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就開始有傳言那口池塘裏有水鬼,把李家兄弟拉下去當替死鬼。李家隻剩下孤兒寡母,無法維持生計,想把這池塘賤價賣出去,卻沒人肯買。他們隻好就這麽把池塘棄在這兒,投奔娘家去了。


    那之後有不信邪的後生也下去打過魚,下場自然也跟李家兄弟一樣。且這池塘到了冬天,前一天晚上水還是滿的,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池塘已經幹涸見底,一條魚一滴水都見不著了,整個冬天都是幹的。到了第二年開春,水就一夜之間忽然滿了,魚也出來了,浮在水麵上,也不怕人。


    因為這種種怪異現象,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去撈那口池塘裏的魚了。今天是一個四處乞討從別處流浪過來的乞丐,見到滿池子的肥魚遊在水麵上,起了貪念下去撈魚,不等他抓著魚上來,他整個人就身不由己的往水底下沉去,唿救聲引來村裏的人圍觀,卻沒有一個人敢對此伸出援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乞丐消失在水平麵下。


    所以才有了容水看到的那一幕,眾人圍在池塘邊上議論紛紛,都說這池塘裏的水鬼又出來找替死鬼了。


    容水當然不會相信是“有水鬼作祟”,她懷疑是地殼方麵的原因造成的,有心想去池塘邊實地觀察一下,伸手摸到雞排已經不燙了,頓時想起山上還有一個性格別扭的小孩在等她,跟雪花告別後匆匆往山上去了。


    等她來到第一次遇見黎君的地方時,黎君已經黑著臉在那裏等她了。


    他還是穿著一身黑,板著一張俊美的小臉,臉拉的老長,狠狠的盯著容水,抿著嘴角不說話。


    容水心裏有些底氣不足,因此討好的把炸雞從懷裏掏出來,雙手遞過去,道:“餓不餓?你等多久了?給你吃這個,很好吃的。”


    黎君沉默不語的接過炸雞,慢慢打開油紙包,看了一眼,顯然以前從未見過炸雞排,神色有些驚奇,但沒開口說什麽,隻是捧著雞排送到嘴邊咬了一口。


    容水略有些期待的看著他,道:“好吃嗎?喜歡不?”


    黎君腮幫子鼓鼓的咀嚼著,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繼續埋頭吃雞排,沒理會她。


    容水也不在意,幹脆蹲下來雙手捧著臉蛋,專注的看黎君吃雞排。她好像有點理解有些人為什麽喜歡做菜了,原來做好食物後,看到別人因為吃到好吃的東西而露出滿足的表情,自己也會跟著有成就感。


    黎君垂下目光,吃雞排的速度越來越快,臉頰上飛起兩朵可疑的紅雲,最後終於還是受不了了,轉頭憤怒質問容水:“你幹嘛老看我!害得我都吃不下了!”


    容水笑笑,道:“你都沒迴答我的問題啊,這個叫雞排,好不好吃?你喜歡吃嗎?”


    黎君“嘖”了一聲,把最後一口送進嘴裏,拍拍手,不耐道:“能入口,吃不死人。”


    容水無語,剛才看你的樣子明明吃的很開心嘛,就不能老老實實說真話嗎?


    黎君裝模作樣的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然後踱著方步走到容水麵前,也跟著蹲下來,伸出手,捏住了容水的下巴,冷笑道:“刁民!竟敢騙我!”


    容水看著他頂著一張白嫩的包子臉,兩隻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清澈見底,一團稚氣,卻非要擺出一副大人的模樣,還拿腔捏調的來捏她下巴,真是很滑稽。一個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黎君登時惱羞成怒了,怒道:“你還有臉笑!你這個小騙子!”


    容水不慌不忙,抓住黎君的手拿開,氣定神閑道:“我是騙了你,可這很正常,哪有第一次見麵就自報家門的?”


    黎君黑著臉道:“狡辯!我問你,你到底叫什麽名字?給你一個補救的機會,你要是再騙我的話,哼!有你的好果子吃!”


    容水攤手,冷靜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黎君漲紅了一張臉,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道:“我要你自己告訴我!”


    容水已經初步摸清楚他的性格了,知道要是不說的話他必然會沒完沒了的糾纏,遂道:“容水,水火不容的容。”


    黎君瞪了她一眼,道:“你是在說我們水火不容嗎?放肆!”


    容水麵不改色,淡定道:“不是。”她也是不懂了,黎君家裏真的是隱士高人嗎?為什麽黎君這上位者的官腔,打的是有模有樣一套一套的呢!


    黎君提高了聲音道:“你就是!”


    容水無奈了,道:“所以你讓我來和你見麵就是為了吵架的嗎?”


