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清風台退去了它的繁華。


    有人拖著長長的袍子,憤憤地走來:“你到底什麽意思。”


    月光下清風迴眸一笑:“這一身還真是適合你呢。”答非所問。


    廖月蹙眉,伸手便脫了長袍:“問你話呢,小錦是怎麽迴事,什麽時候變成你娘子了。”


    “哎呀,人家就是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清風掩唇,笑意在眼底無限蔓延。


    廖月挑眉:“那你靠她靠那麽近。”隱隱的危險蹂。


    “不小心啊。”清風一副委屈的樣子,“而且是她湊過來的呢,那麽一個絕色佳人,我怎麽舍得……”話還沒說完就見廖月衣服雙眼冒火的樣子,索性撇撇嘴:“好了好了,誰讓你害的我關門的。”


    “我不是已經做補償了麽。”說著狠狠的踩了地上的衣服一腳,聽見清風說道:“一天哪夠啊,起碼十天。”


    “你……”


    清風見狀連忙道:“怎麽辦呢,才分開我就想我家娘子了。”


    廖月抽了抽唇角,豁然轉身離去:“離她遠一點。”


    清風站在原地,輕輕的搖著扇子,心裏的小算盤滴滴答答的響:這迴賺了呢。


    太子府,朝夕閣。


    巫錦絮絮再次失眠了。


    “不刃。”她輕喚了一聲,便有一個人影悄然而來,“他來了,比我預計的要早。”


    “我隨時可以動手。”


    錦夜一愣,迴首看著他。不刃狹長的眸子微微一斂:“我說錯什麽了麽。”


    “我不是雲凜。”錦夜無聲一歎,“你也不再是以前那個不刃。”


    “我不明白,你要一個殺手在身邊卻不要他殺人?”


    “不刃。”錦夜看著他,“你跟蛇娘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男子眉心微微一動:“我跟她沒有在一起過。”


    “哦。”錦夜轉身坐下,悠悠道,“說來聽聽。”


    “一定要說麽。”


    “我睡不著,就當給我講故事吧。”女子攏了攏衣襟,伸手去拿茶壺,“你也坐吧。”


    不刃看了眼那張凳子:“不用了,我站著說。”


    錦夜看了他一眼,沒有強求:“你們是師兄妹。”


    “那是很小的時候,我們都是孤兒,然後被人收留,互相殘殺,我們兩個是僅留下的兩人。”男子迴憶著。


    那一年他們隻有十歲的樣子,誰知道呢,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多大了。


    一個寒冷的冬天,他們兩人聯手殺了守衛逃了出來,卻發現自己跟外麵的世界格格不入。最糟糕的是,他們除了殺人什麽都不會。


    “那個時候蛇娘跟我說,我們是白跑了,最終還是要去殺人。”不刃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就像是在說一件任務。


    他們逃出來之後殺的第一個人是個惡霸,其實他們也不清楚那個人是不是惡霸,隻是那人的嘴臉像極了在裏麵折磨他們的那些人。


    “殺了第一個人之後沒幾天我們就被官府抓了,縣官親自提審我們,問是誰幹的,我擋在了蛇娘麵前。”


    “為什麽。”錦夜忽然問道。


    不刃看著她:“因為那時時候蛇娘在哭,不知道說什麽好。”


    一個十歲的孩子,習慣了殺人,卻不習慣殺人後的世界麽。


    “縣官看了我很久,然後說讓我做一件事就放了我們。”不刃說著冷冷一笑,“讓我去殺人,我才知道我們注定是要去殺人的,隻是為誰不同而已。”


    可想而知,之後的幾年他們都是這樣過的,成長的年歲裏,他們的世界隻有彼此。習慣了殺戮的心沒有那麽的柔軟,可是偶爾也想要一個依靠。


    對他們來說,這個世界上可以依靠的就隻有彼此了。


    再後來,不刃無意間遇見了秦雲凜。


    “有一日,她告訴我她懷孕了,問我是不是還要繼續殺下去,我沒有迴答。”不刃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化,“她說,最後一次,再殺最後一個人她就帶著孩子遠走高飛,問我要不要一起。”


    “就是她被抓的那次。”


    “是,我覺得有蹊蹺,讓她不要去,可是她還是去了。”


    後來的事情錦夜也知道十有八~九了,起身看著他,男子整整高她兩個頭:“想想你救下她時候的心情,記得麽?”


    男子微微斂目:“我不確定。”


    “試一試,那是一種死而複生的心情。”


    “可是她還是死了。”


    “可你還活著,當年她是想跟你一起過平凡沒有殺戮的日子吧,而不是一生都做一個殺手。”錦夜仰頭看著他,淺淺一笑,“謝謝你。”


    “什麽。”


    “聽了你的故事,我想我能睡著了。”女子淺笑,伸手想要夠什麽,卻有些吃力。


    不刃一愣:“你要做什麽。


    ”


    “你蹲下。”


    男子微微蹙眉,蹲了下去,誰知她柔軟的小手放在了他她的頭上,他差點兒下意識的就把她踹飛,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希望你也能睡著。”說完便收了手,轉身道,“看著廖月的行蹤,不要動手。”


