識各地的風土人情也比在這宅院裏呆一輩子要好的多”


    秦榛道:“想出去遊玩便去呀,等我請示了爹爹,你想去哪兒,我便帶著你去”


    她知道芷蘭不比她,她從小是放養著長大的,哪有這麽多的規矩禮教約束,但芷蘭畢竟是正經八百的宦家小姐,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潛移默化的接受著三從四德的思想,女子應端莊穩重,不能輕易拋頭露麵,得有一個像她一樣的‘榜樣’帶動她才是。


    “真的可以嗎?除了京城裏各府女眷組織的盛會,我都還沒怎麽離開過家,京城邊郊處有個丹楓山,上麵有個朝雲庵,京城女眷們經常到那裏祈福,聽說很靈的”芷蘭眼中透著期待。


    秦榛逗她道:“瞧你,真沒出息,要走也要去個遠點的地方,丹楓山離的又不遠,還不是想去就能去,過幾天我打算跟爹說一下去趟青州,到時候帶上你和我一起去”


    “那我們可說定了,姐姐可一定要帶上我”薑芷蘭學著秦榛的樣子,拉著她的手蓋了個章才算放心。


    “姐姐可不知道,集花大會之後,你可成了京城的大紅人呢,一曲《鳳求凰》,一段劍舞動了多少公子的心,京城的貴女們也都紛紛效仿,有不少貴女們想要來府上拜訪,可那時姐姐不在,我便替姐姐招待了她們,也新交往了不少朋友”芷蘭道。


    秦榛笑道:“那不是正好嗎,我的言談舉止都沒有大家小姐應有的樣子,若是交往久了,便露餡了,那可就丟了咱們薑府的臉了,有你這個真正的淑女出麵,正好省了我與她們言笑晏晏,互相恭維了”


    芷蘭又道:“對了,兵部尚書家的霍小姐也曾來拜訪,見姐姐身體不愈,便先走了,姐姐有空不妨去霍府拜訪一下”


    “妹妹提醒的是,其他貴女也就算了,得空還得去霍府好好拜謝一番霍小姐,那日集花會能打平還要多虧了霍小姐”


    二人聊了許久姐妹之間的體己話,至夜方迴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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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雲修去到宮裏,早朝散後,其餘大臣退後,成帝留下幾位閣老大臣召開廷議,此時宣他覲見。


    在迴京城的路上,他早已把前朝反賊一案的詳情寫成折子呈了上去,當然有些該隱的事情自然未加提及。


    成帝看過折子後道:“愛卿此去江州處事沉穩觀變、冷靜沉著,及時阻止了亂黨的陰謀,維護了一方百姓,此乃赫赫之功,但思及卿未能保全前朝後裔性命,使其亡於非命,草木愚夫不知我朝仁德,反而會怨懟我宣朝沒有容人之量,對前朝後裔趕盡殺絕,使我朝之德望不能彰顯,如此便算功過相抵不賞不罰吧”


    寧雲修心裏清楚成帝的心思,恐怕鄭贇泰死於非命才是皇上最希望的結果,否則他若真是把活的鄭贇泰抓迴來送到禦前還真是帶了個燙手山芋迴來。不殺,成帝則如芒刺在躬,殺之,這殘害前朝後裔的罪名又如何推卸到別人身上,畢竟他在江州時成帝給他下的中旨可是一個不留啊。


    他畢恭畢敬的道:“皇上仁厚,不治臣失職之罪,臣今後定當竭力而為,不負皇上深恩”


    成帝點頭讚許道:“可探查出江州一案背後主使之人是誰?”


    寧雲修道:“經臣查證,背後之人的前身乃是前朝皇衛組織懸夜司,到我宣朝曆經近百年的分裂,其中一些人狼子野心,心存妄想,煽動一些社會閑散人員和無知之人企圖霍亂地方,今已悉數被剿滅”


    成帝道:“懸夜司這幫人,真是自不量力,聽卿所言其餘之人並沒有剿滅,這是為何?”


    寧雲修道:“皇上容稟,懸夜司經過百年的分裂,其中有的人已經退出組織,安心的做我宣朝的子民,有一些已蛻變成江湖的組織,不理朝堂紛爭,縹緲無蹤,不知其所在,江州之事他們並未參與”


    成帝哼道:“這些個江湖組織說的好聽,不過是民間的異類,妄想不受朝廷的管控,霍尚書,你時刻注意民間動向,若有異動,必要及時鏟除之”


    “是,臣必定仔細留意,防止民間生亂”兵部尚書霍忠道。


    “還有一事,望皇上決議,江州知州周兆泉在江州之時貪墨一方,禍害百姓,雖死於非命,但也是死有餘辜,其死後江州知州一職空缺,宜選得力官員赴任,治理江州一幹事物,此外江浙總督王吉及時派兵相助,鎮壓有功,合該賞賜”寧雲修道。


    成帝道:“卿此言在理,準奏,薑尚書,江州知州一職的缺,著卿擬幾個合適的人選以備遴選”


    薑育衡道:“是”


    “至於王吉便賞銀百兩,良田十畝,以慰其功”


    成帝隨意的賞賜了王吉,他的心思還在接著要提及的事呢,“還有一事,朕已考慮良久了,近來朕思國事繁多,各地災荒頻發,處處用銀,國庫中銀兩儲蓄總有定數,且年年歲出大於歲入,申尚書未雨綢繆,為防止來日國庫空虛,遇急情險情時無餘財可以賑濟,便提出由國家鑄錢的法子,既不加重百姓的負擔,又能增加國家的收入,如此可是個兩全的法子,眾愛卿以為如何?”


