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會審乃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處理要案時為保公正而一起審理,此事因種種跡象都指向經常胡作非為,惡名遠揚的申汝斌,而他又是禮部尚書兼內閣大學士的次輔申萬青的侄子。


    這申汝斌雖然在朝中隻是掛個虛職不掌實權,但是鑒於他叔叔位高權重,又深受皇上寵信,平日裏一群不務正業,偷雞摸狗的無賴依附於他,在這皇城腳下也幹些欺良霸市的勾當,眾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他竟也敢把手伸到京城之外。


    刑部尚書蔡章浦怕得罪申次輔老早就抱病在家,說是連床都下不了,案子這才落到了寧雲修這個刑部侍郎身上。


    而大理寺卿衛戍明是靠巴結申萬青上位的,都禦史何通最會當和事佬和稀泥,如此,做為監審此案的吏部尚書薑育衡的態度也是至關重要的。


    照理說薑育衡的長女本與寧雲修有了婚約,且差一點成了他的老丈人,應該會偏向他。


    但薑育衡長女在小時候便失蹤了,他曾想把次女也是嫡女的薑芷蘭許給寧雲修再結兩家的姻緣,可寧雲修怎麽也是不肯,一來二去兩個人倒是有些疏遠了,如此薑育衡對此案的態度也不甚明了。


    會審這天,先是提審徐媽媽等一夥人,徐媽媽手下人對上麵的事知道的不多,隻是奉命在永州城及附近州縣尋找年輕貌美且落單的女子,這樣她們的家人便沒那麽容易發現或者也無力報官,說白了就是挑看起來好欺負人家的女子來下手。


    秦榛在後堂聽見這番話,鼻子差點沒氣歪,原來是當她是軟柿子捏呀。


    徐媽媽說道:“上麵讓我打點好各州縣的長官,讓他們防止管轄內有人不安分的跑到京城給大人們添亂。抓來的姑娘都是貌美女子,有不少富家公子一擲千金,如此也是掙了不少,甚至各州縣的長官也有不少親自來的”說完還抬頭看了一眼永州知州張大人。


    那張大人見她指認自己,忙為自己脫罪道:“你血口噴人,本官身為一方知州,如何會與你這等下賤之人勾結”


    徐媽媽一笑:“我等是下賤人,你這狗東西又是什麽好人,若沒有你張大人的庇護我天香閣能開的這麽順利?”


    “放肆,爾等當這是什麽地方,在這裏汙言穢語,來人啊還不給我拉下去打”大理寺卿衛戍明道。


    “衛大人且慢,剛才我聽犯人說道是上麵讓她打點官員,不妨先問問這上麵是何人?”寧雲修出言製止道。


    “這,上麵是...”徐媽媽猶豫道。


    “你既然已經說了這些,後麵的話也要說清楚才是”寧雲修一字一句對著她道。


    徐媽媽腦中迴想起會審前夜的情景,在滿是發黴潮濕的刑部大牢裏,寧雲修在牢門外負手而立。


    “我已經說了,一切都是我主謀的,你就別白費力氣了”徐媽媽道。


    寧雲修並沒有進去牢裏,在外隔著鐵柵欄道:“要是信了你的鬼話,我這刑部侍郎也不用幹了,隻靠銀兩就能收買這麽多的州縣長官,你當是拿糖收買小孩子那麽容易嗎?”


    徐媽媽閉口不言。


    “你可是怕你供出幕後主使之人是誰,會性命不保?但你若不說我今日便可讓你性命不保。看到這瓶毒藥了嗎,這是我從阿榛那裏借來的”說著他打開瓶塞往地下倒了幾滴。


    饒是石磚壘成的地麵也被灼出個大窟窿來,如果接觸到人的皮膚後果更是可想而知。


    “你......你就不怕私下處置犯人,有人問你的罪嗎?”徐媽媽沒想到堂堂朝廷官員也不走正道。


    “對待惡人我可不會那麽良善,到時候自會做成你背後之人殺人滅口的樣子,還有,你可知道我在天香閣之中搜出了什麽,不得不誇一句你藏東西的地方選的真是妙呀,一般人都會把注意力放在尋找隱蔽之處上,或者查看哪裏是否有暗室暗格,卻忽略了就光明正大擺在桌子上的燭台,證據怕火燃,你卻反其道而行,把它放在最易點燃的地方,連我都差點忽略了”寧雲修笑道。


    徐媽媽聞言已是色變。


    “你們這種人,行事最為小心謹慎,做事也最會給自己留後手,如今怕是為我做嫁衣了,要是讓那人知道這所有往來書信,與官府的賬單都被你偷偷留下了,你以為即使你什麽都不說還會有活路嗎?”寧雲修絲毫不給她反應的機會。


    “我......”徐媽媽似是還有猶豫。


    “事到如此你以為死你一個就能解他心頭之恨嗎,且不說你的家人現下在我的保護之下,若是哪天走漏了風聲......”


