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幹笑笑,不過心跳一陣加速。第二次又要絆腳時,莊有生有些發覺出問題了,就問:你看不清?


    蝴蝶笑得益發幹了,說:嗯,是,眼神有些不好使。


    莊有生幹脆就半摟住了她,說:電腦看多了?看,眼睛都看壞了。


    蝴蝶嗬嗬一笑,不好推辭,也就任由莊有生摟著自己。


    莊有生輕輕貼著她的耳朵說了句:別再絆腳了,摟著我吧——


    蝴蝶有些錯愕地看了眼他,他含笑也看著自己。臉上發熱,心跳似乎更加快了。止鳶吃飽喝足,此時像隻愉快的小兔子,一跳一跑已經蹦出了老遠。蝴蝶靠在莊有生的胸膛上,那氣息陌生又熟悉,排山倒海般催發著她心底的火山。


    四周無人,一片靜悄。蝴蝶能明顯感覺莊有生摟著她的那隻手暗暗摟的更緊了,一點一絲把她往他的身體裏貼……


    蝴蝶像是軟了一般,無力去推,情不自禁感到一陣暈眩,一陣迷糊……


    蝴蝶做夢也想不到那天會是她和莊有生最後一次在一起吃飯。


    很多人都說,命運往往就是在一瞬間的一個突發事件,把你的生命岔道引向了另外一處方向。這是真理,真理總是顯得尤為殘酷,因為這是事實。


    在蝴蝶醒過來之前,她一直困在一個灰色壓抑的夢境裏。


    迷迷濛濛的夢境中,蝴蝶是一個人。走在一處空曠的城鎮上,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到了這裏,但她覺得自己其實是在尋找某個人。


    但是這裏空曠死寂。唯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街市,但不是那種繁華喧鬧,一看就讓人興奮的街市,而是死一般寂靜的街市。


    那種感覺很詭異,讓人恐懼而寒噤,寂靜會產生某種巨大的壓力,讓你渾身緊張發麻。


    潛意識裏她在不斷問自己:有生哪?他去了哪裏?


    似乎剛才還在身邊,但一轉眼就不見了。但,隻是,剛才是什麽時候?現在又是什麽時候?剛才在哪裏?此刻又身置何處?


    她沿著長街,一個店麵一個店麵地找過去,拚命唿喊著:有生——有生——你別嚇我——


    四處除了瓢潑的大雨聲,沒有別的聲音。城鎮就像是個人間的墳墓,那一棟棟矗立高聳的房子,一片沉寂空洞,沒有一點人的氣息。


    空蕩蕩的樓房,鎖住的是僅僅是人性的恐懼。


    店麵裏,櫃台還是那種八十年代舊時魔都的玻璃櫃台,裏麵整齊地陳列著各種貨物的樣品,每個樣品前麵都擺著一張硬紙片,上麵寫著貨物的名稱,價格和產地。一條窄窄的通道隔離開貨架和櫃台,貨物架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貨物,從日用百貨到各種南貨,應有盡有。但是唯獨沒有人。


    這是什麽地方?


    蝴蝶不禁問自己?


    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感覺似乎很遙遠,但確確實實是存在過的事情。


    哦,對了,這是小時候的生活場景,爸爸總是會帶著自己到這樣的店鋪裏來購買東西。櫃台前總是擠滿了想要購買物品的顧客,而玻璃櫃台裏麵的銷售員阿姨總是一副不耐煩的神情。那個時候,貨架上的那些東西對蝴蝶來說充滿了神奇的好奇,因為它們總是遠遠地擺在貨架上,你夠不到。


    那個時候,還沒有超市這樣一種購物場所。


    我怎麽來了這裏?我不是來購物的,對了,我是來找人的。


    有生哪?


    也許我若是能找個人來問問,是否看見一個高大個子,穿著身休閑西服的男人領著一個小孩,就好了!對了,那個男人很好辨識的,人很高,一米九不到點,身材很勻稱,看著很魁梧,但並不粗壯。樣子有些陰沉,讓人感覺冷冰冰的,但其實,人,人的真溫柔。真的很溫柔……


    他總是喜歡柔聲柔氣地和你說話,從來不會扯大嗓門,他的舉止一貫優雅,他的這種優雅清貴是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不說話時,他喜歡靜靜看著你,那淡淡的眼神,能讓你立刻平靜下來……


    對了,他叫莊有生——


    你絕對看一眼,就不會忘記的一個男人。


    蝴蝶一遍一遍在內心述說著,臉上滿是水,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但是她此刻的述說,根本沒有人能聽見。因為,這城鎮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哪裏來的人?


    人都去了哪裏?


    是啊,人都去了哪裏?蝴蝶心裏充滿了某種淒楚悲戚的感覺,這輩子,這種感覺第二次出現,第一次是在爸爸的葬禮上。那種失去和被拋棄的孤獨,是她心底裏最最驚懼的一抹蒼涼。她一輩子都在躲避這種感覺,但一輩子都注定無法逃脫。


    當她昏昏然醒過來時,殘缺的夢境依稀還飄蕩在腦海裏,不斷問著自己:人哪?都去了哪裏?有人嗎?


    她一睜眼,就看見掛著兩個深深黑眼圈的高若涵正在床前看著自己,一臉憔悴不堪,既沒化妝,也沒絲毫修飾,完全一副老人的模樣。


    啊,蝴蝶忽然一陣驚訝——怎麽高若涵變得這樣老了?老的都快讓自己認不出來了。


    蝴蝶本以為自己將這樣和莊有生度過漫長而平靜的一生,但是顯然不是。


    那天蝴蝶從昏沉混亂的夢境中清醒過來時,她已經在醫院的搶救病房裏了,門口圍著一大堆人,有警察,交警,看熱鬧的,還有滿臉擔憂的高若涵和神情凝重的畢宇辰。但是她沒有看到莊有生。


    止鳶就在她隔壁的病床上,不過他還好,沒什麽大礙,隻是有些腦震蕩。


    高若涵哭喪著臉說:無極,止鳶沒事,你不用擔心了,醫生說他隻是有些腦震蕩,很快就會醒的。


    蝴蝶醒過來已經是淩晨了,她身上多處骨折,但是沒有什麽大礙。但是莊有生卻不在病房裏。她失聲問高若涵:有生哪?他人哪?


    高若涵神色忽然間就變得十分沉重,一字字說:他在重症監護室裏。無極,他的情況比你嚴重。無極,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會出車禍的?還有啊,莊有生怎麽會中槍了?太可怕,外麵都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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