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周兆泉伸手在脖頸處輕輕揭下一層麵皮,露出一張四四方方的中年男子的臉,然而眼睛卻是露著一絲精明的意味。


    真周兆泉的臉型是上寬下窄的,這人的易容術卻能把自己四四方方的腮幫子掩去,不得不佩服一聲易容之術高超。


    “在下嚴懷英,今日能以本名示人,入了寧大人和薑小姐的耳也是我的榮幸”


    要說暗地裏做事的人也不容易,頂著別人的臉或姓名,或者用著自己的臉而以別人的身份活下去,竟沒有一日能以真麵目真名字示人。時間長了,會不會恍惚究竟是自己扮作別人,還是自己本就是被扮做的人。


    “你與周兆泉的麵貌並不相同,而周府中下人對死去之人的身份並沒有懷疑,看來死的倒真是如假包換的周兆泉了”寧雲修道。


    “不錯,反正像他這類人為政一方也是危害不小,不然在他府中怎會有那麽多的寶貝,我殺了他也算是為民除害了”嚴懷英說起殺了個人臉上表情像碾死一隻螞蟻那樣輕鬆。


    而秦榛聽到嚴懷英這個名字時,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總覺得熟悉,可此前並未見過此人,到底是在何處聽過這個名字,好在靈光一閃,她想起來是之前在娘留下來的信息中看見的。


    之前薑府的宴會上曾經多出一份禮物,這禮物看似不起眼,幸虧秦榛當日好奇去查看了一番,多出的是一本《山海經》,而後從娘的竹屋裏替換出加了娘注釋的那本《山海經》,她閑來無事時翻看,多虧與娘心有靈犀,發現了其中的規律,根據每頁所加注釋的列數和行數再與當頁正文的文字比對便可以拚湊出一些信息,竟是一份懸夜司五支眾人的名單。


    五未未分裂前的統領名叫孟秋亭,娘原是木支統領,舅舅則是金支統領,火支統領便是這個嚴懷英,還有水支和土支的統領是她不認識的人物。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懸夜司火支的嚴統領”秦榛道。


    嚴懷英乍一聽秦榛竟了解的如此細致,愣了一瞬道:“沒想到你竟了解到這種程度,但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話也好直說了,就不與你們兜圈子了,想必你們也知道我們今夜引你們來的目的,鑰匙帶來了吧,今日是不能讓你們出去了,但是在你們臨死之前可以讓你們一飽眼福,見識下我們興朝祖輩積攢下來的巨萬財富”


    “鑰匙?什麽鑰匙,我可不知道你說的什麽鑰匙?”秦榛疑惑道。


    “薑小姐,剛誇您是聰明人,事到臨頭裝糊塗可沒勁,那殷正梅不是已經把鑰匙放在了你身上嗎,當年沒在她身上找到,害得我們的計劃推遲了十數年,如今既然找到了你,裝糊塗可是沒用的”嚴懷英道。


    秦榛剛想說她可沒裝什麽糊塗,可突然間想到娘留給她的唯一的一樣東西,便是那個清風朗月紋的項鏈吊牌,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摸,卻馬上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然而如此細微的動作也被嚴懷英捕捉到了。


    他眼中露出了然的神情,“果然帶來了”


    秦榛攥緊了手中的拳頭,看到門上的五個凹陷處便知是有五把鑰匙的,前朝懸夜司的職責便是專為皇室賣命的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機器,受了皇室的恩惠,為皇室盡職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熙宗為了防止後代子孫皇帝濫用寶藏裏的錢財,把五把鑰匙分別交由五支統領保管,互相牽製,一代傳給一代,缺少一把便不能開啟,這麽想來也是合情合理的,如此說來他們是已經集齊了其他四把鑰匙了嗎,可是之前舅舅明明說過,五支之間不曾在互相聯絡了,這又是怎麽一迴事呢?


    秦榛正陷入沉思中,寧雲修拍了拍她的肩膀,對著嚴懷英道:“你就如此篤定我們出不去嗎?即便是你們人多勢重,出了這個山洞口,外麵全都是我們的人,帶著這些沉重的金銀珠寶你以為你們走的脫嗎?”