    “好,我說”


    徐媽媽雖然想通過接近上層之人來獲得當年那人失蹤的線索,但是洪宇二十九年時申萬青隻是個戶部侍郎,想來當時發生的事他參與不多,更遑論還是個毛頭小子的申汝斌了,如今為了他們折了戟可不劃算,何況他們的所作所為她早就心有反感,既然被寧雲修拿住了證據,索性便托盤而出,到時候刑部放鬆了對她的看守,好伺機脫身。


    寧雲修見她答應的爽快倒是有些意外,不過即便她不作為汙點證人,僅憑他們之間的通信也足以定申汝斌的罪了。


    其實他也不打算真的給她灌那毒藥,雖然說可以做成外人下手的樣子,但總免不了他失職的處分,可對惡人要是和顏悅色,別人便不會有所恃,唯有比無賴之人更無賴,比狠毒之人更狠毒才能擊潰他們。


    堂上徐媽媽咬了咬牙最終道:“上麵之人......乃是申汝斌,我也是聽他的命令行事,這些年與他往來的書信還有送與各州縣長官的銀子未防不測我都一一記賬,偷偷留了下來”


    “來人,呈上來給諸位大人傳閱”寧雲修道。


    各位大人看後並無異議,大理寺卿衛戍明的臉色又陰了幾分。


    “來人,帶刺客上堂來”寧雲修道。


    那夥刺客為首的中年男子被帶上堂前,他環視一周,最後瞅了一眼徐媽媽,然後跪在她邊上。


    這人在提審之前倒是個硬骨頭,怎麽打都不說,最後還是他手底下的刺客挨不過打,說出來了那首領手上有枚戒指乃是與申汝斌通信蓋章的信物。


    這戒指看起來很普通,像一般裝飾物一樣,刑部小吏隻是當一般犯人的物件保管,沒想到裏麵還頗有玄機,可以拆卸成一枚小小的印章。


    那刺客首領也沒想到自己的好兄弟就這麽把自己買了,但依然嘴硬,拒不承認是申汝斌派自己前來刺殺證人和刑部侍郎的,不過證據確鑿,他不承認也是一死。


    “你可承認刺殺本官和證人秦榛的事實”寧雲修問道。


    “大人,我說我說,您讓我說什麽我都說,這些天把我打得可真是沒一處好皮,這一切都是申汝斌在幕後主使,申次輔也與此事有大大的關係,他與申汝斌叔侄情深,定是他教唆那申汝斌行此事的”這刺客在堂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起來了,好似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秦榛在堂後看著這人來這麽一出,真是佩服的緊呀,這人之前看起來有骨氣的很,怎麽打都不吐一字,上了堂又唱了這麽一出,演技可謂是爐火純青,天賦異稟呀,即使說的是真的,叫人聽起來也像是假的,倒是把事情弄複雜了。


    徐媽媽在一旁倒是有些蒙了。


    上首的幾人倒是明了,其實這事隻需這刺客承認刺殺之事即可,整個案件裏都沒提到過申次輔一個字,如今他把申次輔牽扯進來,而此事並無申次輔參與的證據,如此叫人看來,倒像是有人教唆他這麽說的。


    此事若是呈報皇上,皇上必會考慮是否是有人結黨營私陷害肱股之臣,連申汝斌的刑罰也可能會從輕處理,這下衛大人可來勁了。


    “堂下之人,竟敢胡言亂語,攀咬朝廷重臣,你可是屈打成招或是受人指使”衛戍明道。


    那刺客不說話隻是用眼神瞅著寧雲修。


    這下徐媽媽也明白了此中玄機,但她之前既然已經指認了,就得指認到底,不能讓申汝斌有翻身之機,否則她隻會死的更慘。


    “哎喲,夫君呀,你與我同為申汝斌手下之人,我知道你是氣我指認了申汝斌,但你也不能隨意誣告呀,毫無證據便想攀咬申次輔,是想被誅九族嗎,你不為你自己考慮,難道也不為我肚子裏的孩子考慮嗎”徐媽媽一邊說一邊哭,那哭的叫一個梨花帶雨呀。


