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難道許大領導也認識她?”


    “你父親……是誰?”


    “我沒有父親!”


    “你老家……在哪裏?”


    “商新市,我媽媽是小學老師,很早離異,前夫姓許,她一個人勤勤懇懇,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供我讀書,教我做人,我隨她姓,因此我叫王欣妍!”


    王欣妍憤怒地瞪著許維良那驚慌、羞愧的眼睛,根據他的年齡和履曆,還有他對自己胸前這顆紅痣的敏感反應,已經猜測出他和自己的關係,王欣妍的淚水在血紅的眼眶裏打轉。


    許維良麵紅耳赤,羞愧難當,突然低頭朝眼前的茶幾上狠狠地磕下去,邊磕邊說:


    “對不起……孩子……我給你們母女丟臉了……我豬狗不如……”


    剛剛還神采奕奕的許維良,瞬間蒼老了很多,溝壑縱橫的額頭上頓時起了一個大包。


    王欣妍輕蔑地看著,她不阻攔,任憑自己憤恨、鄙視的眼淚湧出。


    她從記事起就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這些年也沒有任何來往,母親也一直不提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隻聽說他姓許……一直到大學報到那天,她才逼母親說出實情,父親從政了,很早就拋棄她們……


    在大學,她拒絕了所有追求她的官二代、富二代,專心學習……終於畢業了,參加工作,偶然發現母親為了供她讀書,省吃儉用,得了重病,為了生活能夠撐下去,答應了一個陌生的叔叔……


    最後,她毅然決然地南下三川,多賺些錢,為母親治病……在校友會,偶遇她一直崇拜的大學校友——青年畫家林瀟,多次交往,她深深地愛上了林瀟,願意為他付出一切,願意幫他洗雪冤案,周旋於各方利益集團之間……


    今晚的酒桌上,她眼前坐的是母校宜江大學知名校友——大名鼎鼎的許維良,她的各種讚美,各種奉承,都是為了幫助林瀟獲取更多機密。


    在外麵,許維良一本正經,冠冕堂皇;而到了別墅裏,他卻獸性大發,厚顏無恥……在公眾眼裏,他清正廉潔,一心為民,他口若懸河,鞠躬盡瘁,而這一切,竟然都是在人前作秀。


    白天,他是位氣度非凡的大領導;到了晚上,他卻是個令人發指的衣冠禽獸。在夜色的掩護下,他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知他收取過多少筆巨額賄賂,不知他住進過多少次豪華別墅,不知他睡過多少個妙齡少女……在這裏,他與不同的女子幹柴烈火,醉生夢死……


    所有的這些,都讓純真、善良的王欣妍親眼見證,而這個虛偽狡詐、人麵獸心的腐敗之徒,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夠了!”王欣妍突然大聲吼道,許維良又在作秀,她實在惡心。


    許維良停下來,額頭破了,鮮血流過眉心,順著眼角而下,與幾滴渾濁的老淚交匯在一起。原來那個趾高氣昂的大領導形象不見了,深深的皺紋布滿那張虛偽的老臉,頓時滄桑了許多,許維良嘴角抽搐著,道:


    “欣妍,女兒,今天我的老臉丟大了,真是無地自容……我對不起你們母女,沒有盡到我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


    “我們家早已沒有你了,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王欣妍怒道。


    許維良汗流浹背,繼續為自己辯解:


    “是我年輕的時候太魯莽,太草率……沒有好好珍惜家庭的溫暖,一心想著往上爬,以至於走火入魔,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王欣妍淚如雨下,哭訴:


    “在人民麵前,你口口聲聲說著清正廉潔,不留罵名,不留敗筆……我原以為,你是一個誌向遠大的好官,風華正茂,炙手可熱,創造了許多奇跡,以為你是個英雄,人民的楷模,我曾經真的很尊敬你,仰慕你……可當你撕下偽裝,露出真實麵目的時候,你是多麽的醜陋、多麽的可憎!


    媽媽從沒有在我麵前說過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因為他已經死了!”


    許維良額頭淌下豆大的汗珠,夾雜著眼角的老淚和血液,一起滾落下來,心情異常沉重、悲哀,滿臉落寞,為了博得同情和原諒,又慢慢說道:


    “欣妍,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的身體裏都流著我的血液,這是不爭的事實。老天似乎在故意懲罰我,讓我有如此難堪的境地,讓我的老臉沒有地方擱……


    我知道,我今天的所作所為,豬狗不如,罪不可赦,我不配做你父親……你們母女這麽多年,相依為命,吃了不少苦,我對不起你們……我現在手頭還有些積蓄,你們母女拿著,好好過日子,以後再也不用這麽辛苦打工了……”


    王欣妍一把抹去眼淚,猛地站起身,道:


    “我呸!你這些贓款,就留著帶進棺材裏吧!你若怕留給下輩子的罪孽太重,就趁早去自首!我和媽媽雖然貧苦,但是清清白白,過得安心,活得舒暢!”


