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雲修這一路上走的都是驛站,秦榛隻好自掏腰包住著客棧,她不知道,自從集花大會後她可是名聲大振,京城中開始流傳一種劍舞,正如富衍所說的一時間京城劍貴,當然,趁著這個機會富家的店麵也沒少掙錢,她要知道也該敲他一筆推廣費了。


    出了京城先是到達定州,在定州驛站裏,一行人剛剛安頓下。


    連青警惕的對寧雲修道:“公子,我怎麽總感覺這一路上有人在跟蹤我們呢”


    “她跟的那麽明目張膽,你若是還沒察覺到,那我便要懷疑你是不是已經被她收買了”寧雲修淡定的喝了口茶。


    “原來公子早就察覺到了,那跟著我們的人是秦小姐吧,哦,不對,是薑小姐”連青道。


    “我想她還是習慣秦榛這個名字,你出去一趟,把她叫過來,記著讓她著了男裝過來,這裏畢竟還是驛站,小心人多眼雜”寧雲修吩咐道。


    不多時,一襲男裝利落打扮的秦榛出現在了驛站之中。


    “不是不讓你跟來嗎?”寧雲修皺著眉頭道。


    “誰說我是跟著你來的,我迴江州走親戚,怎麽不行嗎?”秦榛還死不承認。


    “請問秦小姐你哪個親戚在江州?”寧雲修好笑道。


    “薑府爹的老家便是江州,在江州的親戚多的是,要你管”秦榛哼道。


    “南風呢,她怎麽沒在?”寧雲修注意到南風沒有跟來,似乎隨著的暗衛也少了一人,“你一個人出城居然還隻帶兩個暗衛,你真以為有了暗衛便萬無一失嗎,前次在京城中被人襲擊的事這麽快便忘了嗎?”


    “如今我是薑府大小姐,又是你未婚妻,誰還能明目張膽的殺我不成”中間那句她說的含糊有些叫人聽不清楚。


    寧雲修也不管她說的什麽,反正她就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她身邊所帶的人不多,叫他不能對她置之不理,真是不知迴了薑府一個月多竟是養成了任性的毛病。


    “江州可不是好玩的地方,當地暗潮湧動,說不定什麽時候便會爆發起義,這與百姓聚眾鬧事還是不同的,弄不好便會身陷城中”寧雲修嚴肅的道。


    “怪不得蔡尚書內個老狐狸又生病了,把這個事兒推給你,你放心,我不是那麽沒有分寸的人,我保證一步不離的跟著你,絕對不會擅自行動的”秦榛雖知道這事兒不是鬧著玩的,當時也隻是便這麽心大的跟著出來了,她自己在心裏保證,就這麽任性一次。


    寧雲修無奈,他又不能分出人手把她給送迴去,萬一迴去了又不安分,反而讓他擔心,拿她沒辦法,便隻好答應讓她同行,還能隨時隨地的看著她。


    於是刑部侍郎寧大人的身邊便多了個俊俏的小侍衛。


    一行數日,終於到達了江州外,從城外看江州城,是個三麵環山,一麵環水的好地方,蒼江水從蒼山上流下,孕育著江州的百姓,雨季時河水會暴漲,所以在上遊處建立了幾處堤壩防洪,近年來各處洪訊頻發,工部侍郎舒大人,也就是舒雅的父親就是因為沒治好水患所以才被貶官的,朝廷的人事調動都要經過吏部,舒小姐自然會把矛頭對準薑芷櫻這個吏部尚書之女。


    江州雖然臨著蒼江水,但倒是沒有洪訊這個擔憂,因為堤壩建的很結實,總得來說是個富饒的地方。


    進入江州,城內卻並不是像他們所預想的那樣,是一種劍拔弩張、危機重重的情況,相反百姓安居樂業,街上車水馬龍的,行人絡繹不絕,一點沒有要鬧事的征兆。


    江州知州周兆泉得知朝廷來查辦此事的人到了,連忙出城迎接,待到了府衙,寧雲修仔細詢問了一下當地的情況。


    “那前朝李氏皇族的事,周大人可有眉目了”寧雲修問道。


    “近來,各地皆風聞前朝李氏皇族要在江州起事,但下官加強了江州的防衛戒備,卻未查探到李氏後裔的蹤跡,想來這幫逆黨行事過於謹慎,不敢輕易露頭,隻是在各地布下迷魂陣,想讓朝廷自亂陣腳”周知州的一番話聽起來還是很有道理。