    “你這臭婆娘,誰是你夫君?”這迴輪到那刺客蒙了。


    “來我天香閣風流過後,便翻臉不認人了,男人果然都是負心漢,薄情郎,沒一個好東西”徐媽媽這一罵算是把堂上的人都罵了一遍,不過她可不管那麽多,這個人她勢必杠上了。


    “你簡直就是信口雌黃,也不看看您的芳齡,要風流也是和二八之齡的女子風流,怎會看上你,我又不是不挑?”


    徐媽媽聞言大怒,從跪在地上的姿勢起身,劈手就要打,她最恨別人拿她年齡做文章,她是已過三旬,不算‘年輕’了,但誰還沒有老的時候,她脾氣上來可不管這裏是哪裏,場麵一時混亂的很。


    秦榛在後堂更是看樂了,這徐媽媽的演技簡直是登峰造極呀,倆人不出去開一戲班子真是可惜了。


    眼看混亂的場麵便要升級,上首之人連連喊停,先叫人把他們帶了下去,過後再審。


    接下來便是秦榛上堂作證了。


    秦榛立在堂前一五一十的說著自己是如何被掠和其他被掠女子的情況,條理清晰,有理有據,說到有一女子竟然被他們折磨致死時更是胸中義憤。


    此前一直未說話的薑育衡此時卻是滿眼的震驚,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嗎,他一眼不眨的打量著秦榛。


    秦榛感覺上首有一道目光一直盯著自己,很是別扭,遂抬頭去看,二人視線相交時,薑育衡感覺那雙眼睛更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下來的,他很想立即上去問問她,可現在這種場合,他隻能斂住情緒,不讓人瞧出他的失態。


    秦榛不自在的說完後,寧雲修又叫另一夥證人上堂來,秦榛不知除了自己之外竟還有其他證人。


    他們正是早於秦榛和此案犯人抵京的第三批人馬。


    先前外界隻知隻有秦榛這麽一個證人,注意力都在秦榛這邊,是以那不幸死了的女子的父母得以順利出堂作證。


    這案子一開始就是這對夫婦從益州進京上報的,說是女兒去到了永州走親戚卻再無音訊,由於是跨州的案子,益州知州不好插手,隻得派人送原告至京城上訴,寧雲修探查後發現失蹤女子並不隻一個,知此案不小,在這對夫婦返迴益州的路上又將他們截了下來送迴京城好生保護。


    苦主道:“各位青天大老爺,小女雖是女子,但自小也是被我們倆悉心照顧撫養成人,雖然家裏貧寒但也從不曾短過她什麽,如今人就這麽沒了,叫我們夫婦以後可怎麽活呀,還請大人為小民做主呀”


    各位大人除了寧雲修都是有兒有女的人,可憐天下父母心,聽到這一番言辭懇切的哭訴,連和事佬都禦史何通都不禁為之動搖,這也正是寧雲修希望這對夫婦能夠起到的作用。


    “你們放心,此案為皇上親自下旨督辦,我等自會為你們討個公道”何通道。


    “何大人,說話可要慎重,你這是要給什麽公道呀?”衛戍明接口道。


    “此案自是我們三法司會審,難道還能是我的一言堂不成”何通吹著胡子道。


    二人四目相交誰也不肯示弱。


    “好了,諸位大人,可否聽本官一言暫時先休堂,審了這半天,本官也累了”薑育衡終於開口說道。


    寧雲修見他似乎有話對自己說,便答應了休堂。


    兩人走到僻靜處,寧雲修開口問道:“薑大人可是有話對下官說”


    “不知寧大人打算如何了結此案?”


    “自是如實上報”寧雲修答。


    他頓了頓又道:“隻是會隱去證詞中攀咬申次輔的部分”


    “不錯,此事若是牽扯申次輔便沒那麽簡單了,何大人那裏應該無礙,衛大人那裏本官會去告誡他不要惹事,如此便按申汝斌為幕後主使強占民女,賄賂官員結案吧”薑育衡道。


    “隻是薑大人為何會幫我?”寧雲修覺得薑育衡不掣肘他就不錯了,居然還會主動幫他。


    薑育衡不答,隻是問道:“證人秦榛是何人家的女子?”


