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墮落假裝錯愕不已、憤怒異常,一甩袖背轉過去。


    “別、別這樣,先生,既然人證物證俱在,還請先生跟在下商量個解決之道吧?小的迴去也好跟仇蝰大人交代是不是?咱們都是給上麵辦事的。。。”


    “不用說了,你看著辦!”墮落一揮手,示意既然人贓俱獲他也沒什麽好辯解的,隻能任憑人家發落。


    “哦,既然如此,請這位女士跟小的迴去協助調查,若是偷盜行為屬實小的就把她交給仇蝰大人,看大人如何發落處置。先生可有異議啊?”伏蟒瞧著墮落先生的背影,有理有據有節地說道。


    協助調查個屁,哪裏有調查?哪裏又需要協助來的?蜥女若是到了仇蝰麵前,除了一死別無他路。當然,能夠痛痛快快又有尊嚴地死去,是她休了八輩子的福氣了。


    墮落沒有說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顯然,這種沉默是一種默許,算是給蛇族出具了許可證。


    “別碰我,拿開你的髒手!”


    “滾開,我自己會走!”


    一陣罵罵咧咧之聲來自蜥女,蛇族和魚族的勇士們訓練有素、手腳麻利,怎麽進來的就怎麽出去,無非是多押送了一人。


    “先生,那我兄弟二人就告辭嘍!就此別過,不用送了。祝先生好運!”伏蟒禮貌地點了點頭,盡管老狐狸仍然沒有迴頭。


    “你們倆給我記住,山水有相逢。今天的帳沒結清,咱們來日方長!”墮落氣得指甲要把掌心摳出血來,他一輩子陰人無數,沒想到一個不小心讓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動物給挖坑埋了,他能不氣炸肺嗎?


    “哦?看來先生還惦記著請我們兄弟二人喝酒啊?不急不急,到了該喝酒、該送您上路的時候,小弟絕對奉陪到底。”伏蟒怎麽會被他一句兩句話嚇倒。這小子是仇蝰的親弟弟,得罪他跟得罪仇蝰本人沒什麽區別。一個小小的馬戲團長想威脅封疆大吏的胞弟,是不是有些太自不量力了。


    “不送!”


    “告辭!”


    此時,被押送迴第二節車廂的蜥女心情十分複雜。魚族和蛇族的戰士們都看懂了,剛才她主動站出來招供無非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同胞,避免釀成一場悲慘的屠戮。犧牲自己總比大家死在一起要好,放在誰身上都會這樣選。


    蜥女擔心的是眼前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流氓土匪,會對自己做出什麽好事來?被他們**自是跑不了的,可是死是活還能選擇嗎?


    “來了?”眼前說話的,居然是被自己踩斷腳踝的那個瘸子。


    “原來一切都是你設計好了的!呸!”蜥女一口口水淬在周宇臉上。大都督不怒不急,依舊微笑著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髒東西,揮手示意伏蟒和碎鱟帶著自己的族人向後退一退,給他們倆留出一些說話的空間。碎鱟看蜥女發狂,本想教訓她一下,但看到眼前是個柔弱女子他那杆幾十斤的狼牙棒實在是砸不下去。


    “一天不見,想煞了在下啊!”周宇順著廂壁滑坐下去,又伸手指了指自己旁邊的空地兒。蜥女抱著膀子,護住自己胸前,惡狠狠地掃視了一圈,那些淌著哈喇子、梳著莫西幹、豁牙漏齒、頭上長瘡腳上流膿的討厭家夥們,一個個『淫』笑著盯著自己身上的幾個關鍵部位。


    “想我,想我什麽?你這個『淫』賊,你們、你們想要怎樣?”說完,蜥女驚恐地背靠著廂壁,隻有護住一麵她才能勉強感覺到一絲安全感,盡管其他三麵依舊是那些惡狼一樣的家夥。


    “睡覺!”


    “哎呀,別看了,睡覺!”


    伏蟒和碎鱟兩人大喝了一聲,圍觀的流氓們扁了扁嘴,互相做了一個今晚沒戲唱了的表情,悻悻地散去。在這種地下秩序裏,帶頭大哥的話就是聖旨,輕易不要去違背。不論是食還是『色』,隻要壞了規矩換來的是輕則被驅逐流放,重則被追殺致死。


    “女俠好演技啊,害得在下折了一條腿。”


    “哼,那是便宜你了。”


    “我有一點很奇怪,不知道女俠可否為在下指點『迷』津呢?”


