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不知處山門口一片繁華。


    各種新鮮水果,時令食材,還有各種珍稀藥材,甚至整豬,整羊,一筐筐毛色光滑的雞鴨滿滿當當的堆滿了山門口。一時間真是雞鳴狗叫,好不熱鬧。


    十幾個著藍氏校服的門生子弟,個個忙碌不堪,應接不暇。


    原來,這些都是姑蘇百姓送來的禮品。夷陵老祖和含光君攜手根除水行淵的壯舉早已經傳遍了整個姑蘇,百姓們都是歡欣雀躍,興奮不已。


    水行淵禍害了姑蘇百姓十幾年,不僅碧靈湖水上運輸徹底中斷,住在碧靈湖附近的百姓也是倉皇搬離,尤其是彩衣鎮,甚至有幾個村莊都已經蕩然無存。十幾年過去了,早已經沒有了人間生氣,隻留下斷壁殘垣在風雨中飄搖。


    如今,乍一聽水行淵已經根除,百姓們豈能不激動,不興奮!更是對藍氏,對夷陵老祖充滿了感恩戴德。爭先恐後帶著自家養的、種的這些林林總總湧來雲深不知處。甚至有的百姓聽說夷陵老祖獨愛杜康,也投其所好送來了一箱子天子笑,期盼能一睹風采,才有了如今的熱鬧景象。


    門生們一邊接待著源源不斷湧進來的人,一邊不停的向山裏麵運送物資。一個個都是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接近申時,絡繹不絕的人群終於散去。藍景儀稍稍喘口氣,小聲向藍思追道:“思追,這些酒咋辦,又不能帶進去,總不能再讓人家帶迴去。”


    藍思追也有些為難的道:“那不然怎麽辦?”


    藍景儀四下瞅了瞅,有些緊張的道:“那,要不然我們偷偷給魏前輩送過去,反正魏前輩喝酒,含光君也不會罰他。”


    藍思追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好。”


    魏無羨看著麵前滿滿一箱子天子笑,驚喜的道:“思追,這是給我的?這麽多!”


    藍景儀撇了撇嘴道:“當然是給您的,這是彩衣鎮的百姓送的,又不能給人家退迴去,隻能給您了。”


    “但是,您可千萬不要說是我們帶來的,不然還不得被含光君罰死,我爹也不會饒了我。”藍景儀又緊張的說道。


    魏無羨不禁好笑道:“怎麽,景儀你還怕你爹?青琅君應該沒有那麽嚴厲吧?不然,你還能偷偷喝酒?”


    藍景儀連忙叫道:“誰說我爹不嚴厲?每次我爹來,藍先生都會告我的狀,害得我每次都要被我爹訓斥。”藍景儀有些無奈。


    魏無羨拍了拍藍景儀肩膀道:“放心吧景儀,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而且……”


    魏無羨湊近藍景儀小聲說道:“而且,這些酒我們一起喝,保證不會讓藍先生知道。”


    藍景儀瞬間喜笑顏開道:“真的,魏前輩,”


    片刻又垂頭喪氣的道:“還是算了吧,您自己喝吧。要是讓含光君知道,我又得挨罰。”


    魏無羨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搖搖頭道:“小景儀,你可真是!行了,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藍景儀撇了撇嘴,沒有說話。三人又說了話,兩人自去忙碌。


    魏無羨自從徹底清醒以後,藍忘機就不許他出門,必須待在靜室修習珈藍訣,每天都不能間斷,而且,藍忘機每天都會檢查,無論魏無羨怎麽撒潑乞求,藍忘機都不為所動。更別說喝酒了,魏無羨想都不敢想。


    如今乍然看到天子笑,魏無羨早已經急不可耐,藍思追他們剛剛走出靜室院門,魏無羨就迫不及待的拍開了一瓶,美美的喝了一大口,不由得心曠神怡,連著又喝了幾大口。


    恍惚間魏無羨覺得自己仿佛迴到了當初第一次在雲深不知處喝酒的時候,藍忘機惱羞成怒拔劍相向的情景立時就出現在了腦海裏。想到藍忘機摔碎自己的天子笑,又禁言自己時認真的樣子,魏無羨不禁嘴角上揚,心中情意滿滿。


    此時的魏無羨腦海中滿滿都是藍忘機的樣子,忽然很想立即就見到這個人,見到這個當初摔碎自己天子笑的那個小古板。


    可是一想到藍忘機沉著臉的叮囑,魏無羨又有些氣餒,打消了這個念頭,心想:“我還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不然晚上又得挨罰。”


    想到每天晚上藍忘機的瘋狂,魏無羨不禁摸了摸鼻子,嘟囔著:“這個小古板,也不知吃了什麽,精力這麽旺盛,每次都是我先繳械投降,也太沒麵子了,這要是傳出去,我還要不要見人了?”