    “她隻說從小跟著她師父一起生活,若是薑大人想知道,不如親自問她,我也不方便替她作答”寧雲修奇怪,剛才在堂上就注意到薑育衡神態反常,莫非此次幫他是與秦榛有關。


    “不了,日後若有機會再問不遲”言畢,二人迴到堂中再審此案。


    案上擺來了一些水果糕點給各位大人充饑。


    衛戍明坐在薑育衡旁邊殷勤道:“薑大人,這有新上的水果點心,您若是肚中饑餓可以先墊墊,等散了後本官請大人到富元樓去品嚐那裏最新推出的菜色”


    “這個不急......”


    薑育衡不知在衛戍明耳邊說了些什麽,衛戍明神色一變,便不再言語了,接下來也不再挑事兒,審案便順利多了。


    其實也沒什麽再可審的了,人證物證具在,案情清晰,如此便寫了結案陳詞上報皇上,留待皇上發落。


    當日夜晚,月光皎皎,一間燭火映照的屋子裏,一個一臉沉穩精幹的中年男子揮手示意,一個暗衛從陰影中出來。


    他蒼勁有力的在紙上寫下兩個字,後又在燭上點燃。


    “幫我去查一個人”薑育衡道。


    那暗衛領命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案子是結了,但怎麽發落還是看皇上的意思。


    早朝之時眾位大臣各抒己見,給事中王伯達說:“申汝斌敗壞京城風氣,賄賂朝廷官員,為惡多時,隻是苦無證據,眾人敢怒不敢言,如今必得從嚴處理,以儆效尤”


    禦史何明禮又說:“這是有人記恨申大人得皇上信任,奈何申大人克己奉公,於是便想攻擊其侄,其心險惡,還望皇上明鑒”


    都禦史何通道:“何大人這是什麽意思,人證物證聚在,難道說是我三法司構陷不成,更何況此案還有薑大人監審”


    “好了,諸位愛卿不要吵了,薑尚書,朕聽說此案的證人曾指認過申尚書,可有此事?”在上首正襟危坐的皇上開口問道。


    曾經的裕王,如今的天子,此時正值中年,正是年富力強,大權在握的時候,眾人平時朝堂上鬥的甚歡,卻沒人敢挑戰天子之威。


    薑育衡畢恭畢敬的道:“迴皇上,那犯人自知刺殺朝廷官員和人證已是死罪,便想胡亂攀咬,臣以為其言不可信,是以沒有采納”


    “哦,寧侍郎主審此案,你怎麽看?”皇帝轉向寧雲修問道。


    “臣奏中所書皆為事實,隻需依大宣律法處置犯案者即可”寧雲修道。


    皇帝又問:“諸位愛卿可還有其他意見?”。


    禮部尚書兼華蓋閣大學士的首輔趙榮珍道:“臣以為一個小小的儒林郎敢如此行事,是誰給了他這麽大的膽子,仗著何人的勢狐假虎威,即使申大人是清白的,其也未起到約束之責,放縱其侄,臣以為應施薄懲以慰百姓之心”趙榮珍平時看申萬青這個胸無點墨光會拍馬屁的庸才最是不順眼了,逮著機會非得整治他不可。


    戶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的申萬青一直在旁聽著這會兒顫顫悠悠的道:“臣惶恐,是臣教導無方,還望皇上責罰呀”


    他嘴上說著惶恐,其實也未見其惶恐。


    皇帝笑著道:“愛卿所言甚是,如此就罰俸三月,好好反省吧”


    若說申萬青一點沒參與這案子怎麽可能,再不濟也有個失察之責,可是皇上便這麽輕飄飄一句話蓋過了。


    散朝之後,申萬青和寧雲修在相隔不遠的距離一前一後的走著。


    “寧大人真是後生可畏呀”申萬青年逾六旬,說話中氣十足,一點也不複剛才在朝堂上的老邁恭順之像。


    “永州之事,下官隻是謹遵大宣律,不敢擅專,蔡大人身體抱恙,刑部總要有人主事才可,下官隻是忠君之事,盡臣之職”寧雲修笑著迴道。


    “我那逆侄行如此悖逆之事,本官竟毫無察覺,多虧了寧大人稟守律法,不然隻怕本官也要被有心之人攀咬了”


