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說的話雖然很有道理,也恰如其分的道出了宮爵作為一個父親愛護孩子的心思,這一點宮宸心裏清楚。


    然而,有些話絕對不能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如果那樣,就算是有道理也變成了虛偽的狡辯。


    宮宸怒不可遏的瞪著她,咬牙切齒的說:“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了你!”


    “你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這樣。”


    “可能你不會承認,其實心裏一直在記恨我當初趕走了你和他,所以想方設法的用這種殘忍的方法來報複我!”


    他的情緒很激動,因為憤怒導致麵目猙獰,不停地在用最冷酷無情的話語來指責夏一。


    如今的他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個莫大的笑話,短短的一瞬間就會成為整個萊州的笑柄,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如果他猜的沒錯,宮家各位長輩把這件驚天動地的事情透露給媒體了。


    隻需要一個晚上,等明天一早,這個消息就猶如長了翅膀的小鳥飛遍萊州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千家萬戶。


    他宮宸成為了宮家有史以來第一位被廢黜的宮家家主。


    如此晴天霹靂,足以刺激到他發狂,仇視所有導致他悲慘結果的所有參與者。


    夏一就是其中一位,還是起了決定作用的一枚棋子。


    他不得不懷疑,看似單純善良,誠實可信的夏一隻是她的精心偽裝罷了。她和韓北言早就暗度陳倉,狼狽為奸,步步為營的將他從堡主的位置上拉下來!


    宮宸越想越憤怒,他的心情非常混亂,早就失去了應有的理智。


    他此刻對夏一的感情愛恨交織,無比痛恨她的冷漠,又忍不住想要從她眼裏施舍一些溫暖和安慰。


    好多次都恨不得親手殺了她,最後關頭卻懦弱的放棄了!


    宮宸聲淚俱下的控訴讓夏一滿臉的驚愕,眼睛裏流露出深深的無助與悲痛,不自覺的微微晃動腦袋,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很快就眼睛一閉,神色堅定的放棄了!


    “隨你怎麽想…”她最後睜開眼睛,眼神淡漠的看了宮宸一眼,若無其事的轉身往小木屋走去。


    緩步走到木屋門口,微微的歎口氣,伸手推開房門閃進了屋裏。


    宮宸呆愣在一旁,他說了那麽多,以為夏一會惱羞成怒的反駁,或者心慌意亂的閃爍其詞。


    可他沒有想到,夏一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麵對他的指責她波瀾不驚,無動於衷,仿佛一丁點都不在意。


    夏一變了,和之前相比完全不同,曾經牙尖嘴利,不怕他,敢和他公開叫板的女孩子不見了。


    她那明亮清澈的雙眸布滿了淡淡的哀傷,整個人變得死氣沉沉,一點生機都沒有,嘴角的笑容那麽的陰沉,比哭泣還難看。


    陽光明媚,天真爛漫的少女因為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而導致性情大變,猶如一具沒有喜怒哀樂的行屍走肉。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宮宸自以為是,自作聰明卻輸的一敗塗地。


    夏一這個無辜的女孩子也深受其害,日夜承受著痛徹心扉的折磨。


    誰能想到,那個一文不名,微不足道的窮小子會在一夜之間來了大翻身,一躍成為了宮家的當家人,黑城堡的主人。


    韓北言成為了最後的勝利者,可以居高臨下的睥睨、嘲笑被他打敗的宮宸,出一出他這麽多年承受的怨氣。


    宮宸繼續留在黑城堡,隻是等著自取其辱罷了!盡早離開才是他最明智的選擇。


    至少他還是宮家的子孫,宮爵的親兒子。


    宮宸的名下還是有不少的產業可以用來安身立命,不至於淪落街頭。


    夜裏十點多,夏一魂不守舍的躺在小木屋曾經居住的臥房的那張熟悉的軟床~上,一整天茶飯不思。


    傭人們喊她了好幾次都沒有反應,隻好把端過來的飯菜放在客廳的桌上,躡手躡腳的退出了小木屋。


    慕然間,從寂靜的黑夜裏傳來一陣陣嘈雜的聲音,伴隨著沉悶紛遝而至的腳步聲從小木屋周圍經過。


    夏一茫然的拉迴神智,凝神聆聽,隱約從一些人的口中聽到了大家都在喊叫“宮少爺”。


    她稍微頓了一下,急忙跳下床跑到門口,黑漆漆的草坪上閃爍著無數到手電筒的光芒。


    恰好一個身穿傭人服裝,頭上梳著兩條辮子的年輕女孩子從她麵前經過,她疑惑的開口問了一句:“你好!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女傭瞧見夏一,慌慌張張的迴答:“見過夏小姐,我們少爺他不見了!管家派我們四處找找。”