    “你不要問,我也不會說。”蜥女依舊把頭扭向另一邊。


    “咦,那我有些奇怪了。你本意不是想救我和這個孩子嗎?”周宇攤著手問她。


    “你、你怎麽知道?”變『色』女終於把頭轉過來,盯上了大都督的眼睛。此時,她有一百個心思浮在表麵,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一下子被瘸子猜中了最底下的那一個。


    “咳、咳!”周宇幹咳了兩聲。


    “如果墮落先生想要殺我搶孩子,完全不需要演這麽一出好戲來推動劇情,費時費力費人,不劃算、不劃算呐!憑我相人幾千年的功力來看,他絕對不是那種傻子。”


    “既然不是想殺我搶孩子,那取信於我一定是另有所圖。這個目的我暫時猜不到,也無關大局。所以呢,他處心積慮設計這出紅臉關公白臉曹『操』的好戲,好讓我心甘情願、死心塌地地效忠於他。”


    周宇頓了頓,從蜥女臉上反饋迴來的微表情告訴自己,他猜對了。


    “而你後麵擅自篡改了劇本,加上了本沒有必要踩斷我一隻腳的劇情,實際上是想傳遞給我一個危險的信號,讓我盡可能想辦法離開這裏。對不對?”


    “最關鍵的是,當我靠近艙門的時候,我從你的眼神裏發現你已經意識到了我要逃走,但用身體擋住了其他人,為我逃走製造了空間。我說的對不對?”


    “你、你竟然都知道了?”蜥女瞪大了眼睛,大都督眼中的她曾經是那樣的不真實,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而她眼中的周宇是癡癡呆呆、亦瘋亦癲。為什麽,劇情就翻轉了呢?瘸子突然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起初這些都隻是猜測,直到剛剛我才做出了最終的判斷。”


    “什麽,剛剛?”蜥女不解。


    “對,如果你的核心目的是活下去,那麽主動招認的選擇無疑是愚蠢的。可你看上去一點兒也不蠢,所以我判斷你一直在演戲。”


    “難道我『露』出了破綻。”


    “沒有,一點也不。至少現在墮落先生和其他團員,對你還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他們會認為你是為了避免一場流血衝突而犧牲自己、保全大家。”


    “哼,那你也太小看他了。”


    “噢?我說的不對嗎?”


    “大部分都被你猜中了,隻是有一件事你沒說中。墮落先生永遠都不會感恩,也不會哭。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工具、都是玩物。包括我、你和她!”蜥女說著,咬牙切齒地抬眼看了看旁邊熟睡著的薇婭。


    墮落先生和蜥女之間有什麽故事,大都督不想知道。他關心的是此人的真實人設,看上去溫文爾雅、人畜無害,可骨子裏的陰損毒辣竟然遠超他人。今天陰差陽錯能夠活下來,自己沒準真得感謝眼前這個瘋女人。


    “給,還給你。”蜥女把掌心攤開,詛咒之瞳滑落,正好掉在周宇麵前的鐵板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薇婭翻了個身,吧嗒吧嗒小嘴,甚是香甜的樣子。


    “嘿嘿,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不會說話的戒指,居然成為了新時代的誌村菊次郎。哎呀,世界真奇妙啊!”周宇拾起詛咒之瞳,腚眼看了看後戴在手上。


    “我必須離開他。”沉默了許久,蜥女眼神黯淡下來,垂頭看著地麵。


    “哦,為什麽?”


    “因為,我的確懷孕了。”


    “是啊,還好你還有句實話,不都是騙我的。”


    “騙你做什麽,十年來我從來沒看到過任何希望。直到看見你的出現,直覺告訴我你會是那個帶我離開的人。”


    “可你為什麽要離開呢?在那個什麽噗喜團裏不好嗎?你人漂亮、技術又好,客人們來了都喜歡點你。旱澇保收還有勞保,一個實打實的鐵飯碗。別人趨之若鶩,你卻唯恐避之不及。問誰誰也想不通。”周宇搖了搖頭。


    “可我、我想要這個孩子。”蜥女『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裏充滿了愛憐。那是屬於母親的眼神,一種對生命無限慈愛的眼神,一種對於給予和奉獻無怨無悔的眼神。這個錯不了,周宇相信她不是在演戲。


    “那就生下來唄,怎麽著?還需要公堂之上所有人一起舉手表決一下嗎?你又不是戚家大少『奶』『奶』,我也不是包大人。”


    “想要這個孩子,就必須離開噗喜團。”蜥女抬起頭,眼神中充滿堅毅。


    “這我就有些理解不了了,願聞其詳。用英語怎麽說來著?我全身都是耳朵!”


