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裏明媚的早晨,女子看著周圍新鮮的一切,笑的合不攏嘴。從來沒想過,有一日,她能進宮。


    “深山裏哪有這些啊……”女子輕輕一笑,忽然聽見有人喊她。


    “玉蟬,這麽早就起來啦。”是長樂宮伺候的宮女青鴿崾。


    玉蟬明媚一笑:“太妃娘娘要做早課的。”說著看見青鴿手中的水盆,笑道:“姐姐在做什麽,讓我幫忙吧。”


    “那可使不得。”青鴿笑道,“宮裏誰不知道玉蟬妹妹的太妃養大的,可比郡主還要靳貴的。”


    “哪有。”玉蟬不好意思道,“我隻是娘娘身邊的婢女而已,怎麽能跟郡主相比。”


    “身份是女婢,待遇可是公主。”青鴿說著朝著她的房間努努嘴,“你見過哪個宮女單獨住一殿室的,還挨著太妃娘娘。”


    “那是因為……”


    “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妹,你就陪好太妃娘娘就行了,其他事情有下人呢。”青鴿說著舉了舉手裏的水盆,“你瞧瞧,太妃一般什麽時辰洗漱呢。躪”


    “還是給我吧。”玉蟬接過來,笑眯眯的去了禪房,可是腦海裏青鴿的話卻是揮散不去。


    僅僅是因為在太妃身邊長大就這麽不同麽?她有點不明白,可是心裏卻是很開心的。


    麗太妃做好早課的時候,玉蟬上前伺候,女子清淡的麵容與如今也是略施粉黛,雍容尊貴了不少。


    “怎麽這樣開心?”


    玉蟬甜甜一笑:“覺得這個地方新鮮而已。”


    麗太妃溫婉一笑:“我當初進宮的時候也這麽覺得,時間久了就不會這樣覺得了。”


    “會麽?”


    麗太妃淨手淨麵,沒有迴答。


    玉蟬有些不明白,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早膳過後,秦雲澈進宮給麗太妃請安,秦雲舒也帶著錦夜來了長樂宮。


    一下就熱鬧了起來。


    “母妃還住的習慣麽。”雲舒對麗太妃的態度要比蘭貴妃好太多了。


    女子淺淺一笑:“皇上有心了,哀家很好。”


    “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讓青鴿去內務府要,她是伺候過父皇的人,方方麵麵都很周到。”秦雲舒說著看向青鴿,女子福了福身。


    玉蟬見狀,笑道:“我也要向青鴿姐姐好好學習呢。”


    青鴿淺淺一笑。


    聽見麗太妃說道:“巫國師的傷勢如何了。”


    “已經大好了。”錦夜恭敬道。


    “那就好,畢竟是在我們的地界兒受的傷,迴頭我讓玉蟬送些東西去,聊表些心意。”麗太妃說著看著錦夜,“哀家聽澈兒總說起你,上次一麵匆匆也沒好好跟你聊聊。”


    “太妃若是不嫌棄,錦夜願意時常來看看太妃。”


    “真是個好孩子,隻是……”女子依舊含笑,“哀家聽說你有皇上的金牌,可以隨意出入皇宮。可是這後宮,畢竟是不一樣的,你說是麽。”


    孤錦夜聞言,眉心微微一動,一雙清明的眸子終於對上了麗太妃的眼睛。聽見秦雲舒說道:“錦夜不是外人。”


    “哀家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一路上也聽到一些流言蜚語,覺得皇上還是注意點的好。”麗太妃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多尖銳,“人言可畏不是麽。”


    “母妃。”秦雲澈微微蹙眉,不明白為什麽她忽然說起這個。


    錦夜淺淺一笑:“太妃娘娘說的是,如今後宮隻有娘娘一位長輩,替皇上操心是自然的。”說著看向秦雲舒,“錦夜以後會注意的,不讓皇上為難。”


    “那就好,是個通情達理的孩子。”麗太妃說著起身道,“哀家有些累了,皇上去忙國事吧。”


    秦雲舒微微蹙眉,還是起身道:“兒臣告退。”


    “澈兒,你留下。”


    雲澈看了錦夜和雲舒一眼,然後便跟了過去。


    長樂宮外,秦雲舒耷拉著臉,一言不發。


    阿平見狀,上前迎道:“皇上這是怎麽了?”


    錦夜無奈一笑:“耍脾氣而已。”


    “你怎麽一點兒也不在乎呢。”雲舒白了她一眼,“她剛才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虧得朕還想請她……”


    “皇上慎言。”青衣公子淡淡道,“太妃不知內情,這樣說也是情理之中的,我們當務之急是解決雲嵐的事情,其他都是小事可以放一放。”


    “哪裏就是小事了。”雲舒想了想,走在她身側,“巫星想通了?”