    不刃看著她的背影,剛才的感覺讓他有些迷茫,從來,都沒有人這樣做過。那一刻心裏的感覺,陌生的讓他有意思害怕。


    害怕?他很多年都沒有過的感覺。


    “是。”低低一聲,閃身離開。


    錦夜躺在床上,看著床頂,閉上眼,慢慢睡去。


    春色漸濃,廖月迴來的消息錦夜並沒有告訴雲舒。她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他增添煩惱。可是她這麽想,對方卻沒有這麽想。


    一日風朗氣清,秦雲舒忽然宣召孤錦夜進宮麵聖。


    思南看著來傳旨的阿平,不禁嘟囔:“皇上沒長腳麽,不能自己來啊。”


    阿平扯了扯唇角:“小祖宗,這話我可不敢說。”


    思南瞪了他一眼,聽見身後的錦夜說道:“備轎吧。”


    思南嘟嘴:“是。”


    “知道是什麽事麽。”青衣公子問阿平。


    葛平搖搖頭:“可能是因為一些折子吧,皇上忽然發脾氣,然後就要公子進宮去。”


    孤錦夜微微蹙眉:折子?


    皇城,禦花園。


    孤錦夜遠遠的看著坐在湖心亭的男子,腳步微微一頓。曾經,坐在那裏等她的是另一個人。


    “公子?”思南疑惑。


    錦夜迴過神:“你們就在這裏等吧。”


    “是。”


    青衣公子獨自走過去,看見守在亭子外的男子眼熟,那人抱拳行禮。她才想起來,是韓桂。


    “皇上萬歲。”


    秦雲舒見她來,說道:“你們都先下去吧,朕跟孤卿有事商議。”


    韓桂一幹人等領命退下。


    “起來。”秦雲舒雖然端著架子,但是語氣卻一如往昔。


    錦夜聞言起身問道:“出什麽事了?”


    “你來看看。”秦雲舒上前直接就拉了她坐下,還把桌上的翻開的奏折推到她麵前,“氣死朕了。”


    錦夜疑惑的看過去,然後就被兩個字定住了眼睛——立後。


    看了一會兒,有好幾封奏折都是催著皇上立後的,陽光下,青衣公子拿起來一份份的看過去,一言不發。


    秦雲舒坐在一旁看她沒什麽反應,心裏如同雷鼓。


    “皇上登基才月餘。”


    男子立馬了然:“是啊,朕也是這麽想的,可是這幫人……”


    錦夜看著他那樣子,忽然想笑,搖了搖手裏的奏章:“這份是齊北的。”


    ……


    又拿起一份:“這份是卿文的。”


    ……


    “這份是……”


    “好了好了。”男子趕緊壓住剩下的,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青衣公子放下手裏的折子:“皇上,到底是他們著急,還是皇上著急呢?”


    秦雲舒撇嘴:“都著急,就你不著急。”


    孤錦夜看著他,如此近的距離,隻要一伸手就能觸及。忽然想起那晚不刃的故事,心中不禁感慨:真好,我們沒有陰陽永隔。真好,你就在我麵前。


    “雲舒……”


    “好了,我錯了,我不該在你麵前班門弄斧。”秦雲舒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可是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如果做皇帝要跟你分開,那我當初為什麽要那麽努力呢。”


    女子不語。


    “我不喜歡現在這樣,我在宮裏,你在宮外。我每日忙著重重朝務,想去看你都走不開,連想你的時間都是奢侈。”


    “雲舒。”


    “你聽我說完。”雲舒握著她的手,“錦夜,天涯海角,無論你在哪裏,無論你是否安好,隻要不是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安好,你明不明白。”


    心,深深一頓。


    女子莞爾一笑:“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我不生氣。”


    雲舒一愣:“真的?”


    “嗯。”


    “那立後的事情,可以麽。”


    “嗯。”


    秦雲舒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答應了?”


    “嗯。”鄭重的點頭。


    “太好了!”男子一把抱起了她在原地旋轉,“你答應了,你真的答應了。”


    錦夜偎依在他懷裏,世界也跟著他旋轉,心底的甜蜜難以言喻,可是甜蜜之下湧動的不安,隻有她自己知道。


    眾人在亭外,看見這一幕都是張大了嘴巴。不明內情的下人都不禁想:皇上跟錦夜公子果真不簡單啊。


    “我一直想問,孤錦夜究竟是什麽人。”韓桂站在思南身邊,忽然問


    道。


    女子看了他一眼,說道:“皇上的幕僚。”


    “你覺得這是幕僚麽。”說著看一眼亭子裏的兩人。


    思南蹙眉不語,阿平攔在他們中間,不悅道:“皇上愛如何就如何,什時候輪到韓副尉過問了。”


    韓桂聞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走開了。


    亭子裏,秦雲舒滿臉笑容的放下錦夜:“那我這就擇日接你進宮。”


    “這樣草率?”


    秦雲舒一愣,緊張道:“那應該怎麽辦?”


    “在我的家鄉,要先合八字的,你先把你的生辰八字寫給我吧。”女子認真道。


    秦雲舒聞言,趕緊提筆寫下,遞給錦夜:“然後呢。”


    “我飛鴿給娘親,讓她幫我們算一個吉日,也好告訴她我要嫁人了,可好?”


    男子伸手擁她在懷裏:“好,你說什麽都好。”


    錦夜嗅著他身上的香味,手裏拿著他寫下的八字,淺淺一笑。無論如何,她也要留在他的而身邊。


    無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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