    轉而又想到,這樣的事情估計也沒有機會傳出去,魏無羨不禁失笑。


    很快,一瓶天子笑就已經見底。魏無羨意猶未盡,但是擔心藍忘機會聞到酒味,生生忍住沒有繼續再喝第二瓶。


    看著剩下的天子笑,魏無羨想了想決定藏起來。轉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不禁有些泄氣,嘟囔道:“真是的,喝個酒像做賊似的,我為什麽要這麽怕他?”


    嘴裏說著不怕,可是依然不死心的尋找著藏酒的地方,終於,魏無羨費勁吧啦的把箱子塞進榻下,才長舒了一口氣。看看天色尚早,魏無羨索性心一橫,也不再多想快步向院外走去。


    再次走在後山冷泉,魏無羨心情已經和以前大相徑庭。看到身邊歡快玩耍的兔子,魏無羨仿佛迴到了十六年前,那時候的自己還隻是個來聽學的雲夢少年,一個喜歡帶著聶懷桑摸魚抓蝦的闖禍大王,更是一個喜歡撩撥藍湛,喜歡看他生氣的沒心沒肺的浪蕩公子。


    經過諸多苦難變故,魏無羨從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以魏無羨的身份迴到雲深不知處,迴到冷泉,再次見到自己送給藍忘機的兔子。


    魏無羨內心心潮澎湃,想到藍忘機為了自己竟然動用移魂大法,魏無羨不覺心口暖暖的,滿滿的情意湧入心口,結丹的念頭愈加強烈。


    其實這段時日在靜室靜修,魏無羨就已經想過盡快開始準備結丹。因為他心裏明白,沒有了金丹,自己隻能有常人的壽數,不可能和藍忘機一起雙修。若是放在以前,魏無羨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壽數,可是現在有了藍忘機,自己就再不能是以前那個今朝有酒今朝醉,浪得一日是一日的放蕩公子。他必須要和藍忘機齊頭並肩,同生共死。


    可是如果沒有金丹,這些都是幻想。


    藍忘機為了自己可以不顧生死,自己又何嚐不能為了藍忘機重新結丹。


    想到此處魏無羨心中豪氣幹雲,暗自道:“沒有了劍道又如何?我夷陵老祖照樣可以以詭道重新結丹。”


    一念思定,魏無羨心道:“看來明天我得去找溫寧,先從溫寧那裏試試。可是怎麽樣才能說服藍湛,讓自己出去。”


    魏無羨有些頭疼。


    轉動著手裏的陳情,魏無羨忽然心念一動。


    不知不覺,悠揚婉轉的笛聲響起,充滿情意綿綿的“醉夢”傳遍了整個雲深不知處,滌蕩著每個人的心靈。


    一曲終了,身後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聲音,宛若天籟:“魏嬰。”


    藍忘機自從魏無羨清醒以後,幾乎天天和魏無羨膩歪在一起,除了晚上去拎熱水,每天都不出門。兩人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談不完的情。如此幾日,再加上昏迷耽擱的那幾天,仙門事務已經堆積如山。


    這幾日,藍忘機幾乎每天用過早膳就開始忙碌,一直到亥時才能迴靜室。雖然忙碌不堪,但是一想到魏無羨,想到以後都不用再擔心莫玄羽的身體,不用擔心魏無羨會隨時離他而去,藍忘機隻覺膽粗氣壯,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仿佛不知疲憊。同時一個念頭也在藍忘機心裏愈加強烈,那就是盡快助魏無羨結丹,無論付出多大代價!