    黎君不說話了,他轉過身,背對著容水,半晌道:“我今日一大早便來了此處等你,現在已經是申時了。”


    容水原本毫無波動的內心,此刻總算有了一絲絲的內疚,她辯解道:“你也沒寫清楚什麽時候見麵吧。”


    黎君依舊閉緊嘴巴沒說話,氣氛也有點僵,容水揉了揉太陽穴,道:“那咱們麵也見過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們也該各迴各家了吧。”


    聽聞此言,黎君猛地轉身,散發出一種超乎他年齡的強勢氣場來,嘴唇緊抿,眉頭也皺在一起,目光如炬,緊緊的盯著容水。


    容水想了想,不放心多說了一句道:“嗯,以後想找我玩的話,我家就在山腳下,你可以讓小段哥哥送你來,但你不能讓小段哥哥來找我們家的麻煩,可行?”


    黎君臉色很臭,道:“我什麽時候準你迴去了?不許!”


    容水無語,道:“那你還想怎麽著?我陪著你在這兒過一晚上?不行,我不迴去我阿娘要擔心了。”


    黎君賭氣道:“反正我不許你迴去!你騙我!你編個假名字騙我,你說你以後會上山來找我玩,我第二天第三天都是一大早就來了這裏等你,一直都沒有等到你!”


    容水震驚了,問道:“你…後來來這裏找我了?”


    黎君撇過臉,不看容水。


    容水這才真正覺得愧疚了,原來那天她隨口敷衍了兩句,這個孩子卻當真了,還到這裏來等她。隻是那之後她都不再上山采羊丹妙,都交由容明來采,自然也不可能會遇到黎君。


    而且說實話她當時以為黎君是小孩子心性隨口一問,也就沒認真迴答,現在想來,她其實是欺騙了一個十來歲小男孩。


    一時之間,容水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兩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良久之後,黎君悶悶的道:“先生說你不會來,我不信他,我信你,結果,你真的沒來。要不是段祥瑞在鎮上偶然看到你了,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記起你對我說過的話?”


    容水語塞,含糊的道:“不會。”


    心裏還在想著怎麽圓,才能傷害這個少年的心,突然聽到黎君大吼一聲:“小心!”


    她抬頭一看,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被黎君撲倒,緊接著黎君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擺出警惕的防禦姿勢,把她保護在身後。


    在黎君的麵前,是一頭毛色金黃、肌肉健碩的金錢豹,它伏低身子,緩緩的踱步,似乎在尋找一個暴起攻擊的機會。


    原來剛才是金錢豹在她背後偷襲撲來,黎君發現了撲倒容水才躲過這一劫。容水想明白這層後,背上出了一層的冷汗。好險,要不是黎君她現在就命喪黃泉了。


    她緊張的躲在黎君背後,擔憂的看著黎君和金錢豹對峙,低聲道:“鳳鳴山上不是沒有豹子老虎嗎?”


    黎君略微側頭,但眼睛始終緊盯豹子,以免它隨時發難,道:“可能是不知從哪座山上流竄過來的,鳳鳴山上曾有過一頭老虎,被先生趕跑後就再無能傷人畜的猛獸了。”


    容水的心髒如擂鼓在捶,怦怦亂跳,緊張的直冒冷汗。黎君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把短刀,握在手上,刃尖始終對準了豹子。


    容水知道黎君有些功夫底子,但再有功夫底子,也架不住他還是個小孩子的事實啊,真的是這頭豹子的對手嗎?今天他們兩人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她這頭還在胡思亂想,那頭豹子瞅準了機會,咆哮一聲,壓低了身子一躍而起,朝黎君撲來。


    黎君當機立斷,身子一矮,避過了豹子的風頭,同時舉起短刀用力劈下,正好劃開了豹子柔軟的腹部,登時一篷血霧噴濺而出,灑了黎君一頭一臉。


    黎君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可惜他雖然看得準,給了豹子致命傷,但始終人小力微,沒能一舉致豹子於死地,那豹子瘋狂嘶吼,似乎痛極了,倒到地上後卻還有些力氣,去勢不老,仍然衝著黎君撲來,趁著黎君目不能視,一爪子拍到他胸口把他按倒在地上。


    黎君悶哼一聲,眼睛被血液辣的睜不開,閉著眼睛大叫道:“容水快跑!”


    容水一開始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可在看到黎君被豹子鋒利尖銳的爪子按倒後,胸口立刻破了一個洞,血流如注,豹子的長牙都要咬到他脖子了,他還一心想著自己,讓自己快跑,不由的大為感動。


    好歹她前世也是專門研究腦神經的,大場麵見過不少,解剖什麽的更是常有的事,最初的恐懼害怕情緒過去了後,整個人都鎮定下來了。


    她看到地上有塊尖銳的石頭,二話不說,搬起石頭就瘋狂的朝豹子頭上砸去,豹子吃痛,怒吼一聲,扔下黎君,轉而拖著鮮血淋漓的身軀追著容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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