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父王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嬴政覺得與其自己矢口否認,倒不如半真半假的迴應,不然自己的謊話隻會讓父王厭惡。


    嬴政定了定心神,雙眼直視父王,誠懇地迴答:“父王,我確實比較討厭成蟜背後論人,此舉非君子所為。若是他真的對我有什麽不滿,大可以直接提出來,哪怕是我們兄弟倆打一架都比這樣好。但是如果說道‘恨’這個字眼,還不至於,我的心思不在這些小事上。”


    嬴子楚眯起眼睛,似乎在確定嬴政的話的真假。片刻後,他滿意地笑了起來,拍拍嬴政的肩膀:“那你說說你的心思在什麽地方?”


    “魏國信陵君。”嬴政沉吟了半晌,說了一個名字,因為他的存在,蒙驁所率領的兵馬被阻擋在魏國國境之外,幾次戰敗。


    “信陵君門客眾多,重義輕利,一人可抵百萬雄師。有他存在,秦國的兼並之路將無法繼續下去。”嬴子楚給予了信陵君很高的評價。不過雖然這樣說,他臉上並沒有任何憂愁,似乎並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眼裏。


    嬴政疑惑道:“父王看起來並不擔心信陵君,可是已經有了對策?”


    嬴子楚哈哈大笑,摸著嬴政的腦袋感慨道:“政兒,你還有的學呢,信陵君實際上不足為懼。至於為什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或者問問別人。”


    嬴子楚經常給太子拿一些政事給太子出考題,或者說,即便是嬴政文不成,武不就,隻要能得到有能力的臣子,知人善任,就足矣。通常父子倆談心的時候,別的寺人宮女都不允許留在殿內,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甘羅壓根就沒把嬴政當時的話放在心上,他還想著明天的要參加的諸子集會。他現在的身份可不一樣了,他可是阿卿的夫子,就算是為了荀卿,也不能丟了麵子。


    萬萬沒想到,嬴政竟然知道他家的住處,並且派蒙武親自來拜訪。蒙武是個忠心的,說了幾句話,見甘羅仍有推辭之意,他二話不說,扛起甘羅就走。


    若是隻有蒙武一個人,有邱無雪在,是肯定成功不了的。但是他身後有二十個身強體健的秦國士兵,讓人不得不忌憚。


    甘羅的小腦瓜在高速的運轉,從嬴政的衣著舉止上來看,他出身不低,但從現在看來,似乎並不僅僅是普通貴族那麽簡單。


    “師兄,你別急,我跟他去就是了,這次一定讓那家夥輸得心服口服。”甘羅讓邱無雪不要衝動,免得起衝突後。


    蒙武一聽,這小子竟然對太子如此無禮,實在是不像話,於是他非常不小心的走在顛簸的路上。蒙武寬厚的肩膀頂著甘羅的胃部,甘羅差點兒沒吐出來。


    甘羅有氣無力地拍拍蒙武的肩膀,商量道,“喂,我都已經答應你了,能不能先把我給放下來?不然到時候我沒力氣和他好好比試,可不能怪我。”


    蒙武思忖半晌,最後還是覺得自己扛著甘羅走路比較快,頂多他不刻意顛簸就是了。


    邱無雪就在後麵不緊不慢地綴著,那張冷臉在他人看來,他似乎對甘羅的死活並不在意。沒有人看到他寬大袖袍下緊握的拳頭。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無人的郊外,嬴政早就在那裏等著。在空曠的郊野,停著兩架馬車。車子是敞篷的,每輛車前由三匹駿馬牽引著,與征戰沙場的兵車十分相似。如此高規格的車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弄來的。


    不知為何,甘羅突然想起了嬴政當初送給自己那塊玉,雖然當時沒有仔細看,但是依稀記得質地非常良好。甘羅打開自己的荷包,那塊小小的黑山玄玉依然安穩地呆在那裏,被其他一些零碎的小東西給掩蓋了。


    黑山玄玉,太子!甘羅震驚了,不敢置信地猛瞧嬴政,對方的年齡貌似也能對得上,畢竟秦國人普遍高大一些。


    嬴政倚在車前的橫木上,注意到甘羅的眼神,挑了挑斜飛的劍眉:“怎麽,看得入了迷嗎?”說完,勾唇一笑,壞壞的樣子頗似引誘少婦少女的登徒子。


    他朝著甘羅勾勾手指,一臉驕傲地說道:“甘羅你過來,你可知道秦國最有名的是什麽嗎?”


