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冷清荷還是被那名安保帶了出去,不過人家也沒為難她,因為杜景甜走到那安保麵前說了句:沒事,她是杜鷗的一個朋友。


    安保一看杜景甜,就笑了笑說:哦,這樣,沒事了。


    他們說著話時,冷清荷其實已經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她腦子裏隻盤旋著一個念頭:走吧,快走,快離開這裏,我什麽都不想看見了,我要永遠地離開這裏,離開他——


    杜景甜默默看著冷清荷下了樓,心裏不免有些遺憾,因為她居然就這樣地走了。


    那邊杜鷗居然也出奇的冷靜,更讓她匪夷所思的是一邊的楚珺居然如此淡定,甚至連神色都沒變一變,發生了這事婚禮居然照常進行,整件事情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這讓杜景甜很是失望。她怔怔看了會兒,腦子裏胡亂想了些事情,然後轉身迴到自己的酒桌。


    爸爸怕她尷尬,所以沒有給她安排在主桌上,特意安排在公司人員中的一桌,基本上大家平時上班也是經常碰麵的,所以就不那麽拘謹了,剛坐下後,就有人舉著杯子來給她敬酒。


    不說杜景甜和人喝酒,且說冷清荷出了酒店,被大街上冷風一吹,忽然覺得腦子似乎清醒了些,一時開始後悔自罵:自己這是幹什麽?居然做出了這麽荒唐的行為?若是被爸爸媽媽知道了,不罵死自己才怪?自己從小到大,從來也沒有做過這樣失去理智的事情,簡直太愚蠢了。


    她站在馬路上,又是跺腳,又是自責,腦子似乎越來越清晰了,既然看到了事實,冷清荷忽然也沒那麽悲傷了。


    好像一個人一直在看一個沒有結局的悲劇,明知是悲劇,但是不知道結局到底如何可歎,突然間就看到了結果。


    這世上,也許隻有完全看到了最後的那一刻,無論是什麽樣的悲劇,總算是悲劇的結局,也許唯有這樣才會真正讓人死心。心若死了,就不那麽悲傷了。


    刹那間,冷清荷感覺自己像是走出了一個多年籠罩著自己的迷障。忽的眼前青天白日,豁然綻放,原來這才是自己的生活。那些年自己不過是走在迷局中。


    的確,那一刻,冷清荷覺得自己原來並沒那麽悲傷。甚至還有點釋懷的意思,一個壓在自己心頭的沉重的結,眼下,已經沒了。


    雖然解決的方法有點簡單粗暴,但其實很有效。


    既然不用等待,不用期待什麽,人生本就沒那麽多的負擔和煎熬。


    你若是覺得,今天,明天,乃至今後都不用再等待一個人了,是不是會感到別樣的輕鬆?


    愛,本來就是個沉重的負擔。


    冷清荷叫了輛車,告訴司機了地址,然後離開了酒店。當天夜裏,她打了電話給濛濛,告訴她近來她有點事情,可能都不會去店裏了,店裏的事情讓她多照顧一下。濛濛聽了不知所措,想多問一句,為什麽,但是冷清荷口氣很冷硬,說你不要問了,是我私人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那麽多,你隻需要管好店就可以了。


    濛濛無辜被碰了一鼻子的冷灰,掛了電話,就在那裏鬱悶了半天,覺得冷清荷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人。


    冷清荷掛了電話,就關閉了手機,然後晚上整理了一下自己貼身需要穿的衣服,就住到了酒店裏,因為她怕杜鷗忽然來找尋他,她再也不想見到杜鷗這個人了。


    另外,她也不想再住在和杜鷗共同生活過的這個房間裏,到處都是杜鷗的東西,到處都有他的味道,到處都能撲捉到他們求歡時的畫麵,這些讓她倍感惡心和煎熬。


    她情願睡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都是陌生的氣息,陌生的床,陌生的床單,陌生的衛生間,陌生的一切。


    出去是陌生的馬路,陌生的商店,陌生的畫麵。


    她需要一個完全嗅不到一絲有關杜鷗氣味的地方。


    就這樣她就一直住在一個很僻靜偏背的連鎖酒店。每天大多數時間都在酒店房間裏看電視上網,中午或者晚上就去樓下的餐廳隨意吃點,若是想換點口味就到附近的餐飲店。


    渾渾噩噩一個人在酒店裏睡醒了就看網劇,幾乎看了所有以前來不及看,以及沒興趣看的網劇。這樣過了一段時日,漸漸感覺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一樣,益發地寂寞和空虛起來。


    不知道自己今後該怎麽辦,那種失衡的感覺就像被人從高空拋下,急速下墜,掙紮著四肢,卻不知道如何自救。


    經過了這樣一段極度頹靡的,算是某種自我療傷的靜謐生活後,冷清荷心裏悲傷的情緒已漸漸愈合,至少一想到杜鷗拋棄了自己這件事時不再那麽悲憤,不會感到那麽揪心的痛,似乎已經可以接受。但是心裏那種空和虛卻更加難受。


    整個生命忽然間因為抽離了某個原本一直存在的生命,而變得說不出的空洞。


    她努力想忘記這些,讓自己快樂點,但是每當夜晚來臨,看著街上人都急匆匆迴家和家人團聚,而自己卻孤單地行走在通往一個陌生賓館房間的道路上,心裏便無端生出沉沉的黑暗感,這感覺幾乎讓她害怕。


    害怕一個人走出電梯,走在無人的厚厚的地毯上,走過長長而寂靜幽深的甬道,然後打開那扇寂寞的房門,裏麵不會有人等待她,等待她的隻是一個不知道如何度過的黑夜。


    她忽然變得很害怕每天的這種感覺。


    她情願有人能和她吵架,拌嘴,甚至打鬧,各種彼此間的爭鬥,讓人筋疲力盡也比這平靜來得好,平靜讓人窒息,讓人發狂。


    平靜隻會讓你一把一把地把自己抓得遍體鱗傷,卻沒有人知道你的痛苦。


    冷清荷知道,這生活對自己而言已經過夠了,必須結束了。


    如今,她需要有個人能和她說話,她需要有個對抗麵,哪怕這個人是讓她剛剛愈合的傷疤重新迸出鮮血的杜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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