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望著飛走的碎玉,透骨酸心,那血紅的眼淚幾乎要掉下,狠狠咬著嘴唇,強行吸迴去。


    他好想接住這潔白的美玉,卻力不從心。


    他好想告訴近在眼前的薛冰,這些年,心裏一直想著她,愛著她,時時刻刻,從未忘記。


    他好想放聲大哭,哭他的身不由己,哭現實的殘忍,哭這悲哀的一幕。


    可是,他不能,他隻能把悲傷和痛苦埋藏在心裏。


    由悲苦變為呆滯,林瀟木木地站著。


    薛冰滿腔的憤恨都掛在臉上,看著親手毀滅的玉鐲飛往遠處的,泣不成聲。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衝突,不知為何,周圍的人都傻了,呆了,睜大了圓眼,看著眼前的一切,竟說不出話來。


    林瀟慢慢放下右臂,蹣跚著,走到撞到牆上彈迴來的碎玉旁,俯下身子,吃力地用那幾乎不聽使喚的手小心撿起來,捧在掌心,咽下他所有的悲痛,說:


    “謝謝各位嘉賓的光臨,請注意腳下,中國山水畫畫展繼續進行。”


    “快把這個賤人轟出去!”曹雲看著林瀟的一舉一動,又怒目向薛冰罵道,她本想抬手還擊薛冰,可是又想想這裏是美國,今天林瀟舉辦畫展,這麽重要的場合,名流雲集,大庭廣眾之下,應當謹慎。


    “滾出去!”


    “快滾出去!”其他觀眾用英語大罵著。


    “保安!快趕她出去!”曹東虎大叫,也沒有再對薛冰動手。


    這時人群中擠過來兩個保安,一左一右,拉住薛冰的胳膊,用力往外拽。


    薛冰眼淚橫飛,掙紮著,咆哮著:


    “林瀟,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會遭報應的!”


    “這女孩太過分了!”


    “就是,太沒有素質了!”


    “還動手打人。”


    “林先生畫如其人。”


    “林先生有如此胸襟,果然是德藝雙馨的藝術大師。”


    “中國畫重意境,重修養,林先生做到了!”


    “意境悠遠,大氣磅礴,中國山水畫太妙了!”


    ……


    人們議論紛紛,對林瀟和他的作品讚賞有加。


    這時突然又衝進來幾個鬧事的,大喊:


    “打倒流氓畫家!抵製無恥之徒!”


    他們打砸展覽現場,撕毀林瀟的作品。


    觀眾怒罵著,自發聯合起來對抗,保安及時跑過來製止,最後將鬧事者趕出美術館。那些人來得突然,跑得及時,沒有被抓住。


    事態終於平息,一些熱心觀眾幫忙收拾現場的混亂物品,順便幫忙撿地上的碎玉,最終又將破碎的玉鐲拚湊起來。


    林瀟迴更衣室換了衣服,坐在椅子上,雙目呆滯。


    看著林瀟失魂落魄的樣子,曹雲給他又重新打理了一番,安慰道:


    “瀟,振作起來,那個女人,畫展之後我們再想辦法收拾她!”


    “算了,這裏是美國……”林瀟搖頭。


    “那好,乖,打起精神來,外麵還有那麽多觀眾等著你呢!”曹雲又拿紙巾輕輕擦拭著林瀟嘴角殘留的血跡。


    “好……”林瀟強打精神,點點頭。


    “乖了,你是胸懷寬廣的大藝術家,不會為今天這些小事而影響心態的,對吧?”曹雲輕輕笑道。


    “嗯,我好了,我可以出去了。”林瀟站起身,離開更衣室。


    曹雲望著林瀟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今天這個突然來大鬧畫展的女孩肯定與林瀟的關係非同尋常,可是一向誠實的林瀟從來沒有在自己麵前提過她,她究竟是誰呢?為什麽罵林瀟忘恩負義?


    曹雲如此深愛林瀟,下決心要弄清楚,搞明白。


    林瀟調整好心態,走出更衣室,來到觀眾中間,大聲說道:


    “女士們,先生們,各位同仁,各位朋友,謝謝你們的厚愛,謝謝你們的熱心幫忙!我這次來美國,是帶著誠意來的,希望我們兩國的藝術家可以相互交流,共同進步。另外,還請我的朋友,藝術大師傑克先生幫忙把這個損壞的玉鐲交給中國駐美大使館,委托他們將這玉鐲交還給她的主人。”


    傑克先生是美國印象派藝術大師,留著大胡子,紅著臉,慚愧地說道:


    “林先生不必客氣,請放心,我一定幫你做到。隻是這些鬧事的人,實在可恨!讓林先生受驚了,非常抱歉,我們會報案的,讓警察去抓這些壞蛋!”


    林瀟謙恭地笑道:


    “我是中國人,有些美國朋友不太了解我,難免有些誤會,這很正常。”


    “我看到有一部分鬧事者是華人。”有人說。


    “可能受流言蜚語蠱惑了吧!請你們不要報案了,以和為貴,我相信他們以後會慢慢了解我的,我相信以後中美之間的藝術交流與合作會更加頻繁,更加豐富,更加順利。”


    “林先生,你如此年輕,竟有如此才華與氣度,真是佩服。”傑克先生笑道。


    “您過獎了!正因為我年輕,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和提高的地方。這次來美國辦畫展,交流學術,一是展示我們中國的傳統文化,二是學習貴國的美學理念。洛杉磯是美國的藝術中心,這次能夠有機會親自走進這座藝術殿堂,感受這裏的藝術氣息,是我莫大的榮幸!”