    甘羅無奈,心中想著趙大兄怎麽如此像個小孩子,這樣的人真的是太子嗎?甘羅搖頭晃腦的樣子分外可愛,倒是忘記了他自己也是個喜歡爭強好勝的少年。


    甘羅走到了馬車前,高大的馬兒將他的身形都遮掩住,他清脆的嗓音迴答道:“屈子《國殤》中寫道‘帶長劍兮攜秦弓’,自然是秦國的弓箭獨步天下。不過若是你想比試弓箭的話,為何要駕馬車前來?”


    嬴政說道:“如果單是比射箭有什麽意思?自然是要在移動的馬車上射活物,才能看出真水平。你放心,如果你摔下馬車的話,我一定會救你的。”嬴政是個膽大的人,喜歡挑戰與創新,他雖然說的如此危險,實際上並不會傷害到兩人。而且,他確實想看看甘羅能做到什麽地步。


    “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甘羅少年意氣上來,也不管不顧了,定要和嬴政一比高下才行。


    嬴政揚聲吩咐道:“把我的弓箭拿過來!”另外一邊,一名侍從已經將為甘羅準備的弓箭捧了過來,甘羅一把抓起,試了試弓弦的彈性。他剛想說自己沒有扳指,就突然注意到為嬴政捧箭的那人居然橫著拉弓射箭,不過一瞬之間,那羽箭就已經到了眼前。甘羅下意識地用手去格擋,鋒銳的箭隻穿透了他的右手手掌心。


    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毅力,在眾侍衛越來越逼近那刺客,準備活捉的時候,甘羅直接用箭也射穿了對方了胳膊。總算是報了一箭之仇。


    甘羅咬著牙,長這麽大以來,他還從來沒受過這麽重的傷。他疼得眼睛都紅了,像小兔子似的。他也擔心自己的右手不能用了,又疼又急之下,淚珠子就一顆一顆滾下來。


    “哭什麽哭,這會兒知道後怕了?!”嬴政動作僵硬地給甘羅擦眼淚,可惜業務不熟練,手掌因為常年練武又很粗糙,。他的大手擦過之後,甘羅白淨的臉上就多了幾道紅印子,可笑又可愛。


    甘羅平常就是再像個大人,此時也氣憤不過,就連嬴政想要抱他迴去找大夫都不樂意。“要不是看到你的腦袋差點兒被箭頭戳破個窟窿,你以為我會用手去擋嗎!那刺客分明就是要對你不利!”甘羅手疼得厲害,隻能用腦袋去撞嬴政的胸膛,差點沒兩個人都翻了。


    嬴政默不作聲了,不管甘羅再怎麽掙紮,都牢牢抱著他,不肯撒手。“我知道,我不會放過他們的,那些背後的人,我會一個一個找出來。”他隻是沒想到自己身邊的人居然也有背叛的,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看到師弟的手傷成那樣,邱無雪周圍的氣溫直接下降十度,讓人在夏季感到了早春的寒冷。這毛頭小子果然是天降災星。


    “給我!”邱無雪聲音冷硬,如刀尖一般,伸手要把師弟抱過來去找師父。可是不知怎的,嬴政直接側身避開了。


    “甘羅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會負責任的。”嬴政想著鹹陽城裏的大夫哪個更好些,離得更近些。


    時間不等人,邱無雪也不能在此時此刻和這人計較,隻能帶著他們去了尉僚的草廬。


    甘羅的傷口很深,天氣又炎熱,傷口說不定就沾染上什麽髒東西,導致死亡。


    見了尉僚之後,自然是被狠狠地批了一頓,而且不僅僅是甘羅,進到草廬的所有人都沒有被他放過。尉僚是個有文采的,說得口幹舌燥,那字都不帶重複的。邱無雪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嬴政雖然陰沉個臉,為了甘羅,暫且忍了尉僚的冒犯之罪。


    唯獨那甘羅,不僅要承受精神攻擊,還要承受*攻擊。尉僚為他治療傷口的時候,特意下狠手,讓甘羅長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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