    嚴懷英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不禁好笑道。“外麵全是你們的人嗎?你們懷疑我在江州官府的勢力,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我們的人,必不敢用官府的人,恐怕是鄰州的官兵也不敢輕易借調,從我炸死到引你們來這兒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你們又能做什麽萬無一失的部署呢,就你們帶來的那些護衛,怕是也阻止不了我們吧。何況何必要從你們來時的路走,讓你們的人守株待兔,這個就不勞寧大人操心了”


    他既如此說,說明此處還有別的通道,想起來時蹚水而來,既然洞中有水,想必是與外部的溪水相連,可惜人手都分布在洞口附近,若是真讓他們從水路遁走,倒是在眼皮子底下金蟬脫殼了。


    “時間是倉促,但是若是在知道有人引我們到此的情況下還一點準備都沒有,豈不是羊入虎口”秦榛道,她已經有一次羊入虎口的經曆了,如何還能犯第二次錯誤呢,何況這次是跟著雲修來的,他如何會想不到。


    “此處山洞乃是人工開鑿,不知前朝工人的技術如何,這山洞結不結實,不知點燃幾個火雷會不會把這裏震塌?我們一同葬在此處,互相有個照應也挺不錯的”寧雲修輕輕鬆鬆的說道,他來的時候已經把火雷帶在他們三個身上,三個都是瘦人,藏在衣服裏,所帶來的火雷還是有不小的威力的。


    嚴懷英聽到他們身上帶了火雷,心裏不由得打鼓,若是真把他們逼急了同歸於盡,也是得不償失。


    “不用擔心,據我所知他們都是惜命的人,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放棄自己的性命,嚴統領隻管去取薑小姐的鑰匙便好了”山洞中一個黑暗的角落裏傳來了一絲的幹淨透徹的聲音,這聲音熟悉到有些讓人脊背發涼。


    他緩緩的從暗處走出來,微亮的火光下慢慢看清楚他的臉,山洞中的光昏暗,映的他的臉明明滅滅的。


    卻是那個一向溫潤體貼,接人待物都條理清晰的富大人,富衍。


    秦榛她們雖然知道富衍也參與到此事中,但卻未曾料到他是嚴懷英背後的人,難道說這些日子在背後出謀劃策的人都是他,嚴懷英假死之事的風格確實與之前他隻是潛伏在她們身邊伺機而動的風格有些差別。


    但他既然曾發出消息提示,這又是唱的哪出呀?


    那日他送秦榛的玉雕榛子,秦榛在來的路上已經仔細摸過了,確實在榛子的底部有細細淺淺的刻字,隻是是顯示一些方位的信息,現在還不知道是為何用。


    “還是少主人聰慧,不然屬下還真的被他們唬住了”嚴懷英恭敬的道。


    “富兄,他為何稱你為少主人,他既然是懸夜司的火支的統領,能被他稱為少主人的便隻有前朝皇室了,你是......?”秦榛道。


    “不錯我家便是福王一係,這麽多年忍辱負重,就是為了有重振我朝的一天”富衍打斷道。


    “這麽多年同僚竟不知道富大人有此雄心壯誌”寧雲修冷言道。


    “若一個人身在朝堂,還能被人輕易看穿,恐怕他日後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人總要有些偽裝才是”富衍倒不理會寧雲修話裏的諷意。


    “富兄,自與你第一次相見時便覺得你是個溫暖的人,在富春樓吃飯時,你發現公主的人意圖不軌,萍水相逢之時都能出手相護,尋你幫助時也是不問緣由,慷慨相助,集花大會時善解人意的吹簫助陣,今夜真要不顧我們的交情致我們於死地嗎?”秦榛說著一長串迴憶的話不是為了迴顧下二人的交情,隻是那玉雕榛子上的信息她還沒參透,她有預感上麵的信息會是今日逃脫的關鍵,隻是還需要拖延時間。


