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時候,棗直接讓太陽晾曬,到了傍晚,有了露濕,就會用席子蓋上。


    因為在收棗的時候,會有很多壞棗參合進來,要想棗賣個好價錢,這些壞棗是一定要揀出來的。


    壞棗主要包括漿棗和油頭,漿棗就是棗肉都融化成漿,一捏就破,這種棗連吃都不能吃,隻能曬成棗皮來賣。棗皮可以用作養雞的飼料,會有人來買。


    油頭嚴格意義上不是壞棗,隻是由於棗的一頭糖分太高,都油光發亮了,讓棗特別難看,這樣的棗自然賣不出好的價錢。


    其實油頭很好吃,人們經常把油頭留下,蒸個粘糕什麽的,把油頭棗放進去,粘糕特別甜。


    把棗收到家裏之後,要想把棗曬好,就不能鋪厚厚的一層。


    因此,這時候,院子裏,房頂上,配房上,都鋪滿了薄,用來曬棗。


    有的人家打的棗實在太多了,院子裏和房頂上都放不開了,他們就會把薄搭在軋麥子的場裏,這裏寬敞,地麵又平。


    這些人會在場裏搭個帳篷,晚上就在帳篷過夜。


    這個時候,真的會出現一波小偷,專門來偷棗。


    他們有的直接來到房頂上,輕聲輕腳地把棗運下去。很多人家的房頂都是泥塑的,有人在上麵走路,屋裏聽得清清楚楚。


    主家趕緊起來爬上房頂查看,偷棗的知道自己被發現,也趕緊開溜了。


    還有的更大膽的賊直接上人家院子來,由於聲音很小,主家第二天早上起來才發現棗被偷了。


    最可惡的就是偷玉米的,人家辛辛苦苦種下的玉米,又是除草又是上藥,等到秋收季節,人們準備收獲玉米的時候。


    偷玉米的卻在晚上提前下手了,把玉米擰了下來,留下一片玉米秸。


    更囂張的是,他們會在地頭留下一張紙,上麵寫著:你忙活一個大秋,我忙活一個大宿,給你剩兩行棒子,到冬天喝個黏粥。


    當然,這都是少數發生的情況,人們也沒有太憂慮這些事情。


    張秀英有恐高症,小的時候,家裏兩米高的配房都不敢上,一站到梯子上腿就發抖,結婚生了孩子依然如此。


    但是房頂上的棗曬成什麽樣子了,她看不到心裏又特別著急,李寧遠也說不清到底曬成什麽樣了,隻有她自己親眼看到才能放心。


    她就讓李寧遠一邊扶著她一邊膽戰心驚地上梯子,李寧遠稍微扶不好,張秀英就連喊帶罵。直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終於爬上了房頂。


    到了房頂上,張秀英站都站不起來,直接在晾棗的薄上爬著走。從房頂西頭爬到東頭,直到把房頂上所有的棗看一個遍,心裏才算放心。


    到了各家各戶把棗都收到家裏來的時候,就會出現這麽一撥人,其中主要的是小孩,他們的任務就是攔棗。


    人們在打完棗樹上的棗之後,難免一棵樹上會落下幾個棗打不幹淨,攔棗就是把這些沒打幹淨的棗全都打下來。


    他們一般會背著一個布兜子,手裏拿著一根長竹竿,把攔下的棗放在布兜子中。


    他們穿梭於各個樹行之間,發現樹上留下的不少棗後會顯得非常激動,如獲至寶。


    這樣半天下來,也能攔個四五斤棗。當時的小棗大概三塊錢一斤,這一天就相當於掙了二三十塊。


    孩子們之所以這麽熱衷於攔棗,當然是和家長說好了,攔一斤棗給五毛錢的零花錢。麵對這樣的誘惑,很多孩子攔起棗來都是充滿動力。


    他們一邊攔棗一邊用手顛顛布袋裏的棗,感覺沉甸甸後,臉上就掛滿笑意。


    到了天黑實在看不到樹上的棗後,他們才依依不舍地迴家。迴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讓父母把攔來的棗稱一稱,稱完之後就是要對應的零花錢。


    大人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失信於孩子,畢竟也辛辛苦苦地攔了一天棗。孩子們拿著零花錢,臉上掛滿了笑容,想著明天去小賣部買哪些好吃的。


    那時候家家戶戶的棗普遍比較少,也就能打個二千多斤,棗樹多的能打三千多斤。買棗的一般以二塊七八的價格收走了,這樣隻靠棗樹一年就能掙五六千,甚至更多。


    這一年下來,又是給棗樹剪枝,又是打藥,忙活一個大秋,終於有了迴報,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了。


    小棗的價格這麽貴,大家都開始拚命地摘棗樹。


    棗樹長得也快,有個三四年就能長棗。


    家家戶戶的棗樹很快就到了三百顆以上,地多的人家甚至到了六百顆。


    村西頭有戶人家,小棗質量特別好,量也很大。買棗的看了一眼,覺得特別好,直接給到了三塊錢一斤。


    那戶人家覺得還能往上漲個一毛兩毛的,就沒談好,沒有賣。


    過了一段時間,又有買棗的來看棗,覺得棗也是挺好,給了兩塊八的價格。


    那戶人家一聽,心想:給我三塊錢我都沒賣,你兩塊八就想買走,那更沒門了。


    那戶人家不知道買棗的旺季已經慢慢過去,棗價也在慢慢下滑。


    下一個買家隻給了兩塊五的價格,那就更沒得談了。


    那戶人家眼看著自己家的棗曬也曬好了,再這麽放著就把棗放過勁,變幹了。


    可是賣棗的給的價格越來越低,讓他很是氣惱。


    為了不讓棗變幹,他把棗挪到了村裏的冷庫裏。


    這個冷庫就是一個很大的地下空間,是村中種蘋果的一戶人家自己用來儲存蘋果的。


    全村種蘋果的並不多,也就一兩戶,他家種得最多。把蘋果收迴來之後,放到冷庫裏,慢慢地賣。


    第一次進地下冷庫還是有些讓人害怕的,在地麵上修一個小屋,小屋上有一個鐵門,這就是冷庫地上的入口。


    打開鐵門後,就是一排向下的台階,越往下走,越是陰冷黑暗,像是到了地府一樣。


    要不是拿著手電筒,還是挺可怕的。


    那戶賣棗的人家把棗放入冷庫也不是長久之計,總得要賣吧,最後實在沒辦法了,買棗的價格已經到七毛了,不賣價格會更低。


    想想那時三塊錢一斤不想賣,現在七毛錢一斤,快等於白給了,賣棗的人家心裏這個氣呀。買吧,再不賣,七毛錢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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