    夏一滿臉驚愕的愣住了,嘴裏自言自語著,“宮宸不見了?他怎麽會…”,白天她和宮宸分開的時候,鬧的很不愉快。


    宮宸身上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驕傲如他,不是輕易妥協的人,會不會一時想不開…


    她不敢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宮宸一個大男人,應該不至於如此的懦弱,用死亡來逃避麵對現實吧?


    雖說她在第一時間否定了這個猜測,自己還是被嚇了一大跳。


    她不能如此悲觀的去做最壞的打算。或許宮宸隻是不想見任何人,特意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去哭泣了!


    黑城堡是他的家,從小長大的地方,這裏每一寸土地他都是最熟悉的,他如果想要躲起來,應該不太容易被人找到。


    “他會不會離開黑城堡了?”夏一努力壓製心裏的不安,認真的詢問道。


    女傭非常肯定的搖頭,“沒有…門口的警衛沒有看到他離開。”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夏一心有所思的示意女傭離開,她卻心不在焉的轉身迴到了客廳,緩緩的在沙發上坐下。


    從早上到現在一整天發生了太多的驚心動魄的事情,她原本就疲憊不堪的身體更是變的心力交瘁。


    事到如今,她突然發覺家裏被盜隻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戰爭的序幕而已!


    她最先成為這場戰爭的犧牲品,還有宮宸那看似不可撼動的至尊權利在頃刻間土崩瓦解,化為塵土。


    一直站在不敗之地,傲視群雄的王者就這樣以最屈辱、最痛心的方式輸在了他最痛恨、最不屑的敵人手中。


    夏一不得不重新擦亮眼睛來打量這位最後的得勝者—韓北言。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既然他的手裏從一開始就擁有宮爵親筆寫下的遺囑,為何在宮宸繼承宮爵職位的時候拿出來。


    那樣宮宸就不可能整日找他麻煩,用各種理由試探他、奚落他。


    更加不會毫無怨言的在她身邊充當二十四小時貼身保姆的角色。


    韓北言成為黑城堡的主人,徹底的趕走宮宸,真個宮家還有誰敢懷疑他是殺害宮爵的兇手。


    仔細想想,韓北言有無數的理由可以這麽做,結果他卻偏偏隱瞞了這件事。


    即使他和宮宸因為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大打出手,被宮宸無情的掃地出門,他也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風聲。


    曾經,夏一總是覺得宮宸為人冷漠,城府很深,讓人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韓北言和他相比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還略勝一籌呢!


    難怪是留著相同血脈的親兄弟,城府之深讓人膽戰心寒。


    宮宸就這樣大意失算,輸的一敗塗地。找不到人,肯定是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躲著。


    黑城堡占地麵積廣闊,房屋眾多,背後的山巒,山勢險峻,林木茂盛,想要找個人是非常困難的。


    花園裏麵栽種了成千上萬的珍稀花草樹木,密林之下的小徑遮天蔽日,大晚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到樹林深處找他是一點也不現實的。


    整個黑城堡,唯獨眼前的一大~片平坦的草地讓人一目了然,沒辦法藏人。


    宮宸究竟會躲在什麽地方呢?夏一越是心急越是沒有頭緒,滿腦子漿糊。


    她不能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躺在臥室裏麵發呆,因為宮宸絕對不能出事!


