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後的這天,冷清荷忽然很想念火鍋的味道,那種麻辣刺激味蕾的感覺。也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火鍋,豁然整個人都開朗了。


    而且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在這裏住下去了。於是,她很快收拾了散亂的行李,基本上就是把所有東西往箱子裏胡亂一塞,然後拖著沉重的箱子,跑到大堂,飛快退了房,攔了輛出租車就走了。


    迴到家裏,她也沒來得及整理東西,先是看了眼房間,感覺杜鷗似乎來過,雖然說不出具體痕跡,但是有那麽種感覺。不過他應該隻是短暫停留了一下,因為床上還罩著床罩,說明杜鷗沒有在這裏過夜。


    他是不習慣罩床罩的,但是冷清荷走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不會再迴來了。


    冷清荷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揣著小包就出門了。在火鍋店時,她打開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傳到自己的微信上,她想,杜鷗應該能看到。果然,沒多久,杜鷗就心急火燎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對杜鷗來說,婚禮那天可算是人生最最糟糕的一天了。


    本來這天婚禮就讓杜鷗很不舒服,冷清荷下午意外地闖到,讓他很驚訝。看著她滿臉淚花地站在自己的麵前,那種絕望和滿含的幽怨的眼神,讓他感到心碎了一地。


    但是他卻不能去挽留她,無奈地望著離去。


    然後他還必須把婚禮進行下去,一直持續到深夜,送走了所有賓客,他和楚珺這場戲才算是完整收場。


    但是事情顯然並非他想象中那樣簡單。


    不但是自己的父親,楚珺的父親更是表現出了極度的不悅。


    趁著婚禮間隙,杜海清陪同著楚珺的父親,把杜鷗叫到一個無人的房間,然後杜海清臉色鐵青地問杜鷗:到底是怎麽迴事?


    楚珺的父親站在那裏,臉色也很難看。


    杜鷗內心也是忐忑,心裏尚自掛念著冷清荷一個人身邊沒有人,會不會一時想不開,但又委實脫不開身。


    之前他悄悄打電話給他的司機,讓他去冷清荷的住處看看有沒有迴去,因為他打她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司機去了半天也沒迴應,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個情況,心裏七上八下的。但婚禮尚在進行當中異常忙碌,容不得他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地處理這事。


    眼下他最不願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自知這一劫躲不掉,就算爸爸可以不計較,但是楚珺的父親未必那麽大度。


    所以他須得硬著頭皮,先應付了一副興師問罪麵孔的兩位長輩。


    在一間幽密的房間裏,父親杜海清當著楚珺父親的麵,劈頭蓋臉對他一番叱責,讓杜鷗當著楚珺的父親麵把這事說清楚,又逼著他當麵表態,說是這事一定處理幹淨,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傷害到楚珺的事情。


    楚珺的父親也冷嘲熱諷,皮裏陽秋地說了幾句,類似:若非我們家楚珺從小接受的是正統教育,品性純善,修養極好,寬宏大量,所以沒有鬧,否則恐怕這婚禮都進行不下去之類的。另外,之所以容忍,純粹是為了顧及雙方的顏麵,顧全大局,所以不免需得忍辱負重些。但也絕對不是說楚珺就一定非你莫嫁了,若非和你父親是至交,本來這婚事還需得從長計議。這當中的厲害關係,我們家楚珺看得這樣清晰,杜鷗你也須得頭腦清楚,不要再做出讓大家失望難堪的事情了。不然,搞得不好收場,可就不好了。眼下,我們家忍了這事,放下身段,還希望你能夠以行動來表態。


    杜鷗聽得渾身汗津津的,連襯衫都被汗漬濕透了。


    倒不是因為他們的指責讓他慚愧自責,而是這整個一件事讓他感到深深的虛脫。


    他除了承認,別的什麽都不想說,說了也無用,事實就擺在那裏。其實就算楚珺的父親如果翻臉他想他也會接受,若是那樣簡單就結束了這事或許更好。


    但顯然,人們總是陶醉在責罰別人的痛快中,其實心裏一點兒都不想因此了解這事。


    杜鷗早就看出來了,因為他反複說的不過就是一個話題:自己這事是虧欠了他的女兒,他女兒是整個事件裏最大的受害者,接下來,就看自己該如何彌補這事了。


    想要彌補,自然就是不想結束這段婚事。但,顯然這事已經永遠成為了他手中的把柄,他隻要捏著這個把柄,就可以永遠淩駕在自己的頭上。這可能也是他衡量下來最佳的方案。不然若是鬧得離婚,對楚珺自然也沒啥好處。


    狗屎的人生,若是下半輩子永遠被你的老丈人踩著腦袋過日子,這滋味可想而知。但,杜鷗暗暗皺了皺,此時不能意氣用事。他好不容易忍下了這口氣。


    所以,杜鷗隻要簡單地承認自己的過錯就行了,他不就是想看你俯首帖耳,低頭認錯的樣子嗎?


    杜鷗做得很誠懇,誠懇到兩個父親都很滿意,甚至已經覺得他正在糾錯的過程中。


    這就是他們想看到的結果。所以,到此為止,訓話結束。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段審訊式的談話,從房間裏出來,杜鷗感覺整個人都有些發飄,發飄是因為精神上過於壓抑,但身體上卻過於疲倦,兩者有些失衡。


    此刻,他唯一想的就是,快點結束這婚禮,快點逃離這現場,快點離開這些人……


    到此為止,他才發覺自己是多麽厭恨這樁婚事。厭恨這周圍充斥著的所有人。


    好不容易到曲終人散,長棚宴結束,婚禮完畢,他和楚珺兩個人,意興闌珊地迴到新房,簡直脫虛了一般,杜鷗一頭倒在沙發上,太陽穴嗡嗡地作響,腦子裏像是有無數個霓虹在閃耀……


    他看到楚珺沒有去卸妝,而是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對麵,然後笑盈盈地對自己說: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杜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勉強撐著點精神頭,翻開眼皮看著她,心想:好啊,我怎麽覺得你的定力那麽好,到這個時候開始來談條件了。


    杜鷗有氣無力地說:說吧,我聽著哪——


    楚珺笑意更濃了,她看上去倒是一點都不累的樣子,依然精神抖擻,說:我想說的是,今晚我就不在這裏過夜了,還有,明天的飛機你也不用趕了,你可以好好睡個覺。因為我想你一定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明天的蜜月旅行我決定和花如儂一起去。我猜想,你也並不真的想和我度蜜月,我覺得你應該去關心一下你的那位可憐人。


    說完,她莞爾笑了笑,並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剛準備風一般飄然離去,忽然又轉頭狡黠地笑著說了句:對了,她看上去挺可人的,介意告訴我她叫什麽嗎?


    杜鷗冷不丁吼了一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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