    “外鄉客,你聽說過火王熾嗎?”


    “那是自然,無主之地四大天王之一,要是沒聽說過除非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這句說的有些誇張,不過說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倒是真的。所以說,天上不僅能掉下來林妹妹,也能掉下來餡餅,還能掉下來大便。


    “杜班西亞的中樞城市天音城,乃是火王熾的領地。”


    “不是吧,整個杜班西亞都是人家的吧!”周宇不同意地搖了搖頭。


    “蛇魚蟲犬翼五族,口口聲聲說是效忠於火王熾,不過背地裏對他卻是陽奉陰違,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這幾百年來,五族或是一同或是逐個先後無數次起義造反,都被天音城給剿滅。這股洪流卻越演越烈,始終沒有平息。”


    “我不明白,這與生孩子有什麽必然聯係嗎?”周宇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爭鬥。蜥女寥寥數語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這裏麵蘊含著多少的相殺相愛、結盟背叛、『奸』猾腹黑、爾虞我詐,隻有切身經曆過的人才知道。


    “重點就在於火王熾的統治辦法。他雖然人不常年駐守天音城,不過他的傀儡也就是天音城城主厝靈幫他邪得一手好惡。”


    “哦?怎麽邪惡了?”這是周宇頭一次聽聞天音城城主的名號——厝靈。


    “厝靈為了掌控杜班西亞的話語權,幫火王熾控製著整個大陸的生育權。”


    “什麽,控製生育權?”這個說法周宇聽起來覺得很熟悉,一人懷孕、全村節紮的標語曆曆在目。可是,現在連計生辦這個單位都取消了,還有人會去控製生育嗎?限製人口在某些特定曆史時期或許有必要,不過對於企圖享受人口紅利的文明來說極為不可取。


    人,才是第一生產力。沒有人,啥也沒有。


    “那我多問一句,他用什麽法子限製生育權呢?”


    “他抓孩子!”蜥女惡狠狠地迴答道。


    “抓孩子?”周宇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甫一登上地鐵,二皮狗就話裏有話地提醒自己,後麵又有狼女跟貓兒聞到魚腥一樣盯著自己、墮落先生設計陷害自己。原來一切的根源,都在孩子身上。


    “把孩子都抓起來殺掉,杜班西亞的人不就越來越少了嗎?幾十年之後,他還統治、統治個『毛』線啊?”周宇不明白這種作繭自縛、揮刀自宮的方子有什麽療效。


    “控製生育權並非禁止生育,是在厝靈派出的鷹犬監視下生產。而且,生下孩子後要立刻給嬰兒紋身確定自己可以識別,積攢到一定數量後送去屠夢城,由火王熾統一撫養至成年後才能返迴。”


    哦,周宇明白了。從蜥女這句話他聽懂了這裏的規則:第一,所有孕『婦』和產『婦』都在統治者的監控之下,想要隱蔽地生下自己的孩子而不被奪走,除非投靠可以匹敵厝靈的力量尋求保護或者找到真正的桃花源。


    第二,杜班人繁衍出來的後代必須送去屠夢城,接受火王熾的洗腦和“愛撫”。這裏麵有多少故事尚且不表,那些自幼失去父愛和母愛的孩子在怎樣的環境下成長,又會建立怎樣的情感體係不得而知。


    第三,火王熾並不在乎杜班西亞的人口負增長,因為從蜥女的表述分析,這麽多年來造反、起義、謀事此起彼伏、『潮』起『潮』落,人是主要原因。沒有人,你反什麽?你靠什麽來反?所以,隻要不亡族滅種,讓火王始終保持著一定數量的奴役人口,就足夠了。


    第四,火王熾是什麽人不好判斷,但那個厝靈絕對是個壞種。人家是侵略者,對你下死手無可厚非,立場不同而已。你作為一個大陸的領導人,竟然聯合外人戕殺自己的百姓、絕自己的後,不是罪不容誅是什麽?


    這種漢『奸』走狗賣國賊,比侵略者還要讓人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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