    “但此事定不是空穴來風,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還未到爆發之時,還望切勿大意、放鬆警惕,給賊人可乘之機,不知周大人可排查過城中之人”


    “不是下官懶惰懈怠,給自己尋找托詞,隻是這李氏乃大姓,城中李姓人氏至少萬計,如何排查的出來?”周兆泉摸著下巴,看樣子為此事沒少煩惱。


    “地下錢莊、賭坊、學子們聚會之地,周大人可有加派人手巡視?”寧雲修身後一俊秀小侍衛出言問道。


    周兆泉抬頭看了一眼這小侍衛,見寧大人並未出言製止,知這侍衛在寧大人身邊應是身份不低,遂答道:“這些地方也曾派衙役去過,但並未曾特殊關注,不知這位小侍衛為何提及此處?”


    “地下錢莊,賭坊乃一些無業遊民、遊手好閑之輩時常混跡的地方,常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社會閑散人員的聚集地,這幫人視法度於無物,也常常因為自己所在的社會的底層,易對朝廷生出不滿,把自己今日所得的失敗歸咎於是朝廷的失敗,因此易於被人煽動鬧事”那答話的小侍衛自然是秦榛。


    “可那學子聚會之地應該不至於吧,他們既享受國家減免賦稅和進入府、州、縣學中學習的待遇,將來若是考中科舉那便是國家未來的棟梁之才,為何還要對他們加強防備?”周兆泉問道。


    “近來由趙首輔進言,朝廷著手整頓了府、州、縣學中‘學霸’成風的風氣,一些廩膳生、增廣生被罷黜迴家後,失去了以往朝廷給的優越待遇,一時間未免難以適應,容易心生不滿,而文人們又經常自視甚高,把自己所謂的懷才不遇之境歸於朝廷的庸弊,而導致沒有伯樂常在發掘不到他們這些‘寶馬’,這是他們所不能忍受的,為了建立一個他們認為理想的製度,難保不會熱血衝動,為了他們的怨憤而衝做那愣頭青唯恐天下不亂,所以這類人也不可不防”寧雲修接過周兆泉的疑問,並沒有給秦榛開口說話的機會。


    自太祖朝以來,府學、州學、縣學生員皆有定數,但是時日推移,又設增廣學員與廩膳生名額,此外又添附學生員,他們雖然領米的權利不同,但是免役的權利是一樣的,幾十年下來已成為一種地方的特權階級,占用朝廷的資源,形成一種勢力,趙榮珍身為內閣首輔發現了這種弊端,大刀闊斧的改革,皇上自然是願意的,為國家節省資源就是豐滿他的腰包啊,隻是這惡人的罪名便落到了趙首輔頭上。


    秦榛當然知道是她多嘴了,隻好悻悻的低著頭,後麵二人的對話她也並未插嘴。


    不插嘴的時候是憋悶的,好在寧雲修和周兆泉並沒有多交待很長時間,一切安排妥當之後,秦榛和寧雲修就暫居在周知州的府上。


    因為一路上都走的驛站,明麵上帶的侍衛並不多,周府也安排的下,寧雲修自然是自己住一間,侍衛們兩兩一間,秦榛身份‘侍衛’自然是和侍衛同住,她的室友便是連青了。


    在連青得知這麽分配的時候,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覺得若是他真和秦榛睡在一間屋子裏,那他這趟有沒有命迴去都是個問題。