    她也不願意相信宮宸那個身材高大,胸膛溫暖,有著堅實的臂膀仿佛可以撐起整個萊州所有希望的巨人就這樣以最懦弱的方式倒下。


    她要想辦法找到他。


    或許在這一刻,她才心生懊悔,不該在宮宸備受打擊,身心受到重創的可憐人麵前,用各種尖刻、無情、嘲諷的言語來繼續打擊他。


    假如宮宸就這樣滿懷恨意的離開人世,那麽她這一生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一輩子活在無盡的悔恨裏。


    夏一快步衝到臥室拿起外套穿上,急匆匆的離開小木屋,在平坦鬆軟的草坪上一路狂奔,一雙眼睛堅定的望著燈火通明的黑城堡。


    她來到黑城堡的時候,偌大的城堡裏麵空無一人,顯得非常的寂靜。


    她暗自猜測大家都去外麵找宮宸了,所以也碰不到一個人影。


    沒有絲毫的遲疑,她的目的明確,徑直走上了樓梯,快速的上了二樓,沿著空蕩蕩的長廊,一步步的靠近走廊盡頭的書房。


    和平時一樣,書房的兩扇門是緊閉的,她放緩腳步停在門口,做了一個深唿吸,伸手推開了房門。


    如她所想,書房裏麵沒有宮宸的影子,她懷著激動的心情漫步在裏麵,環顧四周,書房的一切都和她白天來的時候一樣。


    茶幾上擺放著幾個茶杯,桌麵上還殘留著一些幹涸的深褐色茶漬,夏一迴憶起這些杯子是開會時候那些宮家長輩使用過的。


    想到這裏,她的眉頭緊蹙,臉上布滿了疑惑。


    宮家的傭人眾多,怎麽可能一整天不來打掃書房?


    忽然,她的視線被沙發邊的地毯上麵倒著的一個空酒瓶吸引了,她一個箭步衝上去,彎腰撿起酒瓶擱在手裏仔細一觀察,雖然酒瓶上那鬼畫符似的外文她看不懂。


    但她對這個牌子的洋酒是非常熟悉的,宮宸的臥室裏麵有很多。


    以前常看到他喝這種酒。


    緊接著她輕聲的歎口氣,隨手就把酒瓶擱桌上了。


    心裏的困惑也就一下子解開了,書房沒有打掃顯然不是傭人偷懶失職的結果,而是宮宸將自己關在這裏麵,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宮宸的壞習慣一直沒有改,遇到挫折就喜歡把自己關起來,拚命地給自己灌酒,試圖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今天也這樣……


    夏一剛準備離開,無意間的一瞥,她的臉色有了一些奇怪的變化,人也變的很不對勁兒。


    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在書房裏轉來轉去,一雙手隨意的翻著周圍擺放的文件。


    她跑到書桌前把上麵的文件翻得一團亂,臉色越來越陰沉。


    “奇怪…怎麽不見了?我明明看到…”


    她身子微微斜靠著書桌,雙手環胸,低聲自言自語著。


    起初她來到書房,沒有發現裏麵有什麽不對勁兒,現在仔細一想,才猛然發覺,白天被宮宸一怒之下撕毀的遺囑碎片不見了。


    既然沒有傭人來打掃,撒了一地的紙屑怎麽會不翼而飛,一片都沒有剩下?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撿走了它們。


    是誰呢?在黑城堡,宮宸的書房是不允許任何人隨便進入的,更不要說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那些文件。


    會是宮宸自己嗎?夏一的腦海裏閃過這麽一個猜想。


    如果真的是宮宸,那他為何要這麽做?一件撕碎了的遺囑,還是不具備法律效力的複印件,似乎對他來說沒有絲毫的意義,沒必要多此一舉。


    唯一合理的猜測卻想不到合乎情理的動機,這讓夏一變的很煩躁,心神不寧的在書房來迴的踱著步子。


    咚咚的腳步聲傳來,夏一扭頭一看,管家正一臉吃驚的站在門口盯著她看。


    “夏小姐,您怎麽會在這裏?”


    管家在樓下聽到樓上有動靜,跑上來一看就意外的發現夏一不知何時出現在書房裏。


    “我…”夏一剛想解釋,猛的想到一件事,焦急的問:“管家大叔,是不是宮宸找到了?”


    她記得大家都去找宮宸了,看到管家迴來,誤以為宮宸找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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