    “他早就想通了,是另一個想不通,還在鬧脾氣。”


    “尉遲遙?”男子聞言,同情道,“他也真是作孽了。”


    錦夜一聽他這麽說,又好氣又好笑:“先不說這件事了,皇上最近可有什麽中意的女子。”


    “中意的女子?”靈光一閃,“有啊。”


    “嗯?”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雲舒


    燦爛一笑,目光灼灼的看著錦夜。


    女子白了他一眼,說道:“那就封了郡主送去和親吧。”


    “胡說。”秦雲舒瞬間收斂了笑意,反應過來,“你是說郡主的人選麽。”


    “嗯。”兩人並肩漸行漸遠。


    “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有。”


    “要抓緊物色了,這巫星下定決心是遲早的事情。”


    “你說思南怎麽樣?”


    “你不怕齊北砍了你就去吧。”


    “哈哈,說笑而已。”男子的笑聲散在風裏,“不過你剛才說要把我看中的女子送去和親,還真是毒啊。”


    “怎麽皇上真有舍不得的?”


    雲舒看著她,抿唇淺笑:“天下之間,僅此一位。”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心意了然於胸。


    長樂宮,禪房。


    這裏是秦雲舒為了麗太妃特意修葺的,用度也是特意找了護國寺的方丈親自指導。


    “澈兒,有句話母妃一直沒有問你,今日看見你跟皇上一道過來,終究還是想問問。”女子跪在蒲團上,看著佛像,手裏的念珠緩緩轉動。


    “母妃有什麽問便是了。”


    “今後,你打算如何?”


    男子微微蹙眉:“孩兒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洛王,說到底不過是個閑散王爺。如今這兒是王城,不是山裏。母妃不想你大好的光陰就此度過。”女子的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入平日一般在念經。


    秦雲澈看著娘親的側影,說道:“可是兒臣什麽也不會。”


    “你再沒用也比以前的太子有用吧。”


    “母妃。”雲澈終於不滿,“您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澈兒,佛祖麵前戒嗔戒怒。”


    雲澈抿唇不語,玉蟬見狀連忙說道:“哥哥也是著急了,並非冒犯佛祖。”


    “你也是,該改口了。”


    玉蟬聞言一愣,喏喏道:“是,奴婢知道了。”


    “玉蟬本就是我妹妹,母妃何必如此較真。”


    “哀家若是不較真,就會有人跟你們的較真。”麗太妃一歎起身道,“哀家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會迴來,要不是不想你們在深山裏白白耗費青春,哀家一己殘軀,何必迴來看別人臉色度日。”說著無奈一歎,“如今既然已經迴來了,就應該好好打算。”


    秦雲澈看著母妃花白的鬢角,忽然有些心酸:“當年母妃要不是為了我,也不用受那麽些年的苦。”


    “都過去了。”


    “孩兒明白了,會同皇上說的。”


    女子聞言,欣慰道:“這就好,兄弟齊心,這個道理皇上不會不明白的。”說著看了一眼身後的玉蟬,“還有玉蟬,哀家不想她這樣下人不像下人,主子不像主子的待在宮裏。”


    女子聞言,一愣。


    秦雲澈看著她,問道:“母妃的意思是……”


    “哀家也沒什麽意思,你有心就去問問你皇兄的意思吧。”說著似乎想到什麽,“還有那個孤錦夜,你也離他遠一些,我不想再傳出什麽不堪入耳的話來。”


    秦雲澈看著麗太妃,心中總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


    夏日的天氣變得變化無常,前一刻還是晴空萬裏,後一刻就烏雲密布了。


    尉遲遙獨自站在廊下,看著忽然傾盆的大雨,若有所思。


    有人緩緩走來,不忍打斷她的寧靜。


    “舅舅,我從未想過,這世上竟然有這樣大的雨。”女子悠悠道。


    巫星不語。


    “就像我從未想過這一次來西蜀,我會失去你。”女子收迴淋濕了的手心,迴首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人,“你已經決定了,是麽。”


    “嗯。”


    “那還來找我做什麽,我阻止不了你,從小到大我就隻會聽你的話,這樣一個我憑什麽去阻止你。”


    “阿遙,不要這樣說。”男子微微蹙眉。


    尉遲遙深深一歎:“我這些天不是在生舅舅的氣,而是在生自己的氣。錦夜說的沒錯,我們要是有別的辦法盡可以說出來,可是蠢鈍如我,這麽些天的苦思冥想竟然一無所獲。”說著無力一笑,“所以,是我沒本事留住你。”


    “不是這樣的,阿遙……”


    “別說了,我會跟雲舒說,國師會娶他們的郡主。”說著棕灰的眸子含笑看著他,“遙兒真心的希望,未來的舅母會像母後那樣,讓舅舅魂牽夢縈。”


    眉心一跳。


    女子說著,跨了一步,站在傾盆大雨之中,張開雙臂仰頭喊道:“你知道我最恨誰麽!是我那個死去的皇兄!要是他還活著,我何至於承受這江山!何至於!”


    阿遙的聲音迴蕩在雨中,拚盡了全力,可是又瞬間被大雨湮滅。


    白衣男子心中鈍痛,上前從身後緩緩的擁住她,一言不發:江山太重,我會


    一直陪著你。


    這樣的話他終究是,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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