    “那刺客胡言亂語、肆意攀咬,判斷證詞真偽乃本官分內之事,大人不必言謝”


    “是嗎”申萬青笑著道,兩隻小眼眯成了一條縫,讓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兩人客氣一番,便各自分開了。


    隻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福是誰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日處罰結果便下來了,申汝斌身為主謀被發配建安城,其餘州縣官員及下麵辦事兒的人或殺頭或充邊。


    在寧雲修的設想裏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皇上雖然寵信申萬青,但是卻沒那麽愛屋及烏,申汝斌的惡事想來皇上也有耳聞,借著機會敲打一下申萬青,防止他恃寵生嬌。


    隻是申黨勢大,若想搬倒他,還需謹慎處之。


    倒是有那麽幾個不開眼的言官自以為摸準了皇上的心思,跟風彈劾申萬青,倒是被拉到殿外好一頓廷杖,直打的是皮開肉綻,屁股開花。


    此案算是了結了,可還有一令人費解的事,便是徐媽媽的家人連同寧雲修派去保護她們的手下都被人殺害了,作案者似是訓練有素的一夥人,他們手腳麻利,出手致命,所留下的痕跡甚少,想要追蹤是難上加難。


    寧雲修下令封鎖消息,但徐媽媽幾日後不知怎的在發配的路上逃脫便不知去向。


    他秘密派人暗中搜查,也並沒把此事告訴秦榛,一來案件已了,她不再是證人,身邊的危險已經不存在了,二來,便是告訴她也沒什麽用,還免得她多心。


    事情已了,寧雲修準備兌現承諾,與秦榛約好酉時在城裏的富春樓點心坊吃第一好吃的榛子酥。


    秦榛這幾日住在王府,王爺、王妃、世子都在外麵,王府內很大,出屋吃飯也要走很久。


    下人們見這是他家二公子頭一迴帶女子住到王府,很是稀奇,對待秦榛更是照顧的無微不至,秦榛這山野長大野慣了的丫頭倒是很不自在,連穿衣這種小事還要別人代勞,那可不行,是以她隻留了一個丫頭蓉佩幫忙就可。


    約定這日她突然起了貪玩的心思,想嚐試下男裝打扮,可家裏王爺、世子和二公子的衣服蓉佩不敢私自拿來,隻好找了蓉佩哥哥的衣服來穿,對鏡一照,嗬,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就是長得娘了點,無妨,反正她也不指著去勾搭小姑娘,這便抬腳出發了,她不願有人跟著,好說歹說可算打發走了蓉佩自己過去。


    秦榛先到了富春樓,在二樓找了個靠窗的雅座等寧雲修下職過來。


    眼見日頭西沉,遠處最後一絲霞光也不見了,天空換上了一層暮色。


    秦榛已等了近一個時辰了,肚子餓的咕咕叫,還不見人影,看來公職人員也不容易,也是要加班的呀,可是他就不能派個人來說一聲嗎,讓人家在這裏幹等是幾個意思。


    等寧雲修來了不敲他頓大的她便不姓秦。


    不對,她還真不一定姓秦,那就他不姓寧吧。


    “喲,這位小爺長的如此俊俏,可是在等什麽人,不如過來跟爺幾個一同吃酒”說話男子有些猥瑣的看著秦榛,打斷了她剛剛的胡思亂想。


    這可真是奇了,穿女裝的時候被人劫,穿男裝怎麽還有人不懷好意。


    “你可知道本姑......少爺等的是什麽人,說出來嚇你一跳,你若識趣便滾遠點”秦榛強硬的道。


    “嘿,有脾氣,大爺我喜歡,不若陪陪大爺,不然便把你帶到公主府,那可不比陪咱兄弟幾個喝酒強呀”說話的那桌人似是喝了不少的酒,嘴裏吐著酒氣,居然敢在這裏編排起公主來了。