    傑克先生又誇讚道:


    “林先生的中國山水畫,亦幻亦真,虛實相交,章法精妙,瀟灑靈動,讓人既大飽眼福,又淨化心靈,實在是一種享受。”


    林瀟激情澎湃,再次給現場觀眾介紹中國藝術:


    “中國山水畫以筆取氣得其陽剛之美,以墨取韻得其陰柔之妙,筆墨精妙可生發氣韻,氣韻生動乃畫之高境。我隻是中國畫家裏的一個新人,初出茅廬,國內還有很多非常優秀的畫家。中國有五千年的悠久曆史,畫中蘊含著中國優秀的傳統文化,歡迎你們來中國參觀、旅遊,相互交流!”


    現場響起雷鳴般掌聲。


    本來是一次平常的畫展,竟意外有此風波,美國媒體出於各種目的,趁機大肆渲染,紛紛報道此事:中國青年畫家林瀟在洛杉磯遭到不明身份的華人襲擊,身受重傷,現場一片混亂……美國各界人士紛紛伸出援助之手,成功營救林先生,避免了華人暴徒打砸搶事件蔓延……


    國內媒體迅速得到消息,很快報道此次事件:我國著名畫家林瀟在美舉辦中美友好畫展,遭遇襲擊……林先生鎮定自若,穩如泰山,力挽狂瀾……中國駐美大使館緊急介入……成功化解了危險局麵……中美和平友好之路任重道遠……


    中美兩國媒體,分別從不同角度報道此次林瀟美國畫展的風波。本來是一次普通的畫展,結果被媒體煽風點火,成了敏感事件,迅速引爆各國新聞界,成了各大媒體頭版頭條新聞。


    意外的風波,不僅沒有讓林瀟名譽掃地,反而讓他在美國朋友麵前留下友好和善的中國藝術家形象,更好地傳播了中國國畫藝術,弘揚了中國傳統文化,同時也擴大了他在美國乃至世界藝術圈的影響力。


    緊接著,後麵幾天的畫展,參觀者如潮水般湧來,絡繹不絕。洛杉磯當地政府為顧及這次畫展的重要性,加強安保措施。此次林瀟中國山水畫畫展非常成功,帶來的作品全部被搶購一空。


    媒體關注的焦點是中美關係,至於是誰打了藝術家林瀟,誰撕毀了他的作品,似乎沒有人關心了。


    曹東虎和曹雲兄妹二人是林瀟山水畫的代理人,這次畫展被意外炒作,自然是大賺了一筆,高興得合不攏嘴。


    林瀟表麵高興,內心的苦痛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很擔心經過這次風波,薛冰的身份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也會暴露,那以後就很危險了。


    為期一周的畫展和學術交流活動結束了,答謝宴會後,林瀟等人返迴酒店。


    進了房間,林瀟一頭紮進被窩裏:


    “我睡一會兒,太困了。”


    曹雲撲在林瀟身上,笑道:


    “親愛的,這幾天辛苦你了,那天的事情,讓你受委屈了……”說完,抱著林瀟的頭,一陣狂吻。


    林瀟突然用手擋在兩人濕熱的嘴唇之間,看著曹雲,問道:


    “你會在意我的過去嗎?”


    曹雲停下來,右手托著下巴,狡黠地看著林瀟:


    “傻瓜,我怎麽會在意呢!並且,你何時在意過我的過去呢!我們扯平了!哈哈哈!”


    “我的第一次可是給你了。”林瀟笑著。


    “因此,我更要好好珍惜你!我愛你!”


    “我也愛你,無論貧富貴賤。”


    “風雨同舟,相濡以沫,愛你到永遠!”


    曹雲嘴裏雖說著不在意林瀟的過去,可是一想起畫展上那女孩說的話,總覺得蹊蹺:若是林瀟和那個女的隻是感情破裂了,不至於說那樣的話吧!難道另有隱情?曹雲開始敏感起來,隻是她不能當麵質問林瀟。


    美國之行終於結束,林瀟等人返迴國內。


    趁林瀟不在的時候,曹雲找到哥哥曹東虎,心事重重地說:


    “哥,你難道不覺得這次美國畫展上的事情很蹊蹺嗎?”


    曹東虎臉色很難看,道:


    “妹妹,我以前就勸過你,不要那麽相信林瀟,你就是不聽!”


    “我太愛他了。”


    曹東虎搖頭:


    “你的心硬了這麽多年,沒有想到,竟被他迷上了。”


    “感情的事情,就是這麽沒有道理……”曹雲低頭說。


    “算了,事情既然已經這樣,我會盡快派人暗地裏調查清楚,我懷疑他很久了,他來山莊肯定是另有所謀。”


    “我不願意相信……或許是另有隱情……”


    “妹妹,不要執迷不悟了,你以後千萬要提防他!”


    曹雲耿耿於懷,相處這麽多天,林瀟沒有任何破綻啊!仔細想了想,說道:


    “哥,你就慢慢查吧,隻是不要有太大動靜,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要對林瀟有偏見,萬一有誤會,這樣不好,我和他以後就不好相處了。”


    盡管曹東虎心狠手辣,手上沾滿了血,可他對妹妹曹雲很是疼愛,閉上陰森的眼睛,說:


    “好吧,我答應你。我希望妹妹以後有個安安穩穩的生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哥哥,我們要一起遠離……”


    林瀟已猜測到曹雲和曹東虎開始動手查自己了,這些年的鬥爭經驗,讓他早有了準備,開始為下一步緊急籌劃著。


    同時,王欣妍的母親王惠宜從電視上看到林瀟在美國的這次事件,得知林瀟的女朋友是曹雲,而她一直以為女兒王欣妍和林瀟有那個意思,並且上次林瀟還專門熱情接待她,心中疑惑,便南下三川來找王欣妍,她要當麵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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