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災在朝廷和民間的共同努力下,總算是遏製住了。而且有了這一次的經驗,以後頻現出現的蝗災,都有了可以參考的應急方案。甘羅將自己在救災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大幅降低,在他的運作下,嬴政的在秦國民間的聲望節節攀升,原本的少年國君,終於被大多數人所熟知,而不是相邦呂不韋的附屬品。


    同時因為甘羅的傳書,嬴政注意到鄉村野嶺藥材的缺乏,發布詔令大量征集藥材和醫師治病救人。雖然還是因為瘟疫死了很多人,有的甚至整個村子都被焚燒了。但是好在隨著天氣的逐漸轉冷,瘟疫漸漸得到了控製。人們用自己頑強的生命力,挺過了這次天災。


    “甘丞相,你就是我們的大恩人啊。這次要不是有你在,我們這些人恐怕早就餓死了。”鄉老由大牛扶著,前來為甘羅送行。他們在朱大娘的村子裏留了下來,有口吃的,就能活下去,尋到機會再迴自己的家園。


    “都是君上英明,不然以我自己的力量,根本就做不成什麽事情。”甘羅時刻不忘替嬴政積攢人氣,而且他自己也清楚,要是沒有國君的恩寵,他確實有力沒處使。


    鄉老想到遠在鹹陽的小國君,心中充滿了希望:“明君賢臣,國之大幸。你這次離開為我們討公道,不如就讓大牛跟著,隨時聽候你的吩咐,這讓我們也安心些。”


    鄉老拍了一把身邊的大牛,對方笑著露出滿口大白牙。


    “郎君,我們直接去找那當官的嗎?你放心,就算是拚了這條命,我也護著你!”大牛拍拍胸脯,啪啪地保證,經過這一路的觀察,他認準了甘小丞相是個有本事的,他大牛沒什麽腦子,就一把傻力氣,凡是聽甘羅的就是了。


    “……”甘羅無語,他隻是要去抓貪官的罪證罷了,不用死的活的吧。他勸說道,“我有師兄保護,你們不必擔心,隻安心等著我解決了那些蠹蟲就好。”


    幾番推辭之下,甘羅最終還是接受了大牛的跟隨,有一個當地人的引領,也許會少走些彎路。就這樣,大牛,甘羅,秋無雪三人重新踏上了征程。


    沒有了拖累,他們大可以快馬加鞭,一路疾馳,趕到了目的地。那裏比朱大娘的村落還要荒蕪,寸草不生,沒有人煙,隻剩下十幾間土坯房零散的佇立在土地上。


    “我們村子人少,大部分去投靠別的親戚了,隻剩下我們幾戶人家想著去鹹陽城討個公道。一路上也沒別的吃的,有時候就向過路人討些吃的。”大牛不好意思的抓抓腦袋,說是討吃的,其實就是仗著人多,逼著那些大戶主動貢獻點兒糧食,當初甘羅就是被他們這麽碰上的。


    顯然甘羅也想到了當時的場景,不過他想的是,再溫順的平民,若是快要餓死了,也要兔子急了咬人的。所以要保證一國的穩定,首先就是要讓人們吃飽穿暖活下去。


    “咱們今天先進城,看看情況,搜集證據。不過咱們得把這兩匹馬給藏起來,不然太容易暴露了。”


    甘羅一聲吩咐,大牛和秋無雪當然點頭應是。如今馬匹也還是珍貴的財產,更何況這還是隻配備了高馬鞍的馬,而不是馬車,更加顯眼。藏好了馬,衣著樸素的甘羅等人就排著隊,順利的進城了。


    城外的郊野幾乎是十室九空,而城裏,似乎並沒有怎麽受影響,就連逃難進城的人都沒有幾個。


    “之前我們想進城來著,不過被守城的兵爺攔住了,說是害怕大量難民進城會引發暴亂,就不讓我們進去,好多人看著沒希望,才轉頭去了別的地方,總比在這裏幹耗著強。當時我還聽說雍城住著王太後,仁慈和善,為了這次救災,將雍城的米都拿出來了。特別是她身邊的寺人嫪毐,將賑災的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好多人都去投奔王太後了。”


    甘羅微微一笑,看著大牛不說話。大牛立刻說道:“甘丞相你是好人,我大牛就跟定你了,絕對不去找那什麽寺人嫪毐。”如今的宦官雖然缺了身體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人們對他們的看法影響不大,隻要他們有權有勢,照樣有許多人爭著去當他們的門客。甚至有朝廷重臣為了表達自己對君上的忠心,自願割掉那裏,隨侍君王左右。