    許維良拽住王欣妍嬌嫩的小手,聲淚俱下:


    “欣妍,我縱然再壞,再對不起你們,但也有心善的時候啊,我也是為國家做出過貢獻的人。我畢竟是你親生父親,今天的事情,你要為我保密,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包括你媽媽,好嗎?好女兒,爸爸求你了!”


    王欣妍用力甩開許維良的髒手,真想啐他臉上:


    “誰是你女兒!你堂堂一個大市的大領導,在其位不謀其政,嘴上一套,背地一套,不管老百姓死活,為了一己私利,貪圖享樂,竟然做出如此肮髒,如此不堪的事情,真是惡心至極!”


    許維良縱然對別人虛偽狡詐,心狠手辣,若是別的女孩敢對他這麽說,他早就動手了,可是在自己的親生女兒麵前,他的心軟了下來,抱著王欣妍的小腿,繼續哭訴:


    “欣妍,你還年輕,不了解官場的情形,爾虞我詐,相互算計,我沒有深厚的背景,沒有政治資源,若不往上爬,就會往下掉啊!我原來在商新市的經曆就是教訓呀!在這個大環境裏,我沒有辦法獨善其身,隻能隨波逐流……


    身為國家公職人員,我的地位特殊,三川是經濟特區,影響巨大,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官場將出現大地震,不僅有損政府的形象,人民利益也會遭受巨大損失啊!


    三川大運會的準備工作正如火如荼,各項工程都已經開始建設,政府已經投入巨資……我若出事了,勢必會影響大局……欣妍,你不僅要為你和你母親著想,更要為三川人民著想啊!”


    為了自身利益得以保全,為了說服女兒,許維良竟然編造歪理,扭曲事實,把政府、人民都扯進來了。


    王欣妍眼淚已哭幹,憤恨已訴盡,心中隻剩下了厭惡。王欣妍很明白,眼前這個喪心病狂的人,若不答應他,他絕不會放自己走的,便說道:


    “我今天真是長見識了,你還是大領導,為了保住你得到的一切,無所不用其極!可悲可歎!你的高大形象早已在我麵前徹底坍塌,灰飛煙滅了,我的親生父親早已經死了!為了媽媽的顏麵,好,我今天答應你,出去這個門,我誰也不說,放我走!”


    許維良終於放開手,王欣妍大步往門口走去。


    “好女兒,我知道你會理解我的,你保重啊,替我好好照顧你媽媽!”許維良在後麵說著,突然跪在地上,“我還記得,你小時候乖巧的樣子,你媽媽細心照顧你的場景……”


    堂堂三川市的大領導許維良,為了自身的名譽和地位,竟然放下身段,跪在地上,繼續作秀,苦苦哀求自己的親生女兒。


    王欣妍扭頭輕蔑地看了一下,不予理會,快步出了別墅。


    許維良癱在地上,滿臉愁容,神情痛苦,自語道:


    “報應啊,這都是報應!”


    王欣妍飛快離開別墅區,朝公路上跑去,跑出了老遠,一直到再也跑不動了。昏暗的燈光下,她拖著疲憊的雙腿,神情恍惚,如孤魂般慢慢走在路上,想想剛剛發生的一切,她很羞恥,很孤獨,她的心好痛。此時此刻,她好想有個寬闊的肩膀,可以讓她靠一靠。


    不知不覺,王欣妍走到了一家餐廳門口,很眼熟,仔細一看,這家餐廳就是上次她和林瀟一起吃飯的地方……那天,林瀟送給她一幅畫,當做生日禮物,還說以後有事會有求於她……而現在,她已經看清了許維良的真麵目,她要告訴林瀟嗎?


    王欣妍不由自主,掏出手機,撥打林瀟的電話。


    林瀟已經返迴三川,方曉晴到機場迎接,此時兩人正在一家餐廳吃宵夜,密談近來的進展。


    林瀟見王欣妍來電,趕忙接通電話:


    “喂,欣妍,好久不見了,我已經迴來了!”


    “林瀟哥哥,我好想見你……”王欣妍失聲痛哭起來。


    林瀟大驚,急忙問道:


    “怎麽了?欣妍,你在哪裏?我馬上過去!”


    “香蜜湖,我們以前吃飯的那個餐廳門口……”


    “好,你稍等,不要害怕,我馬上過去!”


    林瀟掛了電話,憂心忡忡,忐忑不安,帶著方曉晴,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前往香蜜湖,並且讓方曉晴一路上給王欣妍保持通話,以安撫她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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