    錢的事兒上,寧雲修雖然不如斷獄懂得多,但也深知亂鑄錢幣的法子必然是不可行的,果不其然經常和錢打交道的戶部度支司員外郎富衍迴道:“申大人為社稷謀福利的良苦用心,臣等皆知,但臣以為,此法並不可行”


    雖然直接反對自己頂頭上司提出的方法甚為忌諱,但如果此法真的實行了,勢必會造成市場的混亂,加重百姓的負擔。


    成帝有些慍色道:“卿以為為何不可?”


    富衍直言道:“洪宇朝時曾廣鑄銅錢,又且自太祖之後每朝都各有鑄造,若愚民得知既造了新啟新錢,則洪宇等項舊錢,勢必停滯不通,滯留在小民手中,小民必以其為苦,甚為不便,且以往銅錢私鑄之風盛行,質量參差不齊,錢法崩壞,價值貶損,錢既不值其本值,則多發何益,望皇上察思”


    皇帝聞言靜默不語。


    申萬青不認同道:“每朝既能發行錢幣,如何吾皇不可鑄錢,何況又沒說洪宇等錢不能流通,國家可以迴收此類錢幣,等到新啟錢流通之後又何愁會滯泄於民”


    皇帝表情鬆動。


    禮部尚書趙榮珍進諫道:“申閣老此言詫異,迴收過後的錢沒有滯留在小民手中,反倒是滯留在朝廷手中,收迴那麽多價值低廉的錢於國庫的充盈有何用處,正如富大人所言,多發錢幣,則會導致錢幣價值損失,伏願皇上稍暫鑄錢之舉,可以從裁剪無益之費,無名之賞,做開支節源之計,則國庫可充,如此才是使民生有賴的良法呀”


    成帝聽到反對的聲音不小,並沒有一意孤行,隻是說此事過後再議,又與趙榮珍囑咐了八月秋闈之事:“朕最重科舉一事,人才的遴選才是於國家最有益之事,此事便交由卿來辦,卿任職禮部尚書以來主持過數屆科考,監考官員皆可由卿來選,隻有一點,務必要事必躬親,維持住考場的公平公正,替朕掘出有真才實幹的棟梁之才,若是能再得一個如林洵一般三元及第的人才,則朕心可慰呀”


    趙首輔恭謹道:“臣必不負聖上所托”


    廷議散後,富衍與寧雲修並肩而行,他用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鄭贇泰之事還要多謝你,隻是江州之事如何隻牽扯到懸夜司一方,嚴懷英死後在江州城內活動之人皆被你隱去,你便有這麽大的膽子能確定日後不會讓皇上知曉,難道不怕王吉會上報皇上,還是說王吉對你是唯命是從?”


    寧雲修道:“鄭贇泰之事就不必謝了,我們都是半斤八兩,有些事情不必知道的那麽清楚”


    富衍搖頭道:“我可沒興趣探知你的事,隻是你的身邊若有危機未解決,日後可是會給阿榛帶來危險的”


    “此話怎講?”


    “你居然還不知道,也難怪,剛一迴京便來宮中聽宣,薑大人已與睿王爺商議定了,你和阿榛的婚事今年內便能定下來,真是恭喜了”富衍此話說起來有些苦澀,阿榛與寧雲修是生下來便指定了姻緣,毫無疑問,這段關係裏再沒有了別人的位置。


    自己是記得小時候的事而成為陷在這記憶中的有意人,而記憶中的另一位主角因為喪失了記憶而不知曾有過他這麽個人。但即使她日後記起來了,他對她來說也隻不過會被當成一個普通朋友而已,這便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吧,既然這樣,她不想起來也好,便讓她從不知道自己心意,那樣她便沒有負擔。


    “婚事?”雖然寧雲修知道他和秦榛是有婚約的,但是二人相處的時候似乎從來都忘記了與對方還有婚約這一茬,該擠兌的時候從來話不饒人,另一位則是該耍無賴的時候決不君子,他甚至有些慶幸他老爹慧眼如炬,早早的把媳婦給預訂上了,用婚約的框框把阿榛拴住,不然對他來說,富衍確實是個強勁的對手。


    阿榛心裏應該是沒想過的,但是富衍的心思他是能看出來的,從第一次見阿榛就很殷勤,哪有對別人無緣無故的好,不是喜歡就是另有所圖。


    “原來兩家長輩已經互相安排上了,多謝富兄提醒,本官這便迴府與父王確認一下”出了宮門,寧雲修急翻身上馬,徑直迴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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