    自從魏無羨第一次在靜室後山誘發心魔而昏迷,藍忘機就已經開始修習移魂大法。


    他心裏明白,魏無羨之所以會誘發心魔,飽受剖丹之痛,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莫玄羽的身體太過虛弱,根本承受不了魏無羨強大的神魂,即使修習珈藍決也隻能是穩固,而不能根除。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藍忘機未雨綢繆,搶先修習移魂大法,萬一魏無羨神魂離體,就可以施法留住神魂,不至於魂飛魄散。但是萬萬沒想到,魏無羨竟然會被化丹手所傷,如若不是自己提前修習,恐怕現在魏無羨已經……。


    藍忘機不禁有些後怕,想要助他結丹的念頭愈加強烈。


    正思忖間,忽然一陣熟悉的旋律飄進心頭,藍忘機不覺一怔,是“醉夢”!是魏無羨單單為了他創作的“醉夢”曲!


    藍忘機不再猶豫,快步向外走去。


    黃昏的夕陽揮灑在一襲青衣的魏無羨身上,瘦削挺拔的身材,宛如玉樹臨風。清風吹過,一縷紅色發帶伴隨著幾縷烏黑亮麗的發絲隨風微微揚起,渾身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卓越風姿。


    此情此景,藍忘機仿佛迴到了十六年前的百鳳山。也是因為笛音的吸引,自己才不知不覺來到正在閉著眼睛獨自吹著陳情的魏無羨麵前,隻是當時吹笛的人和如今大相徑庭,形單影隻,滿麵憂傷,周遭散發出拒人千裏的滄桑。


    如今再聽此曲,再見故人,藍忘機心頭微顫,情意滿滿,不覺低聲喚出:“魏嬰。”


    聽到熟悉的聲音,魏無羨輕笑著,快速轉身,兩步跑到藍忘機麵前,朗聲笑道:“藍湛,你來了。”


    黃昏的雲深不知處,縷縷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木花草溫柔的灑在青綠的草地上。


    剛剛下了晚課的門生子弟們三三兩兩的走著,隻聽到一陣嘁嘁喳喳。


    藍思追和藍景儀忽然聽到一陣悅耳的笛音,兩人不覺停住腳步,癡癡的聽著,直到一曲終了。


    藍景儀有些意猶未盡的道:“魏前輩的笛音真好聽,每次聽感覺都不一樣,沒想到小小的陳情,除祟的時候威力四射,吹笛的時候又如此好聽,真是個寶貝。”


    藍思追也點頭道:“嗯。”


    藍景儀想了想又有些興奮的說道:“思追,幹脆我們去看魏前輩吧,反正含光君迴來還早著呢,說不定,魏前輩正在喝酒,正好我也能跟著喝點。”


    一想到整箱的天子笑都在靜室,藍景儀就忍不住有些迫切。


    藍思追想了想,道:“要不我們先去廚房,正好領了晚膳給魏前輩送去。”


    藍景儀高興的道:“太好了,思追,這樣萬一被含光君碰上,我們就說是來給魏前輩送晚膳的,想來他也不會說什麽。”


    藍思追略微笑了一下,兩人遂想食堂走去。


    魏無羨撫摸著藍忘機背上縱橫交錯的戒鞭痕,不由得一陣心疼,低聲道:“藍湛,我想好了,我要結丹,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我們。”


    藍忘機聞言,心頭一熱,低語道:“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


    魏無羨雙手捧住藍忘機臉頰柔聲道:“藍湛,我不想再這樣耽擱下去,我要快點結丹,這樣我們才能長久,我才能和你一起麵對仙門百家。”


    當然還有,魏無羨心裏嘀咕著:“還有就是,我總是你的手下敗將,這也太不公平了。”


    藍忘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笑著在魏無羨耳邊道:“你剛才在後山說什麽?”


    魏無羨一愣,不覺奇怪道:“我說什麽了?”


    藍忘機不語,輕輕的咬著魏無羨耳垂,魏無羨一驚,趕緊推著藍忘機,叫道:“藍湛,你,你還來?”


    藍忘機低語道:“是你自己說的。”


    此時魏無羨才猛然想起,自己剛才在後山情急之下,說的話:迴去怎麽著都行!


    魏無羨叫苦不迭,不禁暗道:“我這可真是給自己套犁拴韁,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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