    寧雲修當然能察覺到秦榛的意思,隻是見她這麽事無巨細的數數清楚,覺得臉上染了層寒霜。


    “想不到少主人還是個憐香惜玉的有情人,薑小姐的性命倒也不是非要留下,畢竟是故人的女兒,又與少主人相交,隻是寧大人的性命是一定要留在此處的”嚴懷英目光曖昧的看了眼秦榛和富衍。


    “不必了,既然要留下寧大人的性命,想必薑小姐也不會束手待斃的”富衍冷冷道。


    “你倒是看的清楚”秦榛肯定了他的話。


    沒想到這裏最招人惦記的居然是寧雲修的命。


    寧雲修雖無語但臉上也稍微舒緩了些,而富衍卻是在什麽心情下說出這番話的呢。


    “既然今日便要留在這裏出去不得,可否讓我知道個清楚,為何大費周章的引我們到這裏來,若是想要鑰匙,用武力硬取也是可以的,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們搶去我的吊牌有何用處,何必將寶藏一事告知我們,雲修已寫了折子,呈報皇上,這事也會被更多的人知道,對你們也沒什麽好處”秦榛問道。


    嚴懷英看了看富衍,見他並沒有阻攔,也起了得意的心思,便賣弄道:“折子一事薑小姐不必擔心,這折子出不了江州便會被人截下,傳不到皇帝老兒的耳朵裏。之所以在外麵沒有用武力奪取,隻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寶藏的事隻要你們知曉就好,況且寧大人的暗衛也是訓練有素的,用強不一定能討到好處,讓你們有了警覺反倒壞事。還有一事恐怕連你自己都未察覺到吧,你身邊不隻有那兩個暗衛暗中保護,更有高手在側,我們在外也不好輕易下手,隻有把他引來此處,才好無後顧之憂呀”


    嚴懷英前麵的說法秦榛並不意外,隻是這高手何在,他又是為何隱藏在自己身邊,暗中保護呢?


    寧雲修聽完此時倒是注意到了什麽。


    他餘光瞥向了連青,今日連青的舉動確實有些奇怪。


    “想必寧大人身邊這位連侍衛便是我們所防的高手吧,山洞入口隻容一個人通過,如此險地若想一步不離的保護薑小姐,勢必不能同往日一樣隔開一定的距離保護,而這山洞中並未察覺到除我們之外的氣息,唯一可能的情況便是‘連侍衛’李代桃僵替換了真正的連侍衛”富衍道。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當日他從富春樓尋秦榛時,便是有一位黑衣高手先行解圍,此後他一直覺得秦榛身邊隱隱有高手的氣息,果然如此。


    秦榛迴身盯著連青的眼睛看到,他的眼睛很古井無波,一絲觸動也沒有,仿佛他們所說的人與他無關一樣。


    迴想今日‘連青’的反應確實有些異常。


    聲音低啞被他用染上風寒的借口蓋過,且比平時更加警覺,長出新葉的灌木叢和極其隱蔽的山洞口都是他帶隊探路發現的,而真連青是何時被人替換的,難道是在他外出探查的時候被人替代的嗎?


    秦榛眼中滿是疑問,但‘連青’的眼中分毫迴應也無。


    “‘連侍衛’今日來此到此處可覺得有何異樣之處嗎,是不是覺得比往日唿吸困難,周身真氣運行不暢,這才是我們在此處動手的真正原因,山洞空氣密閉,氣流不暢,即使燃些什麽東西也避無可避,對尋常人無害,但是對於曾經中過毒的人卻是誘發劑,現在感覺如何?”富衍卻是算無遺漏的道。


    難怪秦榛進來到山洞裏時覺得有些若有若無的氣味,初還以為是山洞空氣不暢產生的潮濕腐朽的氣味。


    可是當聽到他提及這位高手中過毒時,秦榛的雙眼掙得老大似要蹦出眼眶,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說‘是她嗎?是她嗎?那個曾經中過毒但是卻會如此保護她的人,是......她嗎?’


    ‘連青’隻是微微的咳了一聲,但並未表現出身體的不適。


    “好了,這藥已經燃了這麽長時間了,該起作用了,你們不動手還等什麽呢”富衍終是用他那溫潤的聲音下達著不含情緒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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