    待周大人走後,連青偷偷摸摸的溜出了他的房間,很有眼力見的去寧雲修的屋報告了一聲,然後跑去別的侍衛屋子裏和連赤、連橙擠在一起睡。


    秦榛很磊落的,她自然沒有什麽雜念,隻要和衣而睡就好了,幹嘛連青一副和她共處一室就像見了鬼的表情,後來再轉念一想,畢竟男女有別,共睡一室是不太妥當,所以既然連青要去和別人擠那她也不攔著了。


    總之她這一夜是睡的很舒服,第二天起來卻見連青頂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麽,但可以想見他昨天一定是睡的很不舒適。


    早飯畢,寧雲修準備在江州城微服巡視一下,探查一下江州城的情況,帶太多侍衛不易於行動,是以其他侍衛都做了變裝分散在人群中,隻有秦榛跟在寧雲修身邊。


    城內小販攤位林林總總,行人絡繹不絕,秦榛看著路兩旁的攤位按捺不住好奇的心理,東瞅瞅西看看的。


    一會兒聞著大叔蒸的包子直流口水,一會兒看著街上的糖炒栗子想買。


    看見花花綠綠的頭飾發簪也想試試,但轉念一想自己目前是男子身份,隻好隱下這個心思。


    寧雲修覺得帶著她出來倒是對了,因為她十分的接地氣,讓人看著真像是外州人過來遊玩的。


    待路過一條古董街的時候聽到從一家古董店裏傳來陣陣罵聲,時不時引起過路之人的側目,秦榛好奇的走過去,漸漸聽清罵聲是從一家叫浮雲齋的古董店裏傳出來的。


    這家店看起來是這條街上檔次最高的店鋪,裝潢雅致古樸,店麵也比周圍的店家要大上一倍,應該是這條街上的古董店一霸,平日裏應該生意興隆,怎的老板罵夥計這麽大的氣性,難道是店大欺客使的老板脾氣也大了?


    寧雲修本不想多事的,但是一個沒拉住,秦榛已經湊到在店門口蹲著哭的小夥計旁邊去了。


    “喂,小兄弟,你是犯了什麽錯,惹了你老板發這麽大的火呀”秦榛很自來熟的問道。


    那小夥計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莫名的看著秦榛,想著是哪兒來的多管閑事的閑人。


    秦榛見那小夥計並未搭話,也不餒,繼續道:“小兄弟你別介意,我呀,和我那兄長是第一次來江州遊玩”她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寧雲修,“聽說江州古董業發達,盛產瓷器古玩,想來這條街上挑選一下,見你家店鋪富麗堂皇想必好東西不少,可是你家掌櫃的脾氣這樣大,反倒是有些不敢入內了”


    小夥計見她這樣說,麵上有些鬆動了,道:“這位公子,不是我對您心有防備,隻是我們剛剛被別人敲了一筆,實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呀,正因為是我接待的那位客人,導致我們掌櫃的一見我就心下難平,沒有把我趕出浮雲齋都已經是萬幸了”他說道這裏掩麵又開始嗚嗚的哭了起來。


    秦榛心想這浮雲齋家大業大的,得損失了多少的銀子才會讓掌櫃的如此動氣呀,看來這虧吃的可不小呀。


    秦榛等那小夥計哭完他接著說道:“上個月我們店裏來了個衣著華麗的公子,舉手投足間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掌櫃的一看必定是個大客人,我把他引進店後還是掌櫃的親自接待的,他對著我們店裏的擺放出來的寶貝分析點評了一通,頭頭是道的,一看便知是個行家。


    後來他說看中我們店鋪大氣,有寄賣他家傳家之寶的規模,接著便拿出來一副畫,我們幾個夥計和掌櫃的定睛一看居然是前朝熙宗年間書畫大家沈弦意的絕筆名畫《士子宴飲圖》,此畫一直被前朝皇室所收藏,前朝滅國之後,此畫便銷聲匿跡不知流落何處了,大部分人都以為它已消逝在戰火之中,誰知道還能在我們浮雲齋裏重見天日”


