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嘉是被那群朋友抬著迴府的,滿是泥濘和血跡的皺巴巴的衣服,摔碎的碧玉弓,發狂而死的馬兒和斷腿的謝二公子。


    原本還在府裏籌備晚生辰宴的柳玉煙,此時驚慌失措的站在床邊,看著府醫為他診治轉頭看向和他一起去打獵的幾個朋友,“到底怎麽迴事!好好的出去玩,怎麽就弄成這個樣子迴來!”


    謝文嘉的幾個朋友也是慌了神,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牽連。“也不知怎的,那馬兒突然就發了狂,竟將文嘉兄給摔了下來。”


    “陳大夫,文嘉的腿,可還有救?”柳玉煙一臉急切的問道。


    陳大夫也是匆匆趕來,汗都未擦就急急忙忙的去看了謝文嘉的腿。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戰戰兢兢的迴答:“姨娘容稟,二公子的腿,怕是...怕是保不住了,腿骨碎裂,應是被甩下馬後,又被馬踩傷,如今,隻能先給二公子止痛。”


    柳玉煙站在筆直,聽到這話閉上了眼,顫抖著聲音開口:“先給文嘉止痛。”


    又對著一旁的下人吩咐,“送幾位公子出去。”


    那幾位公子仿佛得了特赦令,一個個轉身飛快出去了,生怕自己跑慢了。


    謝文嘉止住了痛,如今已經睡過去了,柳玉煙讓陳大夫去寫藥方,有對著其他下人吩咐:“都下去吧!”


    屋裏的下人們,紛紛快步離開,仿佛下一秒就有災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待屋子裏隻剩柳玉煙主仆和躺在床上的謝文嘉之後,空氣中十分安靜,柳玉煙依然閉著眼,冷靜的不正常,接著隻能聽見柳玉煙平靜帶著顫抖的聲音:“是他!是謝南安,他都知道了,是他在報複我!”


    她笑了,語氣帶著幾分淒涼:“我錯了嗎?”


    “我沒錯!成王敗寇而已,我隻是輸了!”


    “去查,那馬,還有那個院子,都給我查清楚。”


    “是!奴婢這就去!”平若神色也陰沉的很,低頭出去了。


    早上還熱鬧無比的院子,此時一片寂靜,柳玉煙睜開眼,走到床邊坐下,看著自己的兒子,伸手,替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雙目含淚,滿臉怨毒之色,一字一頓的說出他的名字:“謝!南!安!”


    倏忽,她壓下心頭怒火,慢慢的顫抖著吐出一口氣,臉上又扯上一個笑,“我不會放過你的。”那聲音裏有笑意,平靜中帶著詭譎。


    鎮南王一下朝就得知自己的二兒子突然摔下馬的消息,緊趕慢趕迴家,一進到院子裏,見一個下人也沒有,忍不住罵到:“照顧二公子的人呢,怎麽二公子受傷了,這下人一個個都不見了!”


    他走進屋子裏,滿屋還未消散的血腥氣,躺在床上的謝文嘉,還有坐在床邊的柳玉煙,她背對著他,他看不見她的臉,但他知道她一定哭了,“阿煙~”


    聽見聲音,柳玉煙的背顫了顫,接著是不可抑製的顫抖和哭泣聲。鎮南王快步走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將她轉了過來,柳玉煙已是滿臉淚水,一雙眼睛紅通通的,抬眼看著他,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就那麽從眼眶裏落了下來。


    “阿嶼~”尾調拉長,聲音中似乎有著極大的委屈,好不可憐。


    鎮南王心疼極了,一把將柳玉煙摟進懷裏,這是他一直愛著的人,他一直對她有愧,她已經很久沒這麽哭過了,如今卻這麽委屈的叫著他的名字,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棍。


    “阿嶼,我們的文嘉,他的腿…他的腿斷了,陳大夫說治不好了,以後都隻能跛著腳走路了,怎麽辦呐!我們的文嘉可怎麽辦啊!”


    聽到自己的兒子腿斷了,謝嶼也很難過,哪怕知道這個兒子不太成器,但這是自己跟阿煙的孩子,總想著現在還小,自己再教導教導,將來會不一樣的。


    隻是沒想到,他才十八歲啊,怎麽就斷了腿呢!陳大夫的醫術很好,他知道陳大夫說了治不好其實就已經治不好了,但他總抱著一絲希望,也見不了阿煙哭的那麽傷心。


    “我去宮裏請禦醫,禦醫不行就去張榜找神醫,這世上那麽多大夫,總有能治的。”


    由著柳玉煙哭了半天,見她冷靜了些,又忍不住召來了下人詢問前因後果。“跟著二公子的小廝,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小廝也是從小跟著謝文嘉的,叫點書,此時正惶惶不安跪在地上,“今日奴才跟著二公子和二公子的幾位朋友去了香山打獵,剛開始都好好的,大家都在一塊。”


    “然後…然後二公子忽然說是看到一隻狐狸,然後追去了,叫我們不必跟著,不要驚動了它,於是我們就遠遠的跟著。”


    聽到這裏剛剛才止住眼淚的柳玉煙,又抽泣了起來,聲淚俱下:“阿嶼!文嘉今早還說要給我獵隻狐狸迴來做狐裘,他是為了我啊!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去的!”


    見到柳玉煙自責的話,謝嶼更是心疼:“怎麽會是你的錯,是咱們文嘉有孝心,怪不得你。”安慰完柳玉煙,又讓點書接著說下去。


    “二公子追的也不遠,都在我們能看見的地方,我們以為沒什麽事,誰知?忽然,那馬兒就發了狂,帶著二公子往前跑去。我們也跟著追上去想救二公子。”


    “隻是那發了狂的馬兒,如何是二公子製得住的,幾下就將二公子顛下了馬,二公子跌下馬背一下動彈不得,那瘋馬還未停下,一腳踩上了二公子的腿,二公子就暈過去了。”


    柳玉煙似是不忍再聽,轉頭靠在了謝嶼的身上,謝嶼隻能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寬慰。


    “那瘋馬又跑了幾步,然後也突然倒地而亡了。”


    “你是說那瘋馬也死了,可檢查過沒有?”謝嶼皺著眉,他已經猜想到,應該是馬被人動了手腳。


    “王爺恕罪!小人們憂心二公子的身體,便急忙抬著二公子迴來了,並未留心那馬有何問題。”


    “阿嶼!我剛才已經派人將馬搬迴來了,又讓平若去查了,應該等會就會有消息的。”


    “你做對,唉~難為你了。”文嘉出了事,阿煙最是心傷,卻還留心處理這些事情,很是難得,這也讓他欣賞。


    “受傷的是文嘉,無論如何,都該給文嘉一個交代。”柳玉煙眼神緊盯著門口,手裏的帕子緊緊地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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