    這公主指的便是嘉善公主,秦榛即便在鄉野也是知道的,她可是名聲在外呀,當然,是壞名聲。


    成帝的皇嗣稀少,到如今成年的皇嗣也就太子和公主,其他的小皇子小公主也都是孩提之年,嘉善公主雖然不是嫡女,但卻是皇上最寵愛的宋貴妃所出,因此皇上對公主是尤為喜愛,公主人美嘴甜,很會討皇上歡心,因此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而她也養成了一個飛揚跋扈、盛氣淩人的性格,言官即使知道會挨板子也是前赴後繼的彈劾,由此可見她是多麽的惹眾怒。


    然而最霸道的一條便是豢養麵首,這些男子風格各異,隻要俊俏就行。


    朝廷裏大臣家的適齡公子更是早早成婚,生怕被公主染指,便是那沒成婚的也要蓄起胡子,生怕露出真容被公主看中。


    那人說話間竟上來動手動腳的,非要過來拉她,秦榛忙扯開嗓子喊道:“你們老板呢,這店還想不想開了,還不過來管管,你們店裏有人鬧事啊”


    樓梯上傳來蹬蹬的腳步聲:“來了來了,這便來了”


    是個年輕男子,身著雲羅織成的錦袍,上繡金絲銀線,腰間著一顆鵪鶉蛋大小的明珠,低調奢華,一看就是有錢人。


    “幾位大哥既然來小店吃酒就是緣分,何必去拉扯人家姑娘,這頓飯當是我請了,我先幹了這杯酒以表謝意”那年輕男子上前在那生事男子身上輕輕拍了拍幾下,那人似是酒醒不少,睜大了眼睛仔細的看了秦榛兩下才窘迫的放開了手,悻悻的坐了迴去。


    “我是臨時代人照看生意,姑娘覺得我的處理可還滿意?”年輕男子笑嗬嗬的對秦榛說道。


    他的笑容雖是標準的假笑但卻煞是好看,給人一種爽朗大氣的感覺,長眉橫臥在眉骨之上,眼睛深邃,眉眼處尤其抓人,且鼻梁高挺,臉型流暢,是個俊俏的男子,但珠玉在前,近來她也是見識過一些美男了,也不是那麽容易犯花癡的人了。


    “滿意滿意”秦榛隻點頭道。


    “我看姑娘一直在此坐著,似乎在等人,不若先點些東西吃吧”


    “無妨,還是等人來了再吃吧,你怎麽知道我是......”話還沒說完,便被另一個很有穿透力的聲音打斷。


    “哥,今日我們店裏居然來了這麽俊俏的公子,你怎麽不早叫我,這位公子的飯我請了”來人也是一襲男裝打扮的女子,穿著也是低調中透著奢華,不愧是一家人,她說完就直愣愣的坐在秦榛麵前花癡的看著她。


    好似那天她看寧雲修月下插魚一般,這下她可知道被人盯著看有多別扭了。


    秦榛不犯花癡,自有人犯花癡。


    同是一家人,眼光倒是差許多,她哥哥一眼就看出秦榛是女子,這被秦榛一眼看出是女子的他妹妹卻看不出秦榛是個女子。


    那花癡女低頭看了下桌子上空無一物頓時有些尷尬。


    “那個,小妹妹,你再仔細看看”秦榛湊近了臉給她看。


    “嗯,我看到了,果然還是很好看”小妹妹誠懇的說。


    他哥在一邊扶額,就這觀察力,還總是給俊俏公子免單,多大的家產也得被他妹給敗光。


    “小妹妹,我是小姐姐呀,你哥哥一眼就看出來了”說完秦榛瞅著她哥,似是在問為什麽他一眼就看出來她是女子。


    “她沒有喉結”他哥對他妹說道。


    俊俏的小哥哥乍變成了俊俏的小姐姐,他妹妹有點失落的道:“哦”


    “不過俊俏的小姐姐我也喜歡”轉瞬又開心道。


    這時蹬蹬蹬又一陣上樓的腳步聲,是寧雲修身邊的侍衛之一,秦榛見過他,他氣喘籲籲道:“秦姑娘,我可算找著你了,可累壞我了,我家公子有事兒耽擱了,叫我來叫你迴去”


    秦榛聽完起身便要隨他走。


    “秦姐姐,我叫富餘,這酒樓是我家的,你以後可要常來呀”富餘小妹妹衝她說道。


    秦榛一聽這名字噗呲笑道,也順便好奇下他哥叫什麽名字,“好,一定常來”


    說完秦榛便跟那侍衛往王府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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