    寧雲修聽到前朝名畫出現的時候便對此事產生了興趣,不知何時移步過來站在秦榛身後聚精會神的聽著。


    小夥計越講越放的開,似要把連日來受的委屈一同講給別人,好讓自己心裏舒暢一點。


    他接著道:“老板也知此畫的價值,不免懷疑怎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看那公子身著錦衣怎麽會落魄到要寄賣此畫的地步,懷疑那畫是不是假的,可是看那公子篤定的神情,不似作偽,說是家裏碰上難過的一關,急需用錢給母親治病,態度也很誠懇,說是可以先寄掛在店裏,任憑其他客人賞鑒,老板覺得這麽掛著也能撐著場麵,即便是假的也是幾可以以假亂真的上品。


    之後幾天老板從各地請來了古畫專家,認為那副畫是真品的是占大多數,而老板本人也是讚成那副畫是真品的,如此那位客人說此畫叫價一萬兩銀子”


    秦榛聽到此處,倒吸了一口氣,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呀,且不說《士子宴飲圖》距今不過二百餘年,還算不上年代久遠,即便是絕筆也值不上這麽多錢呀。


    何況什麽病需募得如此巨款,若是真的重病難治,也不會要此價格,隻怕這錢還沒籌到,病重之人早就無力迴天了。


    秦榛把她的疑問說給小夥計聽,小夥計當時也是如此勸的掌櫃的,但是掌櫃的說他們隻是寄賣,賺取提成,買不買的出去他們都沒有損失,此話在理,他便沒有再勸。


    “那畫在店裏懸掛了幾天,店裏的客人比平日多了不少,也有不少客人對此畫表示有興趣,可是一聽說價錢,都給嚇了迴去,但其中一位姓李穿著貴氣的公子卻是興趣非常,說他平素最喜好收集沈弦意的作品,家裏已有不少,好不容易碰到個孤品,反而越發的想買,他在我們店中看那幅畫的同時也買了不少好東西,眼光很是獨到,是個內行人,出手也很是闊綽,老板為求謹慎,與那客人定了個約,那客人答應的也很是爽快。


    那位李公子先付了五百兩押金,說是一萬兩銀子不容易一下子拿出來,待他迴去籌集一下剩餘的銀子,一月為期,隻是這期間此畫不能賣給別人,若是一個月內還沒籌到,他這押金就算違約金不再贖迴,可若是掌櫃的違約賣出此畫,則要賠償押金的十倍,此條約對雙方來說都算公正,掌櫃的畫了押,那李公子付了押金後便先離去了,後來也有幾位客人對那畫有意願,都被掌櫃的拒絕了。


    幾天之後寄賣的那位錦衣公子說是家中老母已經去了,這畫也是無用,要取迴這畫迴家奔喪,掌櫃的見李公子還未來信,可一月之期也未到,那錦衣公子要迴老家奔喪也無法多留人家幾日,最後還是決定,先付那錦衣公子九千兩銀子,其餘一千兩算是他們店寄賣的提成”


    秦榛咂咂舌,這掌櫃的也太黑了吧,僅僅是寄賣別人的一幅畫,就提了一成出來,這錢可真是好掙。


    “然而左等右等,那位李公子還是沒有迴來將這幅畫的尾款付上,如今一月之期將近,先前有意向買畫之人被掌櫃的迴絕之後也沒了蹤影,掌櫃的覺得他是被別人擺了一道,心中火大,這幾日脾氣都暴躁易怒,兩位公子我看你們若是想買古玩還是去到別家吧,免得受無名之火的氣”這小夥計好心囑咐道。


    秦榛和寧雲修聽完俱是感慨,這江湖騙術真是無奇不有,騙子為了騙人也是下了血本,恐怕那些對那畫有意的客人也是找來的托兒,那李公子先前買的一堆東西,恐怕也是為了讓掌櫃的放鬆警惕,這是得小利而吃大虧的典範呀。


    然而整個事件裏最令人在意的不是騙子的騙術有多麽高超,而是前朝皇宮裏珍藏的《士子宴飲圖》,為何會消失近一百年後又突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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