    甘羅拍拍大牛的肩膀,“大牛你別急,我隻是吃驚在鹹陽城裏不怎麽管事的王太後到了雍城居然變得這麽活躍。”至於嫪毐,甘羅對這人沒什麽印象,隻記得太後分外寵信此人。他雖然不喜歡對方,但是君子不背後言人長短,他就不和大牛多說了。


    說話間,三人已經打聽著到了城裏施粥的地方,


    秋無雪板著一張冷臉,拿著三人的行李,躲到了巷子裏。而甘羅和大牛兩人,則是找土灰把自己蹭的髒兮兮的,才擠到了那裏。


    難民雖然不多,也有幾十號人,每天都靠著這粥過活,自然爭先恐後,生怕搶不到粥。甘羅看到其中有許多青壯年勞力,白白浪費一天天的時光,頗為惋惜,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朝廷出錢財糧食,這些人去修鄭國渠,這樣的話,這些人能吃飽了,修渠的速度也能大大加快。這隻是他的一個想法,具體的實施,還要放到朝堂上討論。


    “大牛,要是當初逃難的時候有人給你糧食和錢,你願意去修渠嗎?”甘羅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當然願意啊,隻要能活下去,我們什麽不幹?!”大牛條件反射的迴答,不過他反應過來之後,恨不得去抱甘羅的大腿,“郎君,你可別趕我走啊,我人雖然笨,不過力氣還是很大的。”為了不暴露身份,大牛隻能喊甘羅郎君,而不是丞相。


    “我什麽時候要趕你了?我剛剛隻是隨便問問而已。好了,快去拿粥!輪到咱們了。”甘羅推搡了大牛一下,兩人先後拿著端了一碗粥走了出來。


    碗是最普通的褐色陶碗,耐摔打,隻是裏麵的粟米隻有淺淺的一層,頂多讓人餓不死罷了,根本不符合插根茅草不倒的標準。


    甘羅氣憤不已地說道:“看來這裏的縣官不光把要派發的粟米給貪墨了,這粥棚的粟米估計也落到了他們的口袋裏。難道他們就不怕掉腦袋嗎?!”


    “當官的都是世家大族,血脈相連,彼此護著,還會怕什麽?呂相邦和君上都在鹹陽,哪裏能看到這裏的場景。”大牛不識字,他都知道如今當官的都有些背景。


    甘羅也知道如今的世道是這樣的情況,像是呂不韋這樣從一介商賈搖身一變,成了丞相的,可是說是萬中無一。就連呂不韋門客出身的甘羅,實際上他身上也有周王朝王族的血脈,同屬姬姓,他的王父,是秦國的左丞相。真正的普通平民,幾乎沒有任何出頭的機會。他想著,等到嬴政真正掌權的時候,一定要提議他拓寬普通民眾進階的路途。


    有時候,往往是高階層的人們率先認識到世間的不平等,提出改良的方法。然後下層才逐漸醒悟過來,原來他們曾經遭受過如此的水深火熱。


    “哼,既然他們敢做,我就絕不會放過他們。大牛,你在這裏有認識的人麽?”現在可沒有供人吃喝休息的客棧,若是投身到官府掌握的驛站裏,那些當官的一定能收到風聲,因而隻能找人家借助。


    大牛搖搖頭,他要是有親戚在城裏,也不至於逃難到別的地方。


    甘羅被氣昏頭了,沒想到這一茬,不管知曉之後,也不至於沒辦法。隻要有刀幣在手,總有人家願意提供吃食住處的,隻是要好好尋摸個地方而已。


    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是秋無雪最為熟悉,他之前常年和尉僚在外遊學,有的地方並沒有認識的人,就隻能借住在陌生人的家中。他以無比犀利的觀察力,找到了一戶符合甘羅要求的人家。


    那戶人家人口稀少,看起來也很樸實,離官府較近。


    秋無雪確定了目標,就該甘羅上了。甘羅擦掉臉上的土灰,恢複本來麵目,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樸素的麻衣,才上前敲門。


    “來了來了!”門內傳來了蒼老的聲音,不一會兒,門打開了一條縫,顯然是老太太因為城中流民增多,警戒心也高了起來。開門之前,先觀察一番。


    “這位老人家,我叫阿羅,我和兩位兄長想要借住在你家中,不知道是否方便?這是我們吃住的錢。”甘羅鞠了一躬,才捧著刀幣,直接說明了來意。


    “呦,小郎君不必這麽客氣。”門內的老婦見甘羅三人都不是窮兇極惡之人,也就放心地開了門。不過人高馬大的另兩人,她還是下意識的避著,隻拉著甘羅往裏走。


    甘羅他長相乖巧討喜,觀之可親,笑起來還有兩個甜甜的酒窩,這老婦看到就喜歡的不得了,親熱地拉他進屋,抓著他